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079(2 / 2)

洛泠風不置可否,她又問:“聽聞真人宣揚我浮黎仙域四宗祖師皆為欺師滅祖之輩,不知他們最初是哪家弟子?”

萬靈道人早做好了功課,見洛泠風求知欲旺盛,也不藏著掖著,笑著答道:“

雲君曾經是天女閣弟子,龍君則是無始宮出身,洛君昔日在玄清山求道,至於劍君桑不為——她無宗無派,但是有傳言,說她曾與無相帝尊的某具化身同修,同進同出,得無相尊指點道法神通,儘得真傳。”

“沒有師承關係,她算不上欺師滅祖,可在將浮黎仙域斬下時,也曾無情地斬了無相帝尊一劍。若是傳言屬實,豈不是背信棄義?”

“所幸神域的上真有能為,已經料理了甘淵的叛徒,就算有餘者,也掀不起風浪來了。洛真人不必擔心,去了神域之後,自有人接引。”萬靈道人越說,眼神越是火熱。他想起當年進入神域困縮在甘淵的窘境,著實後悔。他過去修的功法隻能到道果境,而後頭則是要靠著他自己去摸索。多的是闖不過的境關,最後還是“斬諸我”削去了他的身上諸多負累。

見洛泠風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萬靈道人索性再往前邁出一步。他不相信有人能夠抵禦“神域”的誘惑,他們這些人求道不就是為了追求至境嗎?他一抖袖子,一張靈光湛湛的法符從中飛掠而出。“這便是通往上清神域的接引符詔!”他的語調鏗鏘有力。

洛泠風平靜地望著萬靈道人,淡淡道:“當真?”

萬靈道人從容一笑道:“自然是真的,這道符詔先給了真人。若是洛真人有意前往上清神域,可到無始宮中來拜見無始尊,再得接引妙決。”

洛泠風慢悠悠地抬眼,她伸手接過了那張“接引符詔”置入了袖中,區區符籙運轉法門,哪裡需要旁人來教?緊接著,便將周身的靈力一催,哂笑道:“若是時機到了,我自會前往無始宮走一趟。至於今日,我與真人有緣,那麼真人便在此處留命吧!”說著,滾蕩的長河在轟鳴聲中卷向了蒼穹,眨眼間便將天幕染成一片水色,墨色的洞淵重水在浩浩蕩蕩的長河中騰躍,宛如霹靂遊走,轟鳴間威勢陡生!

萬靈道人沒想到洛泠風說動手就動手,頓時大驚失色。他將法訣一運,頓時化出了一隻大手,朝著那奔湧而來的長河拍去。兩相碰撞間,水潮卷起,崩崖裂石。那股洶湧可怖的靈力蕩出,向著遠處擴散,所經之處,山巒粉碎,天翻地覆間,好似整個空間都要坍塌了。萬靈道人早聽了洛泠風的威名,心中提高了警惕。可在交手後,他才驟然發現,對方的靈力比他想象得還要強橫。他的麵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伸手一抹,取出了一幅“萬首綱圖”來。

萬靈道人是異類修成的,他的本命法器就是一幅“萬首綱圖”,此圖之中封著無數珍禽異獸的精魄,是他過去走遍二山四海采集來的。等到了無始宮中後,承蒙上真恩賜,又得了一隻“怒睛翠羽雀”,這等靈禽很是凶蠻。他看著洛泠風冷冷一笑,掐了個法訣,頓時將這隻雀鳥放出。

一股白煙騰升後,一隻尖喙長翎、背生四翼、眼眸赤紅的怪鳥浮了出來,它的身形宛如輕煙組成,並不凝實,仿佛一道輕風就可以將它散去了。這怪鳥隨著出現時間的增長,虛浮的身軀逐漸凝實,好似從虛落到了實處,它的模樣越來越清晰,身上那股凶性越來越重,便是駕馭這隻

怪鳥的萬靈真人,也不由得心頭發麻。

洛泠風在對上那雙赤紅色的眼睛時,一抬手打出了洞淵重水。水潮如龍翻卷,宛如四海之水一同砸下,聲勢驚人。忽然間,她察覺到了幾分異樣,覷見那怪鳥化作了一道翠光衝來,時不時發出一陣刺耳的叫聲。那股暴戾之氣瞬間便逼近了,可在撞擊到了洞淵重水後,立馬散作了一團精氣。然而,才過去一息,那團精氣又重新變成了怪鳥,依舊不管不顧地向著她這處衝來,身上的氣機甚至變得更為暴烈。

見著怪鳥精氣聚散,洛泠風麵上掠過了一抹意外的神色,她思忖了片刻,眼神一凜,水中驟然殺出數千道湛然的劍芒,將怪鳥再度斬散。而後劍光一橫,斬出“河漢之界”,將精氣斬斷,不使得它們重新聚攏起來。可沒多久,那一縷縷拆散的精氣上,都浮動著一股詭異的氣息,精氣之中又有新的怪鳥化生。

萬靈道人見狀,麵露得意的笑容,這怒睛翠羽雀豈是那般容易解決的?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他氣定神閒地望著洛泠風道:“洛真人,此舉實在是不厚道。我告知道友上清神域事,又贈了道友接引符詔,道友便是這般對待萬某呢?這何異於卸磨殺驢?”

