祝青臣:?
守在門口的士兵:??
坐在隔壁房間的顧元帥:???
祝青臣歪了歪腦袋,不可思議地看著夫婦二人:“我還在這裡,你們當著我的麵,就敢當麵攛掇我的學生做假證?”
“祝先生……”沈父差點忘了還有祝青臣,連忙朝他比了個數字,“祝先生,這個數,怎麼樣?”
祝青臣簡直要被氣笑了,朗聲道:“你們
還想收買我?”
“不是……”沈父恨不能捂住他的嘴,
讓他小聲點。
沈父繼續往上加錢:“這個?怎麼樣?好不好?”
他狗急跳牆,
又將目光投向門前的兩個士兵:“兩位也有,這個……這個……”
沈父跟翻花繩一樣,手指不斷比出數字。
可是兩個士兵就像是門神一般,理都不理他。
祝青臣沒忍住笑出聲。
時燃上前,把沈父沈母拉開,不讓他們纏著老師。
“小燃,你就當是可憐可憐爸爸媽媽……”
時燃卻道:“你們不是我的爸爸媽媽。”
“什麼?”沈父沈母都怔住了。
“你們隻是我的養父養母而已。”時燃正色道,“我的爸爸媽媽,是護衛軍裡的優秀戰士,他們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世了。”
“是我的成績被他改了,是我被他拘禁了,我才是受害者,我為什麼要救他?現在事情在星網上鬨得沸沸揚揚,如果我做假證,我會怎麼樣?你們完全沒有想過嗎?”
“如果我的爸爸媽媽還在,他們一定不會讓我受這樣的委屈,他們一定會支持我討回公道,他們更不會讓我去做假證。”
時燃最後下了結論:“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的爸爸媽媽。”
“老師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是帝國的事情,不是我們家的事情,我改口沒用,我也不願意改口翻供,事實是怎麼樣,我就怎麼說。”
他這一番話說完,沈母就像是瞬間被抽乾了力氣一般,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往後一仰,準準地倒在沙發上。
沈父也沒有功夫再管她,上前就要拉扯時燃。
祝青臣上前一步,把他和自己的學生隔開。
“沈先生,我再提醒你一次。”
“你們是犯罪嫌疑人家屬,我的學生是受害者,你們沒有資格強迫我的學生做任何事情。既然你們口口聲聲說是誤會,那就配合調查,安心等帝國把誤會調查清楚,還沈修平‘清白’。”
“另外,你們現在有功夫擔心沈修平,不如擔心擔心你們自己。”
沈父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祝青臣微微靠近,朝他笑了笑,輕聲道:“元帥就在隔壁。”
沈父如遭雷擊,整個人都被定在原地。
元帥就在隔壁,那豈不是……
他們剛才說的話,全都被元帥聽見了?
剛才他都說了些什麼啊?他讓時燃幫忙作偽證,他試圖收買賄賂祝青臣。
祝青臣不欲多言,轉頭對時燃道:“走吧。”
“好。”
不可能!元帥怎麼可能會到這邊來?一定是祝青臣詐他!
沈父不肯相信,跟在祝青臣和時燃身後,猛地衝出會客廳,想要衝到隔壁房間去看看。
守門的士兵都攔不住他。
正巧這時,顧儼一邊整理著軍服袖扣,一邊從黑暗的房間裡走出來,周
身的威壓,
逼得沈父連連後退。
“元帥……”
真的是他。
沈父整個人都在抖。
顧儼語氣平靜:“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績的事情,
帝國會調查清楚。你們意圖威脅受害者、收買證人的事情,帝國一樣會調查得清清楚楚。”
沈父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
沈父往後一倒,整個人砸在地板上,一聲巨響。
沈母聽見動靜,連忙衝出來,把他扶起來:“老沈、老沈,你怎麼樣?”
下一秒,沈母看見顧儼,也像是見鬼一般,發出一聲慘叫。
祝青臣轉頭看向時燃。
時燃紅著眼眶,一言不發,也沒有上前扶他們的意思。
他啞著嗓子,小聲道:“老師,我們走吧。”
“好。”
既然學生不再心軟,祝青臣當然也不會再勸他。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攥得緊緊的拳頭:“走吧。”
時燃毫不留戀地轉過頭,離開這裡。
身後傳來沈母毫無顧忌的叫罵聲:“時燃,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我們養了你十幾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
時燃加快腳步,幾乎要跑起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全部甩到身後。
祝青臣回頭看了一眼,昏暗的走廊裡,沈母摟著沈父,叫罵不休。
他忽然想到什麼,折返向回。
沈母見他忽然回來,整個人都愣住了。
祝青臣抱著手,在沈家夫婦麵前彎下腰,輕聲道:“彆說的好像你們很偉大一樣,我都知道,你們靠著時燃,也賺了不少吧?”
祝青臣其實不知道,他就是心血來潮,想要詐他們一下。
沒想到,這句話投下去,沈家夫婦真的上鉤了。
兩個人都變了臉色,祝青臣又問:“名譽、金錢、沈修平的職位,嗯?”
