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哭喪(2 / 2)

“不用。我們自己趕過去,才顯得我們慈愛,關心晚輩!”榮玉嬌邊丟下一句,腳步走得飛快。

她可不介意拋透露麵,畢竟這世道講究個“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而她介意的卻是後宅陰私這四個字!!所以得讓所有人知道她榮玉嬌身體健康的很。

就在榮玉嬌信誓旦旦時,蘇從斌聽得穿透力極強的嗩呐聲,抽口冷氣。

可無奈的是這嗩呐聲真的是淒淒切切,配著鼓樂聲,演奏出耳熟能詳,但凡是個人都知道的哀樂《出殯》。這饒是金烏當空,也仿若被一聲聲哀樂嚇得一顫,怯弱的往白雲身後躲藏。以致於忽然間溫度驟降,周遭都帶著些陰冷。讓人克製不住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蘇從斌手腳都有瞬間忘記怎麼擺,急急忙忙跨過最後一道抄手遊廊,急急忙忙抬眸望去。

就見門口三幫人涇渭分明:聚攏起來各家看熱鬨的小廝,甚至還有幾個膽大包天的京城紈絝正嗑著瓜子指指點點;蘇侯府的仆從;以及蘇敬儀為首的一行哭喪隊伍。隊伍裡還捆綁著兩個蘇家服飾的管家和婆子。這兩青色綢緞的衣服在哭傷隊伍裡顯得尤其格格不入,甚至還頗為礙眼。

但不管仆從如何,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蘇敬儀!

蘇敬儀竟然……竟然穿著喪服。

哭嚎的蘇敬儀眼尖的發現親爹似乎跨出門檻的腳都有些顫栗,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雙膝跪地,飆出自己被粉絲們親切成為人間開水壺的音響:“爹啊,是孩兒不孝!侯府仆從來報說孩兒因為不懂規矩,叩拜錯人,如此粗鄙上不得台麵,是敗壞家風,因此是被活生生氣死了啊!”

哭喊聲撕心裂肺,但莫名的聲音頗為穿透力,甚至堪比戲台子的武生一邊揮舞刀槍劍戟虎虎生威,一邊能夠將台詞,甚至情緒都傳遞到看台下每一位觀眾的耳裡。且如此除卻無儘的哀慟外,似乎還蘊含著蘇敬儀本人的惶恐與害怕。讓人光聽著都忍不住同情幾分。

畢竟真實啊。

一個剛知道自己身世,陡然搖身一變成侯門繼承人,肯定會惶然害怕。在不知道自己親祖母愛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情況下,因一句氣死而惶然而害怕,完完全全是情理之中。

圍觀的各家仆從們感慨著,唏噓歎氣。有個錦衣華袍的少年是直接同情的喊出了聲:“對,我們也聽見了,那仆從說是活生生被氣死了。甚至還要破門而入,去綁了蘇琮!嚇得本侯都差點派小廝去報案了!”

聞言,蘇從斌渾身一個激靈:“什……什麼?”

“祖母死了,我知道的,祖母被我活活氣死了。就好像我爹,不……就好像我那個賭鬼爹活生生氣死祖父祖母一個樣子。”蘇敬儀淚眼婆娑,悲慟無比,但話語卻是字字說得清清楚楚,竭力讓在場的吃瓜群眾們都聽得清清楚楚:“我……我知道的。您不用為我隱瞞,我知道的!當初祖父祖母也是這樣,被賭博的不孝子,活活氣死啊。蘇家雖是商賈卻也是正經人家,是皇商啊,是曾經太、祖爺讚的儒商啊!知道禮義廉恥,知道律法規矩,知道祖宗血汗要守護住,所以才被我那個賭博的爹活活氣死了。”

鄭重強調自己“應激反應”的緣由,蘇敬儀帶著些畏懼望向侯府緊閉的大門。

因是敕造的侯府,大周開國時統一修建過的。按律,是屋宇式大門的規格。在民間又叫王府大門。據傳親王府門為五間房,可開啟中央的三間,屋頂上可覆綠色琉璃瓦,屋脊可安吻獸,大門上的門釘用九行、七列共63個……因開府榮國侯得超品尊榮,太、祖爺特吩咐按著郡王規格重新修葺過。大門三間,中間正門非重大事項,非家主不得進出。

門上的釘本該有九行五列共45個。

據小古板蘇琮介紹道,當初老定國公震怒至極,直接破了大門而入,搶回自己閨女的牌位和嫁妝,算斷絕了婚事。甚至他直接一斧子砍了門釘一列。此舉簡單來說,就是寓意蘇家遲早藥丸!

