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婠當然知道沒貨,那款鞋發售的數量有限,蓉城區域調過來的貨應該也不會太多。如果是許婠單獨去店裡問銷售,即便消費了幾筆,也未必能得到有用信息。而且也很難和銷售建立有效信任。
但餘時年現在給她遞了梯子……
許婠思索了下,沒有借著餘時年的關係直接去問購買了那雙限量款鞋的人的信息。當然,即便她問,對方未必會冒著泄露顧客信息的風險告訴她。
她頓了頓,手指滑開X信,搜了下對方推薦的相似款價格,直接轉賬過去。
“就要這款好了。”隻是消息才發出,她又好似猶豫的繼續發送消息。
“但是那款我還是很喜歡,要是有人轉賣的話,你可以聯係我,說不定之前買這款的人,有些我認識……”
許婠聽餘時年提過他外公,本地從商的圈子不大,能叫出人名的就那幾個。顯然銷售也知道這點,見許婠用的是餘時年的會員信息,轉賬又乾脆,也沒多想,主動提了幾個名字。
不是全名,大多以某總,或是某公司的代稱稱呼。但如果許婠真的認識,應該馬上就能反應過來。
“謝謝,那我去問問。”
並不全麵的信息,但知道這些就夠了。網絡時代,最多不過是需要花點時間搜索。
停滯了太久的信息,終於有了一小步的推進。夜風拂過頭發,又輕淺的停下。許婠下車,腳步帶著一絲自己沒察覺的輕快。
鑰匙轉動鎖芯,她才開門,餘時年掐著點似的發來消息——
“到家了嗎?”
“到了。”許婠停下動作回複。
餘時年:“早點休息。”
許婠:“你也是。”
手機那頭,突然跳出的三個字讓餘時年有些微晃神。
他的眼底冒出笑意,手指無意識的向上滑動屏幕。過往的聊天記錄露出來,他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電話那頭的人不再是清一色的回複“嗯”。
夜風躁動,餘時年停好車從車上下來。
隊裡的事沒有耽擱太多時間,這讓他有了空隙處理私事。
麵前的建築滿是歲月的氣息,如果許婠在這兒,一定能認出這就是她昨晚來過的地方。
吃飯時,兩人對話的聲音好似還在耳旁——
“最近不太安全,晚上吃完飯儘量彆出門散步。”
“不是散步。”
餘時年:“?”
“就是突然想……回家看看。”
回家……
餘時年不是沒去過許婠家,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個“家”,是另外一層意思。
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
那一瞬,他的心裡閃過無數念頭,此時夜風一吹,全然化作眸光中的複雜。
他好像……來過這兒。
昨晚接到許婠電話時,他一時著急,再加上夜色濃厚,沒有過多注意周圍的街景。此時再回來,卻覺得眼前這棟樓莫名有些熟悉。
這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居民樓,樓齡約莫二十多年的模樣。老舊、破敗,樓梯的木質扶手應該是翻新後換的,有種格格不入割裂感。新與舊的碰撞,過去與當下對衝……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是憑著記憶深處模糊的思緒一路往上,直到麵前的樓道出現一個“6”字。
餘時年停了下來。
他一向記憶很好,哪怕是很多年前的事,一旦觸發,記憶就像泄洪般噴湧。
他確實來過這兒。
晚上九點的樓道,空寂得連路邊的蟲鳴清晰得也像在耳邊鳴叫。他聽見了自己的呼吸,和驟然響起的鎖扣轉動的聲音。
“哢——”
右邊的門突然打開,冒出一個白花花的腦袋。
“誰啊?大半夜在樓道走。”
601的住戶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頭發花白,扶著老花鏡眯著眼看人。
“昨天也是你大半夜在樓道走?”老太太上下打量餘時年,“新搬來的?”
餘時年的眸光動了動:“隔壁平時沒人住?”
老太太不再說話,悄悄收回一半的門縫,身子也往屋裡縮了一半:“不是新搬來的?”
小偷踩點?不像……
老太太晃著腦袋,樓道口的燈很暗,她眯著眼半天才把人看清。
挺俊,看著不像壞人。
老人家的戒備來得快走得也快:“來看房的?還是找人?找人你可就走錯地兒了,對門這家很多年沒人住了……”
“是找人。”他的眉眼微垂,“老奶奶,是這樣。我家裡人長輩托我過來……”
……
“許老師家啊,出事很多年啦。當年這棟房子還是教職工樓,後來許老師自殺……哎,有人忌諱,好多人都搬走了。照我說,有什麼好怕的。許老師這麼好的人,就算回來也是安安靜靜的……心善的人才容易抑鬱呐……”
“那許老師的女兒?”
居民樓下的街道燈光昏暗,筆直的小道和略帶臭氣的河道毗鄰相接,幽暗得讓人恍惚。
餘時年站在路口,泛白的月色照亮黝黑的雲層,又從雲層龜裂的縫隙中生長擴散。他抬頭,記憶從龜裂的縫隙中劃開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