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公主醒來時,白燕堂已在凳子上坐了小半個時辰,聽的動靜他下意識回頭望了眼,隔著紗帳,二人的視線相撞一瞬,又各自挪開。
白燕堂默默地背過身去。
然等了許久都不見公主再有動靜,白燕堂忍不住再次回頭,便見一隻素白的纖手輕輕撥開紗帳,露出半張白皙的側臉,輕柔道:“你能幫我把衣裳遞給我一下嗎?”
白燕堂一愣:“.......”
他畢竟也是個外男,她是真不見外啊。
不過轉念一想,在帳內換總比在外頭換合適些。
如此想著,白燕堂彆過視線:“在何處?”
“你右手邊最裡頭那個櫃子裡。”
白燕堂嗯了聲,抬腳往右邊走去。
一打開櫃子撲麵而來的香氣就讓他整個人僵硬了一瞬,鎮定下來後視線劃過眼前數套衣裳,側首問:“哪一套?”
趙晗玥從紗帳內探出腦袋,聲音清柔:“我瞧不見,你選一套吧。”
白燕堂放在衣櫃門上的手一緊,眼底浮現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怎麼感覺這位公主好像根本沒把他當外人。
選衣裳這種事過於親密了。
“你快些,菱荇該要過來了。”
公主催促道。
白燕堂壓下將要拒絕的話,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櫃子裡整整齊齊的衣裙。
昨夜宿在此處,已經沒有比這更逾距的了,選套衣裳而已,順手的事兒!
白燕堂準備隨手拿最上頭的那一套,但手剛伸出去,眼神卻停在了下麵一層那套疊好的鵝黃色衣裙上,鬼使神差的,他的手轉了個方向。
等捧著衣裙往回走時,他心裡才生出幾分懊惱。
她讓他選指不定隻是隨口一句話,他怎真就選上了。
白燕堂走到床前,彆過頭將衣裳遞進帳內,趙晗玥瞧見後輕輕勾了勾唇,伸手去接時她的手指似不經意間劃過他的手背。
白燕堂身子一僵,飛快轉過頭,卻見公主麵色平靜,好似方才隻是個意外。
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趙晗玥抬眸疑惑不解的看著他:“我要換衣裳了,你還要站在這裡嗎。”
白燕堂收回視線,默默地轉身走到了屏風外。
身後傳來的窸窣聲讓白燕堂心中無端升起幾分煩躁。
她即便知道他是誰,可未曾了解過又怎知他是怎樣的人,如何敢將他留在這裡一夜,還如此坦然。
她真的就不怕麼。
殿內香氣撲鼻,白燕堂突然覺得悶得慌,似乎有些喘不過來氣。
或許,他昨夜不應該留下的。
打定主意,白燕堂輕輕側過身,道:“公主救命之恩,他日必報,就此彆過。”
趙晗玥剛穿好衣裳,便聽到他的聲音傳來,她愣了愣後,柔和道:“好。”
待白燕堂翻出窗戶,趙晗玥唇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一絲
笑意。
隨後她喚了菱荇進來,稱今日不想出門,將早膳送到房裡來。
公主喜靜,常常一個人呆在寢殿,不許任何人打擾,菱荇對此早就習以為常,讓門口等候已久的宮女進來伺候公主洗漱後,便都退了出去。
隻是在離開前,菱荇看了眼外間榻上的青色被套皺了皺眉,她昨夜用的好像不是這套。
趙晗玥沒讓菱荇給她梳頭,她披著頭發坐在梳妝台前,拿著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柔順的發絲上劃過。
大約過了小半刻,窗戶傳來了熟悉的動靜。
下一刻,熟悉的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視線相對,一個淡然平靜,一個有幾分心虛。
白燕堂輕咳了聲,不自然的慢慢踱步至梳妝台,他不開口,公主也就隻是安靜的盯著他。
白燕堂彆開眼不去看公主,輕聲道:“東宮的人還在外頭。”
該死的趙承佑怎麼突然就長腦子了!還知道在外頭守株待兔。
趙晗玥壓下笑意,淡淡喔了聲。
“我...”
白燕堂艱難開口:“你,昨夜的意思是有辦法?”
昨夜,趙晗玥說其他的事等她醒來再說。
趙晗玥:“你會梳頭嗎。”
白燕堂:“.......”
他看了眼公主披散著的頭發,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些年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對於兒女情長什麼的,那是再熟悉不過。
饒是他再不願意去深究,此時也無法忽視一個真相。
公主在勾搭他。
但是為什麼呢?
算上酒樓那次,她不過也才見他三次。
“你知不知道男子給女子梳頭意味著什麼?”白燕堂手撐著梳妝台,微微俯身盯著公主道。
趙晗玥抬頭迎上他的視線:“此時此刻,意味著你能不能化險為夷。”
白燕堂:“......”
“你威脅我?”
“不是,我在稱述事實。”
趙晗玥眨著她那雙無辜澄澈的眼睛,柔聲道:“你要我幫你,總不能白幫。”
白燕堂:“他日我會報...”
“未來的事都做不得數。”趙晗玥打斷他:“萬一你死了呢,我找誰說理去?”
白燕堂一哽,一時無言以對。
“你幫我梳頭,我幫你度過今日。”
趙晗玥又道:“白公子作為金陵首富的少家主,應該明白,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白燕堂當然知道這買賣劃算,但他還是對公主的行為很不理解:“公主不會不知道如此過於逾距了。”
“你上次與我躺在一張床上,昨夜又與我宿在一間屋裡,你覺得梳個頭比這些還逾距?”趙晗玥看著他道。
白燕堂再次啞口無言。
他沉默了許久後,盯著公主的眼睛,沉聲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救他,為什麼不怕他,昨夜為什麼留他,又為何非要他給她梳頭?
趙晗玥明白他的諸多疑問,偏頭輕聲笑了笑,道:“你昨夜也聽到了,我有心疾。”
“太醫說,我可能活不過十八。”
白燕堂撐在梳妝台上的手指驀地攥緊,眼底閃過一絲錯愕與複雜。
公主說這話時眉眼彎彎,聲音輕柔,平靜的像是在說今日用什麼早膳一樣。
“所以我對生死無懼,就沒有必要怕你,救你...”趙晗玥頓了頓,突然傾身仰頭,拉近與白燕堂的距離:“你就當做我看上你這張臉了。”
白燕堂眼裡錯愕更甚。
他知道自己生的不錯,但這還是頭一次有姑娘如此直白的跟他說,看上他的臉了。
“我雖沒打算成婚,但對成婚還是有些向往和好奇的。”趙晗玥盯著白燕堂的眼睛,輕聲道:“我想感受感受讓心儀的男子給我梳頭,是什麼感覺,行嗎?”
心儀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