因老定國公為國征戰瘸了腿,第三代蘇侯爺再不要臉,也顧忌史官口誅筆伐。因此隻能求皇帝做主罰老爺子閉門思過,也不能在言其他。

撞見蘇敬儀目光所向,蘇從斌眼皮猛得一跳。

這被削了門釘,他爹沒有修補,甚至還當眾言說大丈夫坦坦蕩蕩,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他不會後悔,他也對得起祖宗!是非對錯,留給後人評說!

可饒是說得極其豪邁。但如此威嚴整齊的門釘缺了一列,便十分的刺眼。要知道門乃是一個家族的顏麵象征。也是因此,從此後所有的勳貴都開始疏離蘇家,貪花好色的子弟都會被家長提溜過來,家長們指著蘇家被削的門釘訴說男人困情的無能……

幾十年下來,指指點點的唾沫星子恍若海洋,讓蘇家本就耀眼的大門都被衝淡了威嚴光芒,黯淡無光。

圍觀的眾人:“…………”

剛才敢開口自稱本侯的人見狀直接毫無顧忌的拍掌:“好,說得好,賞!商賈,尤其是皇商也的確有些禮義廉恥的風骨!”

蘇敬儀聽得身後響起的叫好聲。完完全全真當做看戲的某些權貴,隱晦的瞥了眼蘇從斌。瞧著蘇家現任家主視線所向似乎與他相同,甚至雙眸還燃燒著熊熊烈火,蘇敬儀眼眸一轉,繼續煽風點火:“所以……所以孩兒……孩兒知道仆從罵的沒錯,我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配為超品榮國侯嫡長子,未來的繼承人。您把我抓起來按著那些規矩浸豬籠下油鍋,我都認。我……我真的什麼都認啊。您看,本來我給娘親準備的儀仗隊。因為知道祖母死了,我都帶過來了!”

說完,蘇敬儀拉扯著蘇從斌,抬手指指自己帶過來的儀仗隊。

儀仗隊見狀吹得更加哀怨動聽了。

蘇從斌深呼吸一口氣,抬起袖子遮掩住窺伺的眼神,湊蘇敬儀耳畔,低聲問:“蘇琮呢?”

說著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告誡道:“蘇敬儀你彆太過份,彆以為就你一個聰明人?且不孝是重罪!”

看著牙齦都似乎要出血來的親爹,蘇敬儀清清嗓子,帶著同情回應了一句:“知道不孝是罪。”就連現代律法健全,也沒有斷絕關係這一說法呢,好多渣男死後去法院控訴,法院也得判子女負最基本的贍養責任,要給幾百元夥食費。

腹誹著,蘇敬儀斜睨著雙眸簇著火焰的蘇從斌,低聲反問:“可你讓蘇琮被綁架嗎?還是我得鬼疰?”

鬼疰,剛一個時辰前學到的新概念。顧名思義,就是感覺自己身體內有個鬼住著。乃是古代精神病的一種,還是涉及迷信類的那種,特嚴重的病。

假設蘇敬儀確診此病,就直接失去爵位繼承權了。畢竟不能禦前失儀!

不過也可以理解。現代科技發達醫學發達,精神病也是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也是需要監護人的!

所以先撩者賤!

他必須給親愛的祖母送個喪!

至於蘇琮——

蘇敬儀順著打開的側門幽幽的看著那躲躲藏藏的人影,眉頭一挑,打算好好訴說訴說私宅發生的事情。

好給行動“緩慢”的祖母以及祖母的擁躉一些時間,好讓他們親自出現在大眾視野中,親口用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來攻擊他蘇敬儀。好便於他蘇敬儀當眾顯“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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