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商的態度過於堅決,讓在場眾人都陷入了一陣沉默。
老一輩的恩怨與趙承北無關,皇帝都能保住一條命,沒道理孫輩反倒牽連其中,所以很顯然,沈雲商不肯讓步,是與趙承北另有仇怨。
至於緣由,其實很多人此時多多少少心裡也有了數,畢竟方才沈雲商才說過趙承北想要利用他們搏名聲,這背後自然不會隻有這一句話這麼簡單,多的是彎彎繞繞,仇恨糾葛。
且皇帝大勢已去,將來的南鄴之主是趙熙辰,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會傻到去為即將成為庶人的趙承北求情。
所以更多的人選擇作壁上觀。
“你們的仇也報了,為何還要追著不放!”
皇帝氣的咳了好一會兒,才指責道。
沈雲商不為所動,淡淡道:“外祖父外祖母的仇算是勉強有了了結,但我與趙承北的仇還未清。”
“他也算是你阿兄!”
皇帝斥道。
沈雲商聞言不由冷笑道:“阿兄?”
“他在江南用藥算計我,幾次三番派人追殺我時可想過我是他妹妹?”
沈雲商聲音不算大,但足夠讓在場的人聽清。
林大人驚訝道:“江南發生過何事?”
趙承北被護在皇帝身後,看著沈雲商的眼神猶如淬了刀子。
關乎她的名聲,他不信她敢將此事拿出來說!
然而卻見沈雲商冷冷看向他,道:“在江南時,趙承北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知道我手中有玄軍兵符,想為己用,三番幾次使手段欲拆散我和裴行昭,被我與裴行昭化解後,情急之下在裴家莊給我和崔九珩下藥。”
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頓,看向崔老夫人身邊的崔九珩。
眾人也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崔九珩眼神微垂,麵色淡然,並未反駁沈雲商的話。
“若非我會殉方陣識出了趙承北的詭計,與裴行昭聯手裡應外合破了陣,如今還不知會如何。”沈雲商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都道趙承北與崔九珩為摯友,可我看也不過如此,那一次,若不是裴家莊有解藥,且裴行昭不計前嫌出手救了崔九珩,崔九珩恐怕早就因趙承北毀了一生。”
沈雲商這番話就如天雷炸在了眾人耳邊。
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看向崔九珩。
難怪從江南回來,崔九珩就疏遠了趙承北,原來竟還有這樁事。
雖然沈雲商沒明說,但他們又豈會不知趙承北給二人下的是什麼藥,要知道崔家世代清譽,崔家子女將聲譽看的何其重要,要是真讓趙承北的計謀得逞,崔九珩的人生便會背上一個永遠都洗不掉的汙點。
況且後來還差點被藥毀了,這要是他們,彆說疏遠了,翻臉都是有可能的!
崔家眾人臉色都不好看,但並沒有因沈雲商這番話而感到驚訝,很顯然,他們早就知情,這也就說明,沈雲商說的都是真的。
“後來他派殺手追殺我,隻恨不得我
立刻消失在這世上,他明知我是他的妹妹,卻還下得去手,那麼我報仇,又有什麼不應該?”
沈雲商盯著皇帝,冷聲道:“他在做這一切時,就應該想到今日的後果!”
眾人看趙承北的眼神都有些不屑了。
原本都以為這位真是位溫潤如玉的君子,卻沒想到背地裡竟然也會使這些下作手段。
一個是妹妹,一個是摯友,他竟也絲毫不顧及情分。
皇帝感知到眾人的變化,但還是強撐著道:“可他並沒有真的傷害到你!”
“那是他技不如人!”
沈雲商麵色驟冷,厲聲回道:“成王敗寇,輸了就得認!”
上一世他們輸的那般淒慘,她不也一樣認。
這一回,他趙承北休想脫身!
“趙承北,這是你我的恩怨,你還要躲到何時?”沈雲商不願再跟皇帝浪費唇舌,她反手抽出就近侍衛手中的劍,指向皇帝身後的趙承北:“今日,我們就做個了結。”
前世今生的仇,今日一並清算。
話到了這個份上,趙承北便是想躲在皇帝背後裝鵪鶉也無用了。
他出不出來都是一個下場,還不如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點尊嚴。
趙承北從皇帝身後走出來:“你想怎麼了結?”
沈雲商劍指著他,緩緩道:“你曾用殉方陣算計我,我今日便還給你,若你能從我的殉方陣中走出去,既往不咎。”
趙承北眼神微亮:“當真?”
他雖會的不多,但在他的認知裡,沈雲商根本不會什麼殉方陣。
他似想到什麼,看了眼裴行昭,裴行昭聳聳肩:“我不參與。”
沈雲商報了仇,就等於他的仇也報了,況且,他隻是認識此陣,可並不會。
大約是裴家莊那次他強行破陣,便叫趙承北以為會殉方陣的人是他。
趙承北聞言略微放下心來,應下:“好。”
沈雲商將布陣的地點選在了趙承北的寢殿。
她一人進去,半個時辰後出來,朝已經等候在外的趙承北道:“不限時間,你能從這裡走出來,我便放你離開。”
皇帝皇後擔憂的看向趙承北:“承兒。”
“父皇母後,我去了。”
趙承北握緊手中的劍,沉聲道。
他一定能走出來!
方才待皇帝寫好禪位詔書,眾臣都隨著沈雲商一道移步過來,此時殿外站滿了人,見趙承北進去,麵上神情各異。
殉方陣他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沈雲商竟會此陣。
要知道若是完全學會了此陣,在戰場可退敵萬千,但自玄嵩帝後,幾乎沒有人能將殉方陣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
此時對於很多人來說,趙承北能不能出來不重要,他們更想知道沈雲商的殉方陣學到什麼程度。
就在眾人安靜的等候中,有一人朝他們走來。
沈雲商第一個認出他:“表哥
?”
