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1 / 2)

許婠又一次從噩夢中醒來。

七月的蓉城,是空調也驅不散的炙熱。她抹了把汗,從床上起來,走到洗手間。

夏天的燥熱無處不在,水龍頭的水是溫熱的,然而客廳的時鐘才指向七點。

許婠洗了把臉,隨手用毛巾擦了下臉上的水珠,露出臉上愈發清晰的黑眼圈。

這是她做噩夢的第98天,也是距離退役三個月零七天的日子。

三個多月前,她在賽場拉傷韌帶,又引發舊傷,隻能無奈退役。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重複不斷地做起同一個噩夢。

頭骨破碎的教練、殘缺了半張臉的隊友,還有一隻拿槍的手……

夢裡光怪陸離,現實與虛幻交織,常常讓她分不清何年何夕。

許婠把帕子掛回架子上,正在這時,臥室的鬨鐘響了,似乎提醒著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

7月23日,大暑,臥室的日曆本上打了個小小的紅勾。許婠吃完早飯出門,早上八點,她準備趕往店裡。

是她自己的射箭館。2015年,射箭館剛剛興起,許婠被迫趕了一回潮流。

不是因為她自己想開,是退役後教練對她苦口婆心的一番話。

“你還年輕,年輕人就該有個正經工作。你這些年放在我這兒的獎金還有工資我一直幫你存著,剛好我家裡空了間門麵,你開個射箭館教人射射箭,也不算浪費了你這十多年學的本事……”

她父母早亡,後來因射箭的天賦被教練看中。兩人名為師徒,其實跟父女沒什麼兩樣。她算是被亦師亦父的教練養大的,自然說不出反駁的話。

再加上教練說話做事向來說一不二,執行力也是一流。跟她談話前就搞定了門麵,還有替她運營射箭館的店長。

現在她就是去見這位店長兼教練侄子的。兩個月前,她曾和他見過一麵。

對方約莫二十五六歲,射箭愛好者,最重要的是,本來就有做店長的經驗。

四舍五入,許婠這個老板真的如教練所說,單純的就是教人射箭的甩手掌櫃。

因此,這兩個月許婠秉著對教練的信任,並沒有去店裡監工。

而今天,則是因為正值開業前一天,不去實在不行,許婠這才不得不出門。

早上八點半,地麵已經冒出熱氣,樹上的知了嘰嘰喳喳,許婠揮著熱汗走到射箭館對麵,隔著斑馬線就看見早早打開的射箭館大門。

射箭館坐落在春草東街,老城區,生活氣息濃厚。屋齡十多年的老房比比皆是,突然裝修好這麼一家新店坐落在街角,像是硬生生切割的分割線,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點過分招搖。

許婠冒出這個念頭,進店後,也在言語間透露出這個意思。

“會不會有人不敢進?”

過分招搖的店等於不太親民的價格,教練的侄子名叫張荃,雖然和許婠才第二次見麵,但出於職場人的社交天賦,語氣已經很是熟絡。

“怎麼會不敢進?”他以為許婠是在擔心店裡的生意,不由耐心解釋:“射箭這項運動還比較小眾,又是才興起不久。能消費並且對這類運動感興趣的,必定是手裡有閒錢的,裝修當然得乾淨亮眼才符合他們的品位。而且這裡是老街……”

張荃努了努嘴,示意許婠看外麵。

“本地居民多,沒有房貸壓力,有存款,家裡還有小孩,附近就有中學、小學。家長難道不希望孩子多一份特長嗎?”最主要的是,店裡還有一位前退役運動員,天才射箭手,曾經的全國冠軍。

當然,這話張荃沒說。

在運動員的黃金年齡因傷退役,擱誰身上都是不能觸碰的痛。張荃自己也是射箭愛好者,他懂。

麵前的人說得有理有據,即便身為老板,許婠也找不出話反駁。她默了默,不再作聲,認真打量起店裡的裝修。

門店是複式躍層,兩層樓,一樓是大廳、前台和員工會議室。大廳還擺了個U型沙發,茶幾上放著糖果盤,看得出布置這裡的人很細心。視線往上,前台拐角是樓梯,直達二樓,也是射箭館的訓練室。

許婠踏上樓梯,張荃跟在身後補充:“之前的樓梯是歐式鐵藝的,比較老氣,跟裝修風格不搭,好在比較穩固。沒必要換,留著又不合適,我自己找了個木匠包邊,省錢、好看!”

張荃確實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處處周到。然而扶手在空調吹拂下傳來冰涼的觸感,卻像是嗜血的毒蛇,隨著她一路往上的動作,直達脖頸,將她緊緊纏繞勒緊。

“怎麼了?”張荃注意到許婠的異樣,目光不覺落在許婠不知何時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上。

“是空調溫度太低了?”說著,他就要下樓梯調節溫度。

“沒有。”

許婠搖頭,像是突然被人拉回現實。手上的冰涼感褪去,又恢複了那副淡然冷靜的模樣。

“不用了。”她止住了對方的動作。

張荃抿了抿唇,雖然許婠的表情跟他第一次見時沒什麼區彆。但又覺得哪裡不對,他說不上來,隻能把這歸結於他叔說的性格原因。

職業射箭手,性格沉著冷靜沒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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