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卞聞言泛起了一抹喜意,以為衛雲疏願意放過他們。畢竟在他的印象裡,雲中君就是個寬厚溫和、慈悲滿懷的人。可笑容才在嘴角咧開,耳畔便想起了一道驚叫聲。
“小心!”
楚卞仰頭,最後一刻看見的是那煌煌的、刺傷雙目的劍光。
衛雲疏劍下不留情意,在連斬了雲中城二人後,又指向了吳鉤。來此幽羅山中的,都是世家大族弟子,除了這些長老,尚有些金丹期的執事或者少年俊才,可他們的立場注定了死亡的結局。
殺劫開了,便是再也回不了頭了。
那頭池風潮也斬了越成源,她像是了結了一段心事,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都浮上了點點的笑容。看了眼前襟點著血跡的衛雲疏,她溫聲道:“道友無事吧?”
“沒事。”衛雲疏溫和地應了一聲,收起了那一縷悲色,將劍光一催,便去幫助謝知潮。這日夜接連鬥法,屍山遍地,血流漂杵,每個人都已經精疲力儘了。若是沒有辦法從山中闖出去,就要將命葬送到此處了。
“小小幽羅山,可映照眾生之態,消息根本瞞不住,到時候,不周之巔要走一條孤絕的路了。”謝知潮慨然歎息,她伸手撈起了腰間的酒葫蘆,發現裡頭的酒已經一滴都不剩了。用力地抖了幾下,又抹了抹臉上的血跡,大笑道,“我還得活著出去沽酒呢!”
衛雲疏道:“無塵海如此陣仗,恐怕是精銳儘出了。”要是這樣的話,不周隻有二種選擇,一是坐鎮不周之巔的修士來施援;二是洞天真人來至此處;二則是北洲罪惡長廊的修士前來援助。二樣選擇中,第一種最慢,就算劍遁極快,可奔赴千萬裡來至此地,也消耗了不少精氣,宛如疲兵。第二種破壞邊界守禦,怎麼看不周都不會做這樣的選擇。至於第二種——難道就沒有其他宗派的洞天去攔截嗎?定了定神,她又道,“你知道你大師姐有什麼計劃嗎?”
謝知潮一搖頭,道:“不知。”她伸手拍了拍衛雲疏的肩膀,樂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彆管那麼多了,直接戰鬥、廝殺吧!”說著,一聲長嘯,
卻是提刀迎上了那些阻攔路途的妖修。颯颯刀光,在半空中留下了森森的氣痕,並著那銷蝕血肉的罡風起,眨眼間又摧毀了數條命。
衛雲疏拿了個法訣,無窮儘的雷霆向下轟落。她的唇角滲出了血跡,雪白的法衣頃刻間便被滲出來的鮮血染紅。先前鬥戰時,這具傀儡造身便有崩裂的跡象,如今承受了更磅礴的氣機,更是維係不住了。看樣子這一遭後,傀儡造身要舍去了。衛雲疏歎了一聲“無奈”,便不再管軀殼的異狀,在崩毀前,她還得繼續戰!
不遠處的峰頭,湘君已經從戰鬥的風波中退了出去。原本同行的有龍血雲、潮涯、渠橫二人,現在隻剩下披頭散發的潮涯了。
“於將軍傳了消息,外圍除了幾名不周弟子,便沒有其他人過來了。”潮涯沉聲道。
“不周之巔不是有不少弟子在守禦北洲嗎?不是已經放出消息了嗎?他們要眼睜睜看著同門被圍殺至死?”湘君訝異地一挑眉,要知道不周弟子是四宗中最為重情重義的。為了替同門報仇,他們可追殺敵人至天涯海角,極為護短。幽羅山中的這幾人充其量就是誘餌,可釣上來的隻有小魚,湘君頓時有些不滿。
潮涯慢條斯理道:“恐怕是得了不周那邊的命令。”眼下幽羅山中,除了圍堵在出口的妖族大軍,還有好幾百的散修都是傾向他們這邊的,將裡頭的“叛逆”殺儘是遲早的事情。但是這樣的戰果,潮涯同樣是不滿意。他皺著眉思忖,忽然間心神一蕩,眼前驟然閃出了一片支離破碎之景。他的身軀陡然一僵,莫大的恐懼將他整個淹沒,臉上的血色頃刻間退儘。
湘君察覺到潮涯的異狀,腳步一動,頓時與他拉開數丈遠。他狐疑地看著潮涯,擰眉問道:“怎麼了?”
