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喜歡這樣的東西?
她的麵上浮動著怒意,她不開口,洛泠風也不說話,隻是饒有興致地望著她。
良久,還是洛泠風主動地打破了凝滯的氛圍,囅然一笑道:“恨我嗎?”她的目光灼灼,像是藏著某種隱秘的期待。見衛雲疏沒有回答,她斂起了臉上的笑,撕去了所有的偽裝,又輕輕地重複一句,“你恨我嗎?”
衛雲疏的心驟然一縮。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這個問題。
昔日如同沸水一樣滾蕩的七情六欲已經平息了,頂多是風吹來掀開一圈漣漪。
她又看向了那具被囚在了玉椅上的軀殼,良久後,她淡聲道:“你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她不恨不怨不怒,而洛泠風不信。
可她要是說恨,洛泠風就能解脫了嗎?
洛泠風微笑,她一抬手點在衛雲疏的心口:“你能給我什麼答案?”
衛雲疏拂開洛泠風的手,冷下心腸:“往事如煙,不問前塵。”
“是嗎?”洛泠風輕飄飄地開口,滿臉冷峻的雲中君真是欺霜賽雪,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做派啊。可這世上,多得是不能如願的事情,沒有人真的能夠如願的。她抬起手,一掌拍向了衛雲疏,將她向著玉椅上的那具軀殼推去。衛雲疏沒想到洛泠風一句提醒都沒有,直接動了手。她的眼中露出了幾分錯愕的神色來,在暈眩前,隻聽到了一句笑盈盈的話語。
“可以啊,想擺脫我,就殺了我。”
雲中城裡。
從浴蘭殿中離開的侍女腳步匆匆地按照洛泠風的吩咐去取藥物,閣中的執事笑臉相迎。等到侍女離開後,他立馬變了臉,取來了紙筆匆匆忙忙寫
下了一連串的字,又招來了心腹,命他趕緊將東西送出去。
不到半個時辰,雲家的執事長老拿著那張單子來來回回看了好幾眼,猛地一跺腳。他絲毫不敢拖延,忙不迭將單子送到了雲雍手中。此刻,另外四族的修士尚未離開,原本對“上清神域”以及“飛升之事”大談特談,在看了單子後,心神驀地從“遠”轉挪到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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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家長老神色凝重:“她拿這麼多藥做什麼?難不成受傷了?”這種猜測讓他心中升起一片熱意,可轉念一想,那位往常取東西都是走得私庫,壓根不會從雲中城執事看顧的寶閣中拿。先前咬餌吃了一次虧,這回怎麼都得慎重才是。
楚家的長老懂一點煉丹,他看了一眼,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花藥、葉藥、血藥、石藥、木藥……共計一百零八種,又有輔藥三百六十種,這分明是要煉製玄心七竅丹!”他取來了單子,又看了一眼,許久後才道,“除了玄心七竅丹,還有活脈丹、複元丹……”楚長老不停地報出丹藥名,一連數十種,他的麵皮漲得通紅,末了,才擠出一句,“都是能拉回鬼門關前遊魂的寶藥!”
“這又是為了什麼?”越家長老低喃了一聲,尚未想明白,又有一份單子傳入了殿中,這回都是煉器的寶材。在座的修到這等程度,大多能著手祭煉自己的本命法器,故而不需要專修此道的人瞧,就能判斷出要祭煉之器。“凝形固魄針、三光鏡……我雲中城裡,少有與她親近的人,且並未傳出哪個弟子受了重傷。”越家長老喃喃自語,忽然間,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劈開了他腦子中的渾噩,他激動得渾身震顫,起身怪叫了一句。
沒等他吐出那個名字,便有人先一步開口,截斷了他到了唇邊的話。
“雲中君!”
當初洛泠風從盤渦深淵找到了衛雲疏的屍體後,便將她封在了境地中。
如果是雲中君還魂,的確需要海量的丹藥、法器!
當年截殺雲中君可是五族共謀的,一旦雲中君恢複過來,會不報仇嗎?他們世家本就在險境中,要是雲中君歸來了,那處境越發困難艱險了。尤其是沒有洞天坐鎮的越、吳、楚三家,他們被這個消息驚得魂飛九天。
“那瘋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麼?”越家長老壓抑不住自己沸騰的怒意,嘴皮子一抖,急聲道,“當初各家謀劃的事情她也知曉的,甚至主動將雲中君引入陷阱中!害死雲中君的人,她也是一個。怎麼現在要複活雲中君了?這時候想起來她與雲中君是一對愛侶了?”
“她那樣薄情寡義的人怎麼可能因為愛救下雲中君?必定是有所圖謀。”一直沉默不言的雲雍忽地冷哂了一聲,在諸長老議論間,他已經將單子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他緩緩道,“單上有傀儡絲,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法器——囚天鎖,她也取走了。”
殿中忽地一靜。
雲雍嗬嗬笑道:“再醒來的雲中君,未必就是雲中君了。”
宿蘭因驟然抬眼:“真人的意思是——”
“許是要將雲中君煉成對付我等的道兵。”雲
雍緩緩地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雲中君之位至今空懸,洛泠風以雲中君未亡人接手雲中城,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她或許早就發覺衛雲疏沒死,故而暗中搜羅消息。雖然過程中還有重重疑點,但雲雍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我們怎麼辦?”越家長老被驚雷一炸,立馬跳腳。他這越家推入洞天的人還沒選出來呢!
雲雍冷笑道:“她可利用雲中君,我們難道不成嗎?”
越家長老沒接腔,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閉眼都是被太一劍削掉頭顱的場景。他們跟雲中君的仇也是不小呢,要怎麼利用雲中君?沒等他提出疑問,雲雍又道:“說起來,當日涉事者已經被洛泠風殺得差不多了,我們——被局勢所脅迫而已。縱然雲中君要料理我等,那也得在對付那位後吧?被枕邊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滋生出來的恨意更加深沉啊。”
“以她的修為,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那些寶材。”宿蘭因想到之前中計折損的兄弟,恨意便掩飾不住,清雋的麵孔也扭曲了幾分。他咬牙切齒地擠出了一行字,“隻怕又是個陷阱!彆忘了,道器還在她手中呢!”
一說到道器,眾人越發心冷了。
雲雍卻在這個時候笑了出來,他道:“能控製道器的,不止她一人。雲中君在祖師跟前立過法誓,不可能會摧毀雲中城。要是她那樣做,就更好了。”他知道宿蘭因的疑慮,歎了一口氣道,“先前是莽撞行事,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當時他若在雲中城,絕不會讓宿蘭成、越青檀離開的,可如今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楚家長老抿唇道:“現在東西還沒有送去浴蘭殿。”
雲雍心念如電轉,他沉聲道:“傀儡絲,有一物可克製。”
越家長老眼皮子一跳,壓低聲音道:“真人是說那天海雲獸?”
這天海雲獸乃初代祖師雲淮留下來的異獸,乃一片祥雲修成。祖師飛升後,這隻異獸沒有跟著去,而是陷入了漫長的沉睡中。祖師將異獸留下,自然也留下了將異獸喚醒的法門。可要是用異獸來吞滅傀儡絲,也太大材小用了吧?過去那一劫難怎麼沒將雲獸喚醒?難不成是怕它跟道器同歸於儘?越家長老覷了法相如雲霧奔走的雲雍,嘴唇翕動著,到底沒將猜測說出口。
雲雍不管越家長老在想什麼,他雙手負在了身後,淡淡道:“這一次,我們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