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月食,她又病成這樣兒,自是希望皇上能在宮裡,在她身旁。叫她好歹也能借些天子之氣來續命;可若是皇上回宮來……如貴人那話便在她耳邊盤旋不散。
不管旁的,至少就因為她打傷了如貴人,她的前途便難測了——當年的惇妃不過是打死了個官女子,便降位了去;而她打傷的是如貴人啊!
偏那如貴人還跟皇後娘娘是本家兒,到時候又不知道皇後得借此添油加醋些什麼去!
總歸……她心下明白,一旦皇上回來,她降位的命運怕是就逃不掉了。
這樣動著心思,她眼前便連帳子頂都開始旋轉起來。她扛不住,趕緊死死閉住了眼睛,將那天旋地轉的感覺給抵擋在眼皮之外。
偌大天地,這樣大的宮廷,她竟生出一種無處遁逃的絕望來。
她該怎麼辦?她還有什麼法子能扭轉眼前的不利局麵去?
若她還能年輕兩歲,若她的身子骨兒還好些……她必定還有法子的!
枯槁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被角,她沙啞地問,“二阿哥福晉那邊兒,有沒有信兒傳回來呢?”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還寄托著希望的,就也隻剩下舒舒那邊兒了。隻是現下因皇上不在宮裡,宮中的一切自然都是皇後說了算。皇後又將凡事都托給了吉嬪和淳嬪她們,那她們這兩個蹄子自是將她的延禧宮盯得緊緊的,她連想派個人出去傳話兒,都難了!
星鏃歎口氣,“主子放心,雖說有些波折,可是好歹人是派出去了。現在想必主子的話兒已是傳到二阿哥福晉那邊兒去了……隻是二阿哥福晉什麼時候給個回話兒,便也得看擷芳殿那邊兒的門禁嚴不嚴才是。”
外頭忽然跑進個報信兒的太監來。
星鏃從窗戶瞧見了,這便也興奮地站起身來,“仿佛是來了!主子稍等,奴才出去問問去!”
華妃高興地一拳砸在炕沿上,“太好了,我就知道天不絕我!你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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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鏃急急朝外來,滿臉喜氣兒地迎上那報信兒的小太監,“可是擷芳殿來人了?”
那小太監忖了忖,竟然還有頗有些猶豫的樣兒。
星鏃直啐,“是還是不是?瞧你連這個竟然也為難起來?是不認得還是怎的?便是麵生,好歹來人總得有腰牌才是,腰牌上的字兒你倒不認得了是怎的?”
那小太監被罵得頗有些尷尬,這便趕緊堆一臉的笑,“姑姑教訓得是。隻是我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是擷芳殿的人,不過並沒有腰牌。”
“嗄?”星鏃便也愣住,“擷芳殿的人,不帶腰牌,怎麼可能進得來內廷的門兒啊?”
那小太監便趕緊道,“是……二阿哥親自來了,在門外候著呢,要見咱們主子。”
星鏃也嚇了一大跳,“二阿哥……外麵?”
小太監點頭,“要不我怎麼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呢。二阿哥也是擷芳殿裡住著的人啊……”
星鏃歎口氣,“那還說什麼呀,趕緊迎進來吧。二阿哥你們也敢攔著,叫在外頭等?”
太監出去請二阿哥去了,星鏃趕緊抹身兒進屋,將事兒報給華妃。
華妃雖說愣了愣,可終究眼睛還是亮了起來,“二阿哥福晉出不來,故此二阿哥才親自來了,是不是?他終究會明白我對他的心意——我終究,是向著他,是想幫著他鬥贏皇後的三阿哥去的!”
星鏃便也湧起希望來,“奴才已經叫傳話兒太監去請二阿哥進來,奴才扶著主子坐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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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二阿哥綿寧身穿素服、頭戴素涼帽,微微垂首,隨著太監一路而進。
從這一身行頭上,可見二阿哥也是跟著一起行救護禮呢。
星鏃等人趕緊請安。
綿寧站上月台,點點頭道,“華妃額娘正在病中,見不得吵鬨;這會子外頭還正在行月食救護之禮,更不能唐突。我便自己進去見華妃額娘就是,你們都在外頭候著吧。”
二皇子都這麼說了,星鏃便也趕緊蹲禮從命。
綿寧看了一眼跟從的太監,這便轉身自進殿內了。
為了顯示自己的重視和誠意,華妃拚儘全力半坐起身來,竭力含一抹笑迎著綿寧。
“二阿哥來啦?”
綿寧進暖閣,便順手將隔扇門也關了。
“外頭吵,兒子將那些動靜替華妃額娘隔了。”
華妃使勁兒笑笑,“二阿哥是好孩子,我一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