洛泠風冷冷地望著萬靈道人,袖中一道金紅色的光芒落入水中,那茫茫的天上海頓時化作了洶湧的赤潮,好似連綿的絢爛雲霞。那些精氣化身的怪鳥一頭紮入了赤潮中,在發出了數道尖銳的慘叫後,頓時沒了影蹤。精氣化生之物,靠著一縷精氣變化多端,然而落到了能磨殺精氣的赤潮裡,也唯有煙消雲散一途。那股暴烈的凶戾之氣沒有消散,隻不過從怪鳥的身上轉移到了茫茫的血海中。這樣的景象,遠勝過萬靈道人在上清神域所見的屍山血海!一股顫栗從脊骨處躥升,萬靈道人浸在了滔天的恨意中,仿佛墮入冰窟。

似是過了漫長的時間,又好像隻是一瞬,萬靈道人陡然間回過神來,他看到了那茫茫的凶煞紅浪翻湧而來,忙不迭催動萬首綱圖,釋放出了一隻渾身騰升著清氣的走獸。對方的靈力實在是雄渾強橫,那枚符詔也沒在他的手中,他頓時萌生了退意。也不管那隻走獸了,他在萬首綱圖上又一抹,頓時一隻金色的巨鷹高鳴著衝出,萬靈道人縱身躍上了飛鷹,催著它快些離去。這飛鷹飛遁的速度極快,如一道金色的閃電,轉眼間便飆出了數百裡。一炷香後,萬靈道人落入了一座山中,他謹慎地探查,見已經甩了洛泠風,才鬆了一口氣。

但是在逃離時,洛泠風那一句滿是譏諷的“蠢貨,斬卻諸我,連心智和機變一起斬了嗎”又在耳畔回蕩起來,萬靈道人的臉色難看得很。

那頭,洛泠風麵無表情地收了手,朝著無塵海的方向飄然而去。

她的目的一直是無塵海,恰好在路上碰到了萬靈道人,若是能料理了那就殺了,讓對方逃脫了,她也沒有追逐的閒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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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日將儘,雲山疊嶂,明月星辰俱是不見蹤跡。

海風吹過,薄薄的寒氣也跟著撲麵而來,料峭清寒。

衛雲疏負手站在了崖畔,聽著海

浪拍在石上發出的轟鳴聲,身形蕭疏,麵容上也慢慢地浮現了幾分淒愴和無奈。她以為已經從那樣的困境中掙脫了出來,可在將舊日掩去後,內心深處始終停留著些許空茫,不知道用什麼才能夠填滿。浮黎仙域、上清神域、斬諸我、小太歲、六尊神君……還有洛泠風,太多太多的事情無法厘清了,斬不斷,放不下。

“在等我嗎?”傳入耳中的聲音是空渺的,仿佛來自天涯外,可又是清晰的。衛雲疏抬眸,一眼就看見了如閒庭散步般走來的洛泠風。她的麵上不見過往的蒼白病態,仿佛絢爛的雲霞,顧盼神飛間,是如珠玉照人的飛揚明豔。

衛雲疏淡淡道:“是。”她回答的時候神情十分的平淡,好似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

洛泠風深深地望了衛雲疏一眼,輕笑道:“你總是在離開後再回來。”她的神態平和清淡,仿佛已經脫去了那股令人避之不及的瘋勁。可衛雲疏從她的平靜裡,看到的是沉到了深淵最底處的寂然。就算沒有了喜怒哀樂,瘋狂也會如影隨形。

洛泠風又道:“我在來時碰到了萬靈道人,他給了我一張接引符詔。”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砸落湖中,蕩開了道道的漣漪。衛雲疏的平靜麵孔上生出了一道裂紋,從中瀉出來的是詫異與迷惑。接引符詔能夠讓仙域的修道士前往上清神域,至於有什麼等待著修士,誰說得清呢?若是洛泠風離開了仙域,那麼這讓人不安的因素被抹去了,她也不需要做什麼“殺”與“渡”的抉擇。衛雲疏的心潮起伏,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了幾分情緒。

洛泠風看著衛雲疏那迫不及待甩開燙手山芋般的神色,心中冷笑。她一揚眉,拔高了聲音道:“我拒絕了。”將萬靈道人打跑還結下了死仇,可不就是堅定的“拒絕”嗎?她往前走了一步,湊近了衛雲疏,笑了一聲道:“你知道的,我所求的並非是大道。”

近在咫尺。

被風吹拂起的白發從麵頰上滑過,好似是一蓬不染塵的雪。

明月從雲層中躍出,清光如水,落在了洛泠風的身上,有些飄然絕俗,可又帶著幾分鬼魅。

衛雲疏倏然抬手壓在了洛泠風的肩上,風吹起,白發覆在了她的手上,像是新雪滿盈。

“你所求是什麼?屍山血海?天地災劫?”

洛泠風凝著衛雲疏,唇角含著笑,她眨了眨眼說:“我不能幫你嗎?阿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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