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可惜,那人劍道天賦乃天下一絕,她不曾拜任何人為師,全靠自身在拚殺中領悟劍意,硬是修到了尋常道人難以抵達之境。上真憐她,不願意見她如此身死,便聚斂了她的神魂,為她重塑軀殼,為她定新名。”
塑身定名?模糊的畫麵一閃而過,衛雲疏心尖一刺,眉心更是一陣接一陣地鈍痛。她抬起手壓著眉心的金痕,喃喃道:“這倒是不錯。”
“是啊。”元初扭頭凝視著衛雲疏,一笑道,“如果一直能這樣就好了。”
衛雲疏察覺到幾分怪異,內心浮起了幾個疑惑,可還沒等她追問,就聽見了一陣清越的劍鳴,熟悉的氣機直衝雲霄!她神色驟變,顧不得元初,即刻化作了一道劍光朝著前方飆去。鏗然一聲響,一道赤色的宛如滾輪的法器被劍芒擊飛,那璀璨的劍氣如光河一照,頓時將夜幕映得如同白晝。
衛雲疏落下來一看,麵色冷沉寒峻。
對麵站著一個身穿紅袍的俊朗修士,約莫洞天修為,而她的身側,則是謝知潮、冉秀雲以及嬴月三人,她們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尤其是冉秀雲最是傷重,縱然服下了丹丸,也要靠謝知潮扶著方能立穩腳跟。
“薄師姐!”嬴月喊道,她一臉喜出望外。
“你們退後休息,其他的話語之後再說。”衛雲疏抿了抿唇道,她深知冉秀雲她們的性格,不可能主動惹事,尤其是在上清神域這陌生的地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眼前那修道人惹事!真當她們是好欺的嗎?
“喲,又來了一個,姿色不錯。”那男修一臉輕佻,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夾雜著幾分惡意。
衛雲疏冷冷一笑,將靈力一催,頓時天穹陰雲密布,雷霆電芒在雲中流竄,頃刻間就化成了一張遮天蔽日的雷網。那男修也不懼,哼了一聲,重新將那道法器催動,急速旋起的□□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道淡紅色的氣痕,飛舞間滿是冷煞之氣。
玉京仙城地界,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人來相阻,若是要動手,那速戰速決最好。衛雲疏心念一起,便催動著雷霆向那法器轟落,左手掐了個三光擒龍印,向著男修正身抓去。身後一柄颯颯的劍器飆飛出來,化作了璀璨的星光,往那男修的身上落去!她的靈力運轉間,沒有半點的阻滯,神通一氣傾瀉,早已經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男修眯了眯眼,終於拿正眼看人。見法器被雷霆壓製得動彈不得,他朝著前方派出了一道玄光,而身上的寶衣則是綻起了條條亮芒,將他的軀殼牢牢護住。這寶衣可是上真親賜的,尋常神通休想將寶衣打壞了。他攻伐能力比不得眼前那女修,可想要脫身,並不是要靠力量壓過對方。這男修選擇了在原地固守,右手在錄功冊上一點,便將消息放了出去,相信不久之後,便會驚動玉京仙城駐守的修士了。看在天元宗的麵上,他們無論如何都會現身的。
男修自以為有所倚仗,眉眼間俱是春風得意之色。他眉頭一挑,朝著衛雲疏叫囂道:“我乃天元天域天元宗真傳弟子陳既明,諸位若是願意跟了我,保管有受用不儘的富貴榮華,而不必屈居於小宗派中了。”是了,見謝知潮她們自始至終都沒介紹自己的出身,男修便以為她們隻是某些不起眼的末流宗派弟子。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那樣行事。
聽他一句話,都不必謝知潮她們說,衛雲疏就知道了緣由。她最是厭惡陳既明這等人!將太一劍一催,頓時劍光映照,攻勢源源不絕。太一分化的飛劍極為犀利,朝著那件寶衣斬了數百回,衛雲疏眼神一凝,心中升起了一陣陣的妙悟來。再一劍斬出,那件寶衣上的氣意寶光被削落了,那層壁障越來越薄,等到其蕩然無存時,一劍定然會斬中正身。
氣定神閒的陳既明終於在這一刻惶急了起來,他鼓動著靈力,那被雷霆壓製的輪上,驟然間鼓蕩起一片黃氣,宛如蔓延的煙塵。在這一氣澆灌起來,它竟是從雷霆的壓製中飆飛了出來,一個騰越,朝著衛雲疏的身上斬去。太一劍上一道高亢的鳴聲,衛雲疏頭也不回,便有數道劍光分化而出,將飛輪格在數丈遠。
衛雲疏垂著眼睫,淡淡道:“天元宗的真傳弟子,就隻有這麼點本事嗎?”
