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2 / 2)

“突然就著火了,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誰知道裡麵有煙頭啊……”

另一邊,丟下煙頭的男人擺著手搖頭:“不是吧警官,我就是丟個垃圾,怎麼可能會是故意縱火?周圍沒垃圾桶,我老婆在產檢,情況不好,護士又不讓我在旁邊抽煙,心裡煩,抽了兩口就丟了……”

男人在一遍遍詢問中重複解釋,審訊室門口,負責查看起火前監控視頻的警務人員傳來消息。

“沒查到什麼異常,醫療廢品車出現前停在了樓梯過道一小會,那邊是監控盲區,期間剛好拍到他拿著煙頭進了樓梯口。”說話的警員抬了抬下頜,指向審訊室裡正在瘋狂解釋的男人。

詢問一時沒有進展,隔壁負責給三名嫌犯換藥的女護士也在回憶案情。

“我先是去了508床給牛建平換藥,你們也知道,他不是肺癌嘛,突然說呼吸不過來,你們的人就送他去門診樓看病去了。換完藥,我又去給其他床掛吊瓶。然後是402床,那個叫蔣誌遠的,他倒是很配合。最後是去的305床,趙,趙偉……”年輕的女護士聲音裡透著崩潰。

“太突然了……”死亡的陰影好似還籠在頭頂,女人的手不自覺落在脖頸那被掐得泛青的紅印處,疼得她發出“嘶”的呼痛聲。

“怎麼會是我,我就是領工資上個班,居然會遇到這種事……”護士邊說邊接過詢問人員遞來的紙巾,腦海中又不自覺回憶起那可怖的一幕。

那是一雙很有力的手,即便手臂處還帶著傷,卻依舊輕而易舉像捉小雞一般,將她整個人錮在胸前。

“都不許動!否則我殺了她!”

男人的手越來越用力,她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隻看見麵前的警察模糊中將什麼東西甩給了對方。

應該是鑰匙。

因為很快,男人把鑰匙扔給了她,指揮道:“打開!”

真是個瘋子!

她想。

在休息室時,她曾和同事討論過這三個被送進來的犯人,雖說三人又是用槍,又是炸|藥的。但案件並無人員死亡,即便判刑也不至於到三五十年的程度。

怎麼就到了這一步?

她想不明白,就像她也想不明白,那個瘋子一樣的男人居然把她帶到了四樓。

醫院的樓層很高,看守男人的兩名警察大抵是顧念著她的安危,所以遲遲沒有開槍。直到——

男人退無可退,把她拉到四樓某間病房的窗邊。

真是個瘋子,他居然幻想著像電視劇裡一樣,想把她當墊背,從窗戶上跳下去。

就這個高度,彆說她能不能真的給他當緩衝高度的墊子,就算真成功了,他逃得出去嗎?

事實證明,也確實逃不出去。

警察不是傻子,原來除了那兩名警察,不知何時還有彆的警察躲在了暗處。

“砰——”

槍聲來得及時,就在男人要拉著她當墊背時突然發出。身後突然“咚”的一聲發出巨響,是男人墜樓的聲音。而她,卻在最後關頭抓住了窗戶,被警察救了上來。隻是——

“他會不會還活著啊?不是說送進急救室了嗎?萬一來殺我怎麼辦?我想辭職……”

審訊室內,燈光昏昏沉沉地搖晃,護士從混亂的回憶中抽離。眼前卻好似有無數個人影在交疊。

“你沒事吧?”她聽見有人在問她。

“來人,來人,她暈倒了!”

審訊室瞬間亂成了一團,餘時年從醫院趕過來時,警員正在給護士掐人中。而另外兩間審訊室,才配合完詢問的護工和抽煙男同時起身。

“辛苦了,警察同誌,那我先走了。”

刑偵隊的審訊室走廊三麵環通,有人從側路離開,有人被警員背著送到醫務室。餘時年一條直路走到底,來到最後一間審訊室。

他推開門,表情平和:“我們能聊一聊嗎?”

審訊室內,一直沉默不語的崔鵬抬起頭。餘時年遞給他一杯水:“聊聊你的女兒。”

“我聽說,她一直很想當一名警察。”

晚上十點,月亮被霧蒙蒙的雲層遮擋。

崔鵬聽見麵前的男人說出那句“她在日記裡寫,很想當警察保護你”時,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男人捂著腦袋,哭得直喘粗氣,“是他們不救她!她車禍,來給我送蛋糕,那些人,那些人不救她!!!”

“他們是醫生啊,怎麼能裝樣子給病人家屬看?什麼叫上了那個儀器就是走流程?我是沒錢,沒錢我的女兒就不配活嗎?”

男人崩潰的聲音越來越大,餘時年的問話還在繼續。

“你是怎麼知道那個儀器是最後走流程的?”

崔鵬文化不高,常年在工地搬磚,四十五歲的年紀,乍一看卻比同齡人老了七八歲不止。

“聽人說的。”他回答道,“我接了電話趕到醫院,我老婆在哭,親戚們都到了。”

他回憶起那時的場景,隱約記得當時腦袋一片空白時,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可憐勒,才十六歲,過一兩年就要高考了,被車撞得……唉,多半沒救了……”

“是噻,我有親戚在醫院。說推到那個叫啥子室裡麵,反正一上嘞個儀器,基本上就是走過場。給家屬看的嘛,不救肯定要鬨塞。本來推到醫院的時候都沒得氣了……”

“要是有錢,說不定可以換器官……”

崔鵬讀書少,他不懂什麼儀器不儀器。隻知道老婆哭時,揪著他的衣服問:“你為啥子要過生?她是給你送蛋糕才出車禍的呀!”

審訊室內,男人的淚水混著汗水在地上留下一團斑駁的痕跡。又一個人的人生,隨著一條生命的逝去,永遠的停在了這個夜裡。

同一時間,酒吧的包廂裡,被包裹在陰影裡的男人說:“人都有弱點。”

巨大的蓉城容納了一千多萬常住人口,在無數個相同的時間裡,有人歡喜,有人哭泣。有人出生,又有人死去。而這些彼此矛盾割裂的情緒,都能在醫院找到。

“隻要有弱點就有被攻擊傷害的可能。”包間裡,男人轉動手裡的煙,又湊到鼻子嗅了一口,這才轉手遞給牛建平,“試試?”

斑駁的燈影轉換,聞了香煙氣息的男人靠倒在皮沙發上,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悠閒地輕點著。

“有時候犯罪就像行為藝術,需要完美的即興創作。”

急救室外哭泣的男人是他的作品,隻需要散播出一兩句謊話,就有八卦的人接手傳播。

“啊,當然可以救活啦,我親戚是醫生,隻要有錢就行了。”

“這個儀器啊?裝給病人家屬看的……”

“防止醫鬨嘛,很正常。”

“……”

而好的作品,需要舞台,也需要配角和觀眾。

“該死,這麼大個醫院怎麼連垃圾桶都沒有?我老婆都要生了,懷孕怎麼那麼危險,要是我老婆沒了怎麼辦?”

“我剛剛好像看見那邊樓梯口有個垃圾桶……”

配角上場又下場,所有的劇目都需要嚴絲合縫。

男人收回輕點的手指,看著包間裡吞吐的煙圈,說道:“你們之前的手段太粗糙,有興趣玩個新遊戲嗎?”

“一個精彩、完美、刺激的行為藝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闊愛:“修堰”,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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