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道人冷哼了一聲,哪裡肯退?可另外三人與他不是一心的,見這邪魔手段多,甚至能引動心中邪念,已然生出了退意。恰好有人替他們斷後,此刻是最好的時機。紛紛對視了一眼,他們默不作聲地朝著衛雲疏打了個稽首,就化作流光離開。萬不類哪裡肯讓他們離開?但是身後的劍意如芒刺在背,他根本不敢放過。他怎麼都沒想到竟有人能引動壁上劍意!他的做法都是基於他自身的揣測,一旦失算了,那就是步步錯。死死地瞪著衛雲疏,眼中恨意越發濃鬱。“今日貧道就拿你來祭我血幡!”萬不類咆哮了一聲,張嘴將散落的血氣吸入軀體。將幡上邪靈一催,他自己則是發了狠,扭頭要將鄭道人拿下!
鄭道人可不敢大意,縱然身如鋼鐵,水火不侵,也不想沾染半點血汙。但是鬥了幾回,他的金丹越來越弱,體內的靈氣幾乎消耗一空。再打下去,他大概也會變成洛水宮弟子那樣的下場。心中暗暗發苦,過去堅持的也頃刻崩散了。他默不作聲地朝著衛雲疏所在的方向靠去,最後從乾坤囊中抓出了一把雷珠撒出,高聲道:“此魔頭力量被消磨了不少,道友且等我去找來救兵。”
衛雲疏不在意鄭道人的態度,這等人她見多了。她知道邪魔有意抓住鄭道人,還分出神思替他阻了一阻。待到閒雜人等的氣息徹底消失殆儘,衛雲疏才舒出了一口氣。她抬眸打量著眼前麵容扭曲的邪道人,擰
眉道:“閣下氣息駁雜,不能修至大道,何不回頭?”
萬不類已經很不耐煩衛雲疏了,聞言冷笑道:“我若回頭了,你們仙門會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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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雲疏想也不想道:“不會。”
“囉嗦什麼?死的是誰還不一定呢!”萬不類打得一肚子氣。哪想到這看著尋常的女修會這樣難纏?出來的時候已經拿到了相應的資料,可沒有人說這邊有這樣一個人在啊!也不知道那幫家夥怎麼打探的消息。
衛雲疏點了點頭,沒再廢話。藏劍春雷瓶尚在吸攝元磁砂,隻不過此刻的衛雲疏也不在乎了。她一臉淡漠地看著邪道人,手一招,霎時間轟隆一聲爆響,重天之上,起了無數紫色的雷霆,閃爍流竄,蔓延數裡。電狂雷鳴,罡風陣陣,如海潮拍岸,一道道湧來。在那連綿不絕的爆響聲中,萬不類的神色驟然變得慘白。
雷者,天地之機樞,陰陽之動,乃克邪之妙法!
十多裡外的一座高山上。
白發女修本盤膝坐定,身前浮著一枚半個手掌大的血色樹種,在聽聞雷鳴時,她倏然抬眸望向蒼穹,神色驟然變化!
“一氣九禦天雷!衛雲疏?!”她喃喃道,霍然起身,作勢要朝著雷光滾動最激烈的地方去。
一道黑煙滾動,從中走出了一個朱顏綠發的黑袍修士,他朝著洛泠風揚眉一笑道:“洛真人不是要來取太一劍嗎?這是要往哪裡去?”
洛泠風寒著臉沒有接腔,她仍舊在思索“一氣九禦天雷”的事情。
雲中城中庫藏頗豐,各種神通法門不計其數。諸如衛雲疏修的《太上三光玉章》便是其中的上上功。但是除此之外,衛雲疏隻修了入門的《一氣正源經》,像她的大神通“一氣九禦天雷”以及“三光擒龍印”都是她自身推演出來的。
衛雲疏與人寬厚,極少在外人跟前顯露自己的神通手段。可洛泠風這三年瘋了一般找尋跟衛雲疏有關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她所有的鬥戰經曆,因而知道了她有這兩門功法。修到了衛雲疏這個境界,其實門下早該收弟子了,隻是雲中城世家那邊多推諉,不願意將自家靈秀弟子送到瞧不起的衛雲疏手下,所以洛泠風確認,這門神通隻有衛雲疏一人會使得!