陳既明麵色微變,眼神閃了閃,估摸著這件寶衣能支撐的時間不久,他忙道:“道友何必如此
大動肝火?陳某不過開個玩笑而已。”
“是嗎?”衛雲疏笑了笑,銳利的劍光將那飛輪一攪,隻聽得數十道令人牙癢的摩擦聲響起,一大片火花迸射而出,那件法器竟生生地被劍光斷成數截,隨後雷霆滾滾而來,紫紅色亮芒頓時將其打成齏粉。那飛輪是陳既明親自祭煉的法器,此刻一失,麵色驟然變得發白,他死死地瞪著衛雲疏,眼中浮蕩著刺骨的恨意。
“我是天元宗弟子,你若敢動手,日後必定死無葬身之地!”陳既明出言威脅,他的眼珠子轉動著,視線向外飄蕩。此刻他寄希望於玉京仙城的修道士,盼著他們快些抵達。在一次次地催動靈力對抗劍光中,他終於看到了數道遁光如流星掠過天際。麵色一喜,他轉向了衛雲疏放言道:“道友趁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衛雲疏同樣察覺到了數道來自玉京仙城的靈機,暗暗冷笑。謝知潮她們對錄功冊的運用不甚熟悉,失去了以此招引幫手的良機,被打成重傷。現在陳既明卻想要借助外來的力量脫身,真是可笑!她眸中驟然掠過了一道寒光,劍下侵奪的氣意越來越多,陳既明身上的寶光也越來越黯淡。
那些支援的幫手已經很近了,再支撐一陣就可過去了。陳既明想著,他麵上急色甚重。可忽然間,他發現來的數道身影都在不遠處止步了。他有些恍惚,定了定神,到了這時,才看見有個白發女修悄無聲息地立在了邊上,朝著玉京的弟子擺了擺手,不知道說些什麼。而後,玉京的弟子將方向一轉,竟是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陳既明的心中驀然一空,漸漸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攫住,在驚懼中幾欲爆裂!
錚一聲響,一道劍光倏然一閃,從那一團支離破碎的寶光穿透了過去,直直地斬在了陳既明的身上,陳既明掐了一個法訣催動護體寶光阻攔劍光,可一劍未消,新的一劍又接續了上來,根本沒有抵抗的時間。到了這時候,他身上的護體法衣徹底被斬破了,劍勢一折,從陳既明的身上度了過去,將他整個人斬成了兩半!屍身直愣愣地撲在了地麵上,鮮血順著傷口流淌,在影子上蜿蜒,好似在輕輕扭動。
衛雲疏一直關注著元初的動態,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朝著她打了個稽首以示感謝,接著,快步地走向了冉秀雲、謝知潮她們,問道:“沒事吧?”
冉秀雲吐出了一口濁氣,應了一聲:“無事。”頓了頓,又說,“那人是天元宗的真傳弟子。薄師姐,我們這樣做——”
衛雲疏淡淡道:“不要緊。”
冉秀雲疑慮重重地瞥了衛雲疏一眼,總覺得從藏魔窟中出來的她,有些許的變化。在浮黎仙域時,衛雲疏對待敵人時也從來不留情,可現在,好似將那股煞氣與冷銳外放了,眉眼間的溫和敦厚,無形中被化散了不少,反倒是有種崚嶒的銳意。
謝知潮扶著冉秀雲,笑說道:“薄師姐說沒事,那一定沒事的。”
衛雲疏想了一會兒,說:“不日後我們就要進入無相學宗了,我想類似的事情不會少,不如一開始就給他們震懾,省得他們輕視我等。至於天元宗尋仇——”
衛雲疏笑了笑沒繼續說下去了,與他們的仇根本沒有化解的可能。初來乍到,的確無依,可如今隻要能平安進入無相學宗,在身份被揭穿前,她們都可以利用這一座靠山。
“薄道友,你的師妹們受了點傷,不若隨我回玉京休息一陣?”元初走向前來說道,緊接著,又朝著謝知潮等人行了一禮,柔聲道,“玉京元初,見過諸位道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謝知潮驚疑不定地望著元初,神色有幾分的恍惚,直到冉秀雲輕輕地拉拽了她一把,她才倏地回過神,朝著元初回了一禮。一旁嬴月緊緊依靠著謝知潮,一時間沒忍住,在謝知潮耳畔輕輕道:“薄師姐她……她是不是很喜歡白發?”修道士謀取長生之路,自可以使得容顏永駐。麵容很年輕的白發女修,很難見到。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隻有洛水神女。眼前的人氣度、容貌都不似洛泠風,可那滿頭如雪的發絲,仍舊令人憶起故人,心神搖蕩。
元初凝眸含笑。
衛雲疏不動聲色掃了嬴月一眼。
謝知潮眼皮子跳了跳,給嬴月傳音道:“小師妹,彆胡說!”
嬴月撇了撇嘴,忍耐了一會兒,又沒控製住,偷偷地瞧元初。
就在一行人離開鑒心湖後,地上的一灘影子仿佛水波般扭動了起來,鮮血滲入了土壤中,影子凝聚成了人形,從屍體上緩緩坐起,等他站起來後,便成了一個與陳既明麵容一般無二的、麵無表情的道人,而地上的屍骸則是變成了森森的白骨。
陳既明冷冷地笑了一聲,抬起腳惡狠狠地擦在了屍骨上研磨,靈機奔湧,屍骨頓時化作了齏粉,滲入土壤中。他在最後一刻使用了一個“形影相吊”的神通。這個“影”嘛,自然就是另一個“陳既明”了。現在沒了另一個“陳既明”,他就是“真我”了。想到了這一點,他愉悅地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襟,一拂袖化作了遁光,也離開了鑒心湖。
窸窣草鳴,水波搖蕩。
許久之後,夜已經很深了。
湖邊又出現了一道身影,她雙眸凝望著那在月下靜靜流淌的湖泊,輕輕一拂袖,便見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從湖心衝出,化作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銀石,散發著玄奧的氣息。
“久違了。”她柔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