白燕堂快步而來,朝她點了點頭,又向趙曦凰沈楓行了禮:“姑姑,姑父。”
“燕堂,你怎在這裡?”
趙曦凰有些詫異道。
人群中的楚大人聽見那聲‘燕堂’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楚夫人比他還要激動些,下意識欲上前被楚大人及時拉住。
白燕堂遂看向沈雲商,意思很明顯,是在問沈雲商怎沒同趙曦凰說,沈雲商有些無奈的回視著他。
他住在六公主寢殿幾月,為了六公主的名聲,她隻能先瞞著。
白燕堂大約猜到了她的意思,默了默,直接道:“我兩月前被六公主所救,一直在六公主寢殿養傷,雲商表妹沒同姑姑說嗎?”
眾人聞言心中大駭。
他竟在六公主寢殿住了兩月,簡直是大膽包天!
沈雲商瞪大眼:“......”
他瘋了,這麼多人將此事說出來,六公主還要不要...
不對!
以表哥的性子,斷不會如此不知輕重,他這麼做一定另有深意。
很快,沈雲商便想明白了。
六公主本該隨著皇帝去寺廟,表哥想救她。
趙曦凰也已經想到了這裡,她皺眉看著白燕堂正想開口,便聽皇帝怒道:“你是何人,竟敢留在公主寢殿!”
白燕堂看在他是六公主生父的份上,回答了他:“江南白家少家主,白燕堂。”
沒有人注意到,他這話一出來,楚夫人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皇帝氣的麵色鐵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玷汙公主名聲!”
他轉身盯著趙曦凰,咬牙道:“我的家事我應當有權處置?”
趙曦凰:“阿兄想怎麼處置?”
皇帝冷哼了聲:“擅闖公主寢殿者,死。”
楚夫人瞪大眼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趙曦凰淡笑道:“哦?那我倒要看看,誰敢讓他死。”
“你!”
皇帝氣的咳了好一陣,緩過來後才咬牙道:“既然處置不了他,那總能處置六公主,我沒有這樣恬不知恥的女兒!來人,給六公主送一杯毒酒!”
這回不待趙曦凰開口,白燕堂就變了臉:“你敢!”
皇帝更氣了:“我教訓自己的女兒與你何關!”
“因為她是我的未婚妻,就與我有關。”
白燕堂沉聲道。
眾人一愣,六公主何時指婚了?
就連皇帝都因他的理直氣壯怔了怔。
沈雲商與裴行昭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興味。
他們曾經就這麼想過,沒想到白燕堂真的為了救六公主這麼乾了。
“我不曾給六公主指過婚,她是你哪門子未婚妻。”皇帝怒道。
白燕堂挑了挑眉,冷笑了聲道:“憑什麼要你指了才算,我兩個月前已經請媒人見證在六公主母妃靈前向六公主求過親了,六公主母妃答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
言,名正言順。”
眾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說的他們都覺得好有道理,可死了的人如何答應?
皇帝怒目瞪著白燕堂,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白燕堂製止:“我知道你要說你是她父親,可是你算哪門子父親?”
“她母妃被皇後害死,你明明知情卻不曾為她做主,還有,你一直按著六公主的婚事,我猜想該不會是想讓六公主去和親吧?”
白燕堂道:“你想削榮將軍的兵權,屆時朝堂的武將就隻剩封將軍一人獨大,你怕戰事再起封將軍無力支撐,又舍不得嫡公主,其他幾位公主母族都算強大,隻有六公主身後無人,所以你對外裝作疼愛六公主,實則是打著這個主意,我說的對嗎?”
皇帝瞳孔微震。
他屬實沒想到竟然會有人猜中了他的心思。
皇帝的反應證實了白燕堂的猜測。
眾人一時間頓覺唏噓不已。
沈雲商裴行昭則皆暗道白燕堂簡直是智多近妖,竟然全都猜中了。
前世六公主的確是被送去和親了。
“所以我認為你不配做六公主的父親,自然也不敬你是她的長輩。”白燕堂說罷,不再去看皇帝,轉而看向趙熙辰,朝他拱手道:“此次我在宮內接應,提前安排了人手潛伏進宮,也算是有功勞,可否請太子殿下賜一個恩典。”
趙熙辰看了眼沈雲商,後者點頭,他才道:“你說。”
白燕堂鄭重道:“我與六公主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南鄴朝律禍不及出嫁女,請太子殿下為我與六公主賜婚。”
趙熙辰還未開口,皇後便道:“不行!”
她目光淩厲的盯著白燕堂道:“六公主再怎樣也是皇室血脈,憑什麼下嫁一介白身,如今我是她的嫡母,這樁婚事我不答應!”
六公主想獨善其身,絕無可能!
若不是留著她另有他用,她早就想她弄死了。
白燕堂神情莫測的看向皇後,隻是他還沒說什麼,楚大人就已經攜著夫人走向前來:“若是楚家的嫡幼子娶六公主,可夠資格?”
眾人紛紛震驚的看向楚大人,包括白燕堂。
他一轉身就對上早已淚流滿麵的楚夫人,不知為何,那一刻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趙曦凰緊皺著眉頭:“楚大人這是何意?”
而趙熙辰則神色複雜的看著白燕堂,眼神從疑惑到猜疑再到了悟。
難道,他就是...
“因為他才是我楚家真正的嫡幼子,楚懷鈺。”楚大人擲地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