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關閉,須臾,樓梯口響起堅實的腳步聲。
屋裡一片寂靜,隻有門外的腳步聲,咚咚咚……透過牆壁,傳進客廳,又悄無聲息地飄進書房,最後消弭在牆壁隱秘處的某個閃爍的紅點中。
……
許婠還是第一次到餘時年家,和她想象中不同。
她一直以為以餘時年繁忙的程度,即便家裡不亂,也不會太過整潔。然而推開門,屋裡像裝修過似的,處處一塵不染。客廳旁有一排置物架,上麵整齊地擺放著一摞書籍,本本對齊,像是有強迫症般,整齊劃一成一條直線。
“沒怎麼收拾,你先將就住著。”餘時年放下行李關門,又從一旁想鞋櫃裡拿出拖鞋。
款式一致的兩雙,一粉一藍。餘時年蹲下身,一條腿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握住許婠的腳。
“不介意吧?”他問得客氣,手卻已經主動幫許婠換了鞋。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款式,就去市場隨便買了一雙。”
許婠掃過一藍一粉兩雙拖鞋上熟悉的皮卡丘圖案:“……”動了動唇,嘴裡的話咽了回去。
“好了。”換完鞋,餘時年站起身,“先去你房間。”
夏日的天氣時常變臉,過了中午,溫度莫名降下來。客廳的窗戶還開著,吹來徐徐清風。餘時年推著輪椅走向臥室,輪胎在地上發出咯吱輕響。
許婠聞聲低頭,還沒看清地上的東西,便聽耳畔傳來男人的解釋聲:“鞋子鬆了。”
說話間,男人繼續推動輪椅向前,話畢,才頓了頓蹲下身,虛扶了下腳上的拖鞋。
“?”
因為角度原因,許婠不好回頭,她沒看見餘時年提鞋的瞬間,將地上那張被風吹落的清潔賬單瞬間塞到褲兜的動作,隻是略微有些疑惑。
涼拖還需要提腳後跟嗎?
她隱隱覺得有些奇怪,然而恍神間,餘時年已經推開臥室的門。
餘時年家要比許婠住的地方大得多,三室兩廳,次臥帶獨立衛生間,進門的旁邊就是餘時年提到的那輛全自動輪椅。輪椅很新,乍一看不像餘時年口中說的從朋友手裡借來的二手貨。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床單被子也換好了,裡麵還有個小陽台,陽台外麵有躺椅和小桌,天氣不熱的時候可以在外麵看書。”餘時年邊推著輪椅邊介紹,說話間拉開窗簾。
窗戶沒關,風一吹,屋裡那股被陽光曬過的洗衣粉的味道更濃了。許婠的目光從和自己家同色的窗簾劃過,又不動聲色地收回。
“挺好的。”她說得認真。
“你喜歡就行。”餘時年不自覺笑起來。
門口響起門鈴聲,他鬆開輪椅:“應該是外賣到了,今天中午先將就一下。”
身後響起拖鞋聲,許婠回頭,目送餘時年走出房間,手才落在拉開的窗簾上。她用力摸了摸,又拉著窗簾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手上乾乾淨淨,沒有灰塵,窗簾布是嶄新的,也沒有清洗劑的香氣,像是才從店裡買來的。
隻是……他最近這麼忙,什麼時候有時間做這些?
許婠心裡的疑惑一閃而過,門口,餘時年又走了進來。
……
一頓飯吃得並不久,吃完飯,餘時年看了眼時間,起身:“我去換衣服,待會兒還要回隊裡。”
今天不是周末,他是臨時抽的時間回來,從醫院出來又忙了一路,身上早就出了汗。
“好。”許婠還在喝湯。
餘時年衣服換得很快,不過幾分鐘就拿著臟衣服放在客廳陽台的洗衣機裡。
“我先走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嗯。”許婠點頭。
不一會兒,門關了,屋裡隻剩下許婠一個人,她這才放下湯勺。
吃飯前,餘時年幫她換了新輪椅。操作簡單,使用起來確實更方便。她操作著輪椅走到客廳陽台,陽台上,洗衣機裡還放著才換的臟衣服,沒洗。旁邊是一個白色的垃圾桶,一張捏成圓團的紙孤零零地擺在裡麵。
許婠看了一會,朝紙團伸了過去。
……
出了門,餘時年臉上的笑落了下來。
他沒有對許婠說實話,固然有一部分呂良舟的原因。
早上和呂良舟談話時,對方就提過——
“許方書的事暫時先不要告訴許婠,事情還不明朗,她個性執拗,這件事又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病,我怕她到時候一衝動出什麼事。還有楊牧那邊,情況也比較複雜……”
呂良舟的話悠然在耳,雖然他並不想騙她,但隻要想起對方提到的那句——她看見了凶手說話。
莫名地,餘時年總覺得心臟怦怦直跳。
他說不清這種感覺的由來,就像說不清,當真的從楊牧這條線查到覃安時,耳邊突然響起許婠之前提到“覃安”兩個字時的震動。
隱約的,他覺得自己似乎觸摸到了許婠的秘密。
而樓上,許婠打開那張被捏得皺巴巴的紙團,也看見了餘時年的秘密。
那是一張來自一周前的清潔賬單,落款時間剛好在她住院的第二天。
她恍然想,原來早在一周前,他就想把她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