潮涯握緊了雙拳,眼神瞬間變得猩紅,他耷拉著腦袋,顫聲道:“渠真人和我恩師他們、他們死了!”
“什麼?”湘君勃然變色,大聲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潮涯渾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含著淚痛苦道:“不是胡言,是我方才所見的。”見湘君仍舊是不信,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我族有一門神通名曰‘一心同映’,是血脈之間溝通的秘術,方才所見的便是恩師返照給我的東西。鸞君背叛了我無塵海!連同洛泠風一道殺我妖族修士!斬我無塵海洞天!”
這個消息宛如一個驚雷砸下,湘君臉上血色退去,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呢喃道:“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就憑借他們,怎麼可能破我無塵海?”
“怎麼不可能呢?”潮涯麵上含恨,“我無塵海精銳儘出,此事鳳凰山上的那位可是一清二楚的。趁著我無塵海空虛,便暗中偷襲得手!不行,我們得回無塵海去!”他的洞府、身家、門人弟子大部分都在海域中!如果失去了無塵海,就相當於被斬去了臂膀。
“可是幽羅山這裡,我們若是棄之不顧,不就讓不周弟子逃脫了嗎?還有拿下北洲萬裡長城之事,都未做成啊。”湘君麵色猶疑,他先前做壞了一件事情,在父君跟前失了臉麵
,如今這件差事,要是不能辦得漂亮,那龍宮少主之位,恐怕就跟他無關了。
“龍君不是也親自來了嗎?還帶著道器,我們其實無礙大局!”潮涯咬牙切齒,他瞪著湘君,“我等打下了萬裡長城,卻回不到海中,失去了靈穴澆灌的洞天福地,這損失是萬裡長城能彌補的嗎?你覺得龍君會放棄經營數千年的無塵海嗎?”血紅的雙眼向著下方一掃,他又道,“如今還有散修支撐著,不用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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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冷靜道:“若是那兩位真人都身亡了,我們摔著大軍回去,不也是送死嗎?”
潮涯冷聲道:“又不是以多勝少,他們恐怕都受了重傷。無塵海那樣大,我們就算隻收回了一部分海域,等龍君回來,自然能重新將它們收回。可要是整個無塵海落入對方手中,再建圓滿無漏的大陣,想取回就不容易了。我是不信他們要殺光整個無塵海妖修的,再不濟,命心腹人假意投降便是。”說到了這裡,潮涯再不想跟湘君費口舌了,他冷漠道,“你不願意就罷了,我是要領著自家精銳回援!”
“那雲中城一眾真是可恥!”潮涯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化作了一道烏沉的光芒飆出,途徑雲中城弟子時,去勢不減,甚至提了靈力,宛如山嶽砸下,頓時將那弟子撞得腦漿迸裂,橫死當場!潮涯將號角一吹,那屬於麟君一脈的弟子霎時從陣勢中分裂了出來。
潮涯如此,湘君躊躇了一陣也按捺不住了。
要是無塵海失陷……他壓根不敢深想!
“無塵海的妖修怎麼退兵了?”謝知潮察覺壓力驟減,收起了長刀立在雲霄中,她喘了一口粗氣,又道,“會不會隻是變陣?是個陷阱?”
衛雲疏搖頭:“不知。”
那頭冉秀雲、寧宴諸人也殺破了妖修的軍勢,闖入了幽羅山中,將湛湛劍芒往前一掃,她向著衛雲疏她們靠過去。長舒了一口氣,撫了撫耳環,低聲道:“不出意外,就是無塵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