洛泠風逐漸地焦躁了起來,山風吹拂著她的袖擺,她的眼神幽邃,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迫人的氣勢。隻是那黑袍修士也不懼她,邪笑了一聲又道:“聽聞洛水神女極擅琴章,以《二十四章天經》入琴道中,周某今日就來領教高明!”說著,將大袖一擺,身後漸漸地浮現出一輪詭異而暗沉的黑日來。
這黑袍修士正是由玄入魔的周玉霄。他身為玄門弟子時,修的是“太上真陽功”,如烈日真火,待到離開宗門後,他便轉入了邪魔之道,將一輪堂皇正大的真陽化作了“大日黑天功”,奪取一切氣機。此刻,他虎視眈眈地凝望著洛泠風,眼中浮動著一股陰慘的邪氣。他伸手朝著前方一點,便見無數道黑色的日焰如箭矢般衝向了前方,帶著焚燒一切的毀滅氣息。
天穹上滾動的雷霆蓄勢並不需要太
久,幾個呼吸間便已經轟然落下。隻是轉眼的功夫,那滾蕩的雷霆便有消失的跡象。洛泠風恨不得立馬尋到雷霆生發的那處,可眼前有個礙事的邪修阻攔著她。眸中的慍怒之色越發清晰,唇角卻是勾起了一抹笑來。她凝視著前方流動的黑焰,周身氣機上浮,無數浪潮翻湧,如大浪一般向著前方拍去。在那滾滾的水潮中,有數滴幽沉如墨色、好似雷珠般的水滴竄動著,摩擦間發出了激烈宛如雷霆的聲響。
大日黑天焰是尋常水打不滅的,但洛泠風修的是“洞淵真水”,乃上上法。此法一共三境三重,修到了第二重洞淵重水時,那些水滴便化作了重若千鈞之物,更彆說洛泠風如今已經修到了第三境“洞淵真水”,一滴真水可化洪澤。在這無邊無際的洪流中,不管是氣機的流轉還是法器的騰挪,都受到了壓製。
周玉霄皺了皺眉,低語道:“水功?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對。”可他久與玄門弟子對戰,知曉萬不能讓這水流沾身。他掐了個法訣,黑焰落入了水中後猛然膨脹了起來,仿佛一輪輪即將隕滅的大日,不到一個呼吸間,便轟然暴散。靈力對撞時的轟然巨響在天地間回蕩,足足持續了半刻鐘才消弭。周玉霄盤膝坐在了一團黑雲上,周身黑氣漫卷。他伸出手掌往前一按壓,便見黑氣凝化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往前排去。一股股狂流蕩開了罡風,仿佛要將一切捏入掌中。
洛泠風走在了水流上,白發在風中飄拂,遮住了半張麵龐,隻露出了流轉著晦暗眸光的眼。她指尖一彈,便有數滴重水從浩浩長河中飆去,砰一聲打在了那隻手掌上。一時間罡風四溢,手掌從指尖開始崩散。
“洛真人好本事!”周玉霄眼中煥發著無儘的光彩。雖然此刻他與洛泠風都在元嬰境,可對方本身是洞天修為,以他一個人的能為,根本不可能拿下。此番貿然出手,也隻是略作試探而已。他心中對洛泠風這尊元嬰化身的修為有了數,故而決定收手。他揚眉一笑,袖中浮現了一張光芒粲然的法符。他揚聲道:“洛真人若是想要太一劍,儘管來吧。”說著,法符上的光芒將他軀殼一卷,一閃一滅間,他頓時沒有蹤跡。
洛泠風眼中戾氣浮動,她無心追逐周玉霄,而是望了眼即將散儘的氣息,將自身氣息完全地放了出來,之後不管不顧地向著那邊遁行。隻是等她找尋到斜穀的時候,隻看到被雷霆打得四分五裂的山體,根本找尋不到半點人的蹤跡!洛泠風麵上的怒氣更甚,她罵了一聲“該死的”,腳下水潮猛地向前衝去,將那殘存的半邊山打得粉碎。
恰在此時,數道人影駕著劍光飛掠而來,其中為首的恰是鄭道人。在找到了機會跑出去後,他去找了救兵。其實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哪想到來到這邊就看到了麵色陰沉的洛泠風。鄭道人眼皮子一跳,不敢仔細抬頭看那道身影,忙按住遁光,敬聲道:“見過洛真人。”
洛泠風沒說話,她驀地望向了鄭道人一行人,心中的戾氣和殺意都沒有散去。
那股威壓如洪流,拍得來此處的弟子左搖右晃。鄭道人修的是力道法門,勉強還能支撐著,可麵色已