話說一半,點到即可。
見他們都呆住了,神色怔怔,祝青臣心下了然,轉身離開,對顧儼道:“派人去查,絕對有貓膩!”
*
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時燃以為的養育之恩、父母之愛,全都是假的!
他可以接受沈家夫婦偏心,畢竟沈修平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可是他不能接受,沈家父母這麼是非不分。
他們寧願讓他撒謊、讓他反口、讓他承受所有委屈,都要讓他把沈修平換出來。
回到元帥府,時燃捂著腦袋,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祝青臣就坐在他身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時燃開了口,嗓子啞得過分:“老師,我錯了。”
“我竟然對他們還抱有一絲希望,我知道他們可能會偏心,但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偏心。”
“去見他們的時候,我告訴我自己,隻要他們表示‘沈修平做錯了,他們雖然很難過,但也會支持沈修平接受法律懲罰’,隻
要他們說這句話,我就隻記恨沈修平,不記恨他們。”
“可是我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我根本就不該去見他們。”
時燃用拳頭砸了砸腦袋。
從五歲到現在,他就像是生活在一個天大的幻象中,現在幻象破滅了,他整個人都在被拉扯著,幾乎要被撕成兩半。
祝青臣摸摸他的腦袋:“這不是你的錯。你沒辦法選擇領養家庭,之前對他們還有希望也是正常的。這隻能說明你是個好孩子,不能說明你錯了。”
“這是他們的錯,不是你的錯,你更沒有必要為此自責,現在看清也不算遲。雖然你被他們教的傻傻的,但你是個有原則、很正義的好孩子。”
“為什麼要因為壞人罵了自己而難過呢?好壞天生就是對立的,既然你是個好孩子,就一定會和他們發生衝突,而且你今天表現得很好,一點都沒有掉鏈子,嗯?”
祝青臣把溫水塞到他手裡,時燃低著頭,小口小口喝著水。
師生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
時燃把一杯水喝完,沉思良久,忽然打破沉默。
他定定道:“老師,我想把沈家告上法庭。”
“嗯?”祝青臣轉頭看他,“老師知道,你肯定想和沈家對簿公堂,把他們所做的事情公之於眾。”
時燃用力地點點頭:“嗯。”
“老師尊重你的決定。不過在你完全決定之前,老師還是想幫你分析一下,以免你不了解你接下來要麵對什麼。”
“好。”時燃認真地看著老師。
“沈修平篡改你的成績,這件事情牽扯到考試院、教育院等帝國部門,屬於帝國公共案件,應該由帝國提起訴訟,你隻是作為證人出席。”
“如果你選擇告他們,你要告的,應該是沈修平對你的監視和控製、沈家對你的忽視和不到位。如果要以這個罪名告沈家和沈修平,困難會加倍。”
“他們做的那些事情,時間跨越太長,很難界定,也很難搜集證據。我們很難證明一件事情的嚴重性,甚至有的時候,我們連證明這件事情發生過都很難。”
“他們沒有對你辱罵或是毆打等行為,精神控製更加隱蔽,他們完全可以把他們的行為,美化成是對你的關心,你也很難反駁。”
“所以,如果你要告他們,就算是老師,也不能保證你真的可以打贏這場官司。”
“相應的,不理解你的人會更多,你也要承擔比現在更嚴重的非議,他們可能會說你‘忘恩負義’‘倒打一耙’,而且這件事情,可能要在較長的一段時間跟著你、影響你。”
時燃神色凝重。
祝青臣繼續道:“如果你不告沈家,沈修平也一樣會因為修改考生成績而入獄,你也不用承擔可能存在的議論,可以安心等待開學,說不定這件事情幾個月就被大家忘記了。”
祝青臣當然支持他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但祝青臣也擔心,他是因為一時氣血上頭,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
在一開始,把所有情況都跟他說清楚,他才能冷靜下來,認真思考,為以後的事情做好準備。
這是必要的。
時燃抬起頭,想要向老師求助:“老師,你覺得……”
祝青臣溫柔地看著他:“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老師都理解並且支持。沒關係,你也可以過幾天再告訴老師你的選擇,慢慢考慮。”
“不用了。”時燃抿了抿唇角,目光慢慢堅定下來,“老師,我已經考慮好了,我要告。”
“就算不成功,我也要試試。”時燃正色道,“所有人,包括他,全都知道擅自修改考生成績是錯的。就算帝國最後懲罰沈修平,他也隻會覺得,他隻是做錯了修改成績這件事情而已。”
“這是兩件事情,我不要躲在帝國後麵,我要光明正大地站出來,告訴他,他一開始就錯了,他從頭到尾都錯了。我要告訴所有人,沈修平不止做了這件錯事。”
“我可以承擔失敗的結果,也可以承擔彆人對我的非議,但我一定要把沈家做過的那些事情全部說出來,我要試試!”
“好。”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老師和元帥會儘力幫你收集證據的,不管是贏是輸,我們都要儘力試試。老師現在就聯係律師,你快去洗把臉,我們馬上開始。”
時燃使勁抹了把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