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大典結束便是宮宴,崔家的人這時才得以入宮。
崔九珩作為新帝的伴讀和心腹,自是風光無兩,席間的酒幾乎未停過;小太監輕巧的繞過人群,在他耳畔輕語幾句,崔九珩愣了愣後放下酒杯起身出了殿。
如無要緊事,他的貼身護衛不會入宮。
果然,一出殿門,崔九珩便見貼身護衛西燭麵色極為難看,遂皺眉問:“何事?”
“公子,少夫人去了。”
崔九珩起初似是沒有明白此話何意,怔愣了好幾息後,才緩緩抬眸:“你說,什麼?”
西燭垂著頭,聲音沉重:“是府外先傳的消息,管家聽聞後便立刻去拂瑤院,吩咐丫鬟進去查探,這才得知...”
“少夫人已去多時。”
崔九珩身形肉眼可見的僵住,待勉強從突如其來的噩耗中回神,那溫潤的眼底便浮起怒意,顫聲責問:“怎會如此!”
“拂瑤院的人都在做什麼,少夫人出了事竟都不知!玉薇呢!”
“公子...”西燭斟酌片刻,道:“是玉薇姑娘出去傳的消息,想來,這是少夫人的意思。”
崔九珩怒容凝滯,眼底閃過一絲異光,他聽明白了西燭的意思。
玉薇是陪著她長大的丫鬟,玉薇的所言所行,皆代表著她,她的死和死後不報喪,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可這是為何..
“已請人瞧過,說是自夫人...病後,就一直未曾喝過藥。”西燭沉聲解釋道。
“她為何不喝藥!”
崔九珩眼底閃過一絲驚慌錯愕,而後怒聲道。
明明隻要她喝藥,便會無礙。
西燭垂首未答。
夫人的病是為何,他們都心知肚明。
西燭的沉默讓崔九珩心中一涼,他瞳孔微微一震,抬步飛快朝宮門而去。
莫非,她都知道。
若知道,她又知道多少?
她起初確實是病了,但不過尋常風寒,隻是後來他在她的湯藥裡加了...
可此毒並不傷身,隻要好好服藥就可痊愈,她為何要這麼做。
“公子,黃昏前,裴駙馬自儘於詔獄。”
今日新帝登基大典,外頭的消息都傳不進來,西燭便猜測公子對此應也是不知曉的。
果然,崔九珩聞言腳步一滯,他猛地回頭緊緊盯著西燭,眼底泛著的冷光讓西燭一怔,但還是硬著頭皮如實稟報:“今晨,公子剛進宮,公主府便傳來了消息,裴駙馬刺殺公主,當場就下了詔獄。”
西燭說完便低著頭,沒敢去看崔九珩的臉色,但他能清晰的聽見拳頭捏的咯吱作響的聲音。
好半晌,才聽一道冷冽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嘲諷和失望:“他還是沒放過裴家。”
這麼大的事,他今晨進宮到現在都沒有聽到半點風聲,足矣說明是他在有意瞞著他。
可他明明答應過,會給裴家一條生路。
崔九珩痛苦的閉了閉眼,趙承北,終究不是曾經的趙承北了。
此時,他也明白她為何要這麼做了。
因為裴行昭。
她在用命保護他!
可是,他們要的根本不是裴行昭。
就如現在這般,想要裴行昭的命,一條弑主的罪名,就足夠了。
“公子,據我們的人來報,公主從晨間起一直鬨的厲害。”
崔九珩睜開眼,眼神複雜難言。
他和公主終究不是棋盤上無情無欲的棋子,可不忍也好,動情也罷,都沒用,這一條條人命,他和公主都不清白。
“走吧。”
崔九珩聲音低沉,腳步也沉重了很多。
崔九珩沒回府,下人不敢動沈雲商,崔夫人來看過後,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出門:“天寒地凍,就跪在廊下送少夫人最後一程吧,少夫人心善,必也是心疼你們的。”
拂瑤院的下人便紛紛從院中起身,跪到了寢房外的廊下,有不少人都在無聲抹淚。
崔夫人說的不錯,大少夫人最心善不過,他們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過大少夫人恩惠。
崔九珩回到府中天已經黑透了,長廊下已經掛起了白色的燈籠,崔九珩疾步穿過長廊,可走到門口他卻佇立了好一會兒,才抬起手推門踏入。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裡頭傳來動靜,丫鬟便趕緊將準備好的衣物端了進去。
亥時,靈堂布置好,崔九珩著一身白立在靈堂前,久久未動。
下人深知大公子對大少夫人情意深厚,都不敢上前打擾,唯有玉薇跪在靈前無聲地燒紙錢。
崔夫人過來見著這一幕,又是一歎後折身離開。
雲商走得太急,不說珩兒,便是她到現在都還覺得有些恍惚。
不是說隻是風寒,怎就會要了命。
“珩兒此時也無心顧及其他,你便親自走一趟江南...報喪。”出了拂瑤院,崔夫人朝身旁的貼身嬤嬤道。
“是,老奴連夜便啟程。”
話音剛落,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主仆二人回頭,卻見拂瑤院內有火光衝天。
林嬤嬤驚道:“這是靈堂的方向。”
“珩兒!”崔夫人驚呼一聲,忙折身跑去。
“夫人小心。”
火來的太突然,下人都還沒有緩過神,西燭便已衝了進去,一眼便見而玉薇立在靈前,立在火中,冷冷的看著地上的崔九珩。
那樣的眼神叫人後背發涼。
“公子!”
西燭強行挪開視線,飛快上前扶起崔九珩,而後神情大駭:“公子...”
崔九珩沒應他,隻神色複雜的望著靈前平靜赴死的玉薇,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她竟會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