然變得煞白如紙。心中浮現了警兆,巨大的驚恐和不安籠罩著他,他恨不得立馬遁離此處,然而雙腿像是灌了鉛,怎麼都挪不動。“原來是洛真人出手鏟除了邪修。”鄭道人勉強地擠出了一句話。他曾放狠話想要爭奪“太一劍”,可真正麵對著洛泠風那如同淵海般的威勢時,才醒悟到自己的念頭有多麼可笑。
洛泠風不輕不重地開口:“邪修?”她拂了拂袖子,控製住了周身流轉的殺意。
鄭道人見她肯搭話,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他道:“是啊,先前有一位道友牽製著,讓我等搬救兵。還以為來——”“晚了”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鄭道人肩上驀地多了一股重壓,膝蓋一軟,險些撐不住跪在地上。洛泠風與他們隔著一段距離,可他偏偏感覺此人仿佛近在眼前。他就像是一張薄紙,隨時都可能被撕破了。
“是誰?!”洛泠風厲聲問道。
鄭道人嚇得心驚肉跳,他眼皮子跳了跳,結結巴巴道:“小、小、小道不知她的名姓。”
“那模樣呢?”
“很、很平凡?”鄭道人怕自己含糊的語言惹怒了洛泠風,便掐著決招出了一麵水鏡,想要將衛雲疏的形象投映出來,可不管他怎麼嘗試,那落於水鏡上的隻是一道麵貌模糊的白衣身影,像是隔著一層!鄭道人心中發苦,頭一點點地低了下去。
“廢物。”薄唇中擠出了一句滿是譏諷的話語,洛泠風沒再理會麵前的修道人。可能受到這邊滾蕩的邪氣影響,她心中那團熾火越燒越旺。沒再看鄭道人一行人,她化作了一道流光,朝著落日墳丘深處去。
鄭道人鬆了一口氣,臉上敬畏之色一點點地退去。
跟隨著他一道過來的修士噤若寒蟬,良久之後,才有人道:“都傳那位是仙域第一美人,柔情似水……可如今看來,一道化身都這樣恐怖。”
“洞天真人,能有幾個可親近的?”
“她這三年來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好相與的?有那位帶頭,雲中城弟子越發囂張跋扈了。不過話說回來,情情愛愛真是沾不得,它竟然會讓一個人心性大變。”
“諸位道友,彆胡言了!”鄭道人不耐煩地打斷了重道人的私語,“萬一被感知到了就麻煩了,這等地方被人殺了,伸冤都沒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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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穀數十裡外的一處山洞。
衛雲疏草草地清理了四處的邪怪與野蠻生長的荒草,坐著調理內息。那門神通威能宏大,同時也需要渾厚的靈機做支撐。她如今的境界跌到了金丹,在那瞬間靈力幾乎被抽空。而且這元魄的化身……一不留神就容易將自身的精氣也給崩散了。想要恢複如常,至少得從雲中城取回軀殼——但這事情不易為,也不可為。
靈機流轉變化,一個大周天後,衛雲疏睜開了眼。眸中神光湛然璀璨,仿佛無數星光彙聚,可旋即歸於黯淡與寂滅。她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慢地站起身,正思忖著接下來去哪裡,袖中的一枚玉符光芒亮起,那正是謝知潮離去前留下的通訊之物。
“薄道友,混沌樹有異,若有閒暇,速來離穀!”
衛雲疏取出了輿圖找尋到了離穀的位置。
那一處地界在落日浮島東北百裡之外,它是由混沌樹的根係撐裂山體而形成出一個幽穀,那兒空間不太穩定,是邪魔出沒最多的地方。衛雲疏沒有猶豫,將東西一收,旋即向著離穀遁行。
此刻的離穀中。
謝知潮看著對麵不遠處坐著、一臉愧疚的人,半晌無言。
她跟隨的隊伍是這好師妹找的,經過了與邪修廝殺、自相殘殺以及負氣離隊等種種後,終於隻剩下她們兩個來自不周之巔的自己人了。
“三師姐。”坐著的少女可憐兮兮地抬頭看謝知潮。
謝知潮咬了咬牙,額上青筋一跳一跳,最終擠出了一句:“嬴月,你彆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