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對於魯興權的犯罪動機,他也一直覺得可悲又可笑。
下午在審訊室裡,魯興權第一次主動全盤交代自己作案的始末。
事情,應該要從一年前說起。
魯興權就職的連鎖店,開始競選區域經理的崗位。
身為公司十年的老員工,從一名普通職員做到店長的職位,魯興權一直覺得自己機會很大。
“聽說了嗎?新上任的區域總監好像是空降,是外麵聘請的職業經理人。”
“好像是女的,三十多歲吧……”
新任總監上任前,魯興權就聽到不少風聲。他眉心一跳,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覺事情不會那麼順利。
後來證明,也確實如此。
那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女上司,初次見麵就指出了魯興權店裡的許多問題。雷厲風行,一副公事公辦的女強人模樣。
魯興權恍然意識到,以前送禮討好上司的行為行不通了。
他準備安份地夾緊尾巴做人,但沒想到,以前的舊賬會被翻出來。
觸摸女顧客、店鋪員工散漫、業績不達標……他被新總監指著鼻子罵。
“B、B、B……一連大半年績效都是B,還有一次居然是C,我們公司從來沒有人被打過C!”
儘管員工的績效成績是保密狀態,但那段時間門魯興權隻要一到店裡,就覺得大家在議論他。
以他的年齡,在外,彆人也是要叫他一聲“哥”的,那時卻像個喪家犬,被一個小他不少的女人指著鼻子罵。
“後麵我發現自己不能碰女人了……”魯興權坐在審訊室,麻木地說。
其實準確地說是,是他不能再碰性格順從的女人。
他開始對強勢如區域總監那樣的女人,產生了強烈的征服欲。
而他明確意識到這點時,是他第一次看見唐婉的時候。
“她們真的很像。”即便唐婉年輕很多,但眉宇間門那股不容人侵犯的冷漠卻如出一轍。
“我沒忍住。”
那雙帶著惡意的手狀似無意地伸向唐婉時,魯興權幾乎不能自控。但他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比他以為的還要大。
“沒等兩天區域總監又找我談話,說收到了投訴……”
再然後就是很順理成章的事。
“艸!我差點被辭退!”
魯興權說這句話時,臉上沒有半點悔意。
餘時年回想起來有點唏噓:“本來他查到唐婉的會員信息後,是準備去道歉的,但那時候唐婉見到他的第一眼很驚恐,兩人又起了爭執……”
或許是許婠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無臉女屍案,此時聽餘時年簡單提起,對這個案子的印象依舊沒有夜跑女屍案深刻。但她想到當時從謝圓圓手機裡看到受害人的照片時的分析,和真實情況再一次吻合。
那張被毀掉的臉,確實是出於凶手對受害人的怨恨,隻不過這個怨恨,是否夾雜著對那位女上司的恨意,許婠不得而知。
說話間門,兩人回到病房。
晚餐是餘時年帶過來的排骨和蔬菜水果沙拉。
許婠嘗了一口,猶豫間門,還是說:“其實不用這麼麻煩阿姨……”
餘時年眼裡溢出笑意:“是我做的。”
“?!”許婠愣住。
“案子忙了大半,剩下的主要是排查監控和目擊證人,現在三個案子還沒正式並案,一隊的工作量成了三個隊一起,後麵幾天沒那麼忙。”他笑著解釋,視線掃過飯盒裡的排骨時,突然歎了一口氣。
“看來我還需要努力!”餘時年說。
許婠不解。
“一定是我做飯次數不夠多,你才沒有記住我的味道。”
許婠:“……”
……
餘時年說的不忙,是真的不忙。
接下來的幾天,他大多時間門待在醫院裡。有時候早上會推她出門散步,清晨六點的平台花園,有天早上天亮得晚,烏雲集結,微風漸起。
她望著窗口發呆。
餘時年突然推門進來:“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現在外麵很涼快,想不想出去看看?”
暴雨來臨的前夕並不悶熱,溫度突然降到適宜的二十多度,他們一起站在三樓的平台花園等雨。
然而他們忘了,天氣預報總是不準的。
在清晨的微風中,他們迎來了第一縷晨光。
和煦的光從左移到右,落在許婠手心,她輕輕一握,餘光捕捉到光影留在地上的影子。光影交疊,虛影裡,有一雙手和她交握。
他們握住了同一縷光。
這一刻,她突然抬眸。
“怎麼了?”身側的餘時年回望。
男人的眸子在逆光的陰影裡,幽深又明亮。
許婠突然明白,這幾天縈繞在她心間門那絲古怪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