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鎮山河番外.頑石作玉(2 / 2)

傳說模擬器 止汶 12891 字 7個月前

他並不像是小少爺說的那種瘋子,他的精神很穩定,穩定到讓阿石都覺得他理智過了頭。

阿石很確信巫辭看出了自己是個假冒的頂替者,因為雖然名義上來說是綁架,巫辭卻一直對他很好。

巫辭對於一切都遊刃有餘,不像挾持他逃亡,反而像帶著他一邊戲耍那些追捕人員一邊旅遊。在旅行途中,巫辭會給他買新衣服,帶他吃好吃的,教他讀書識字,帶他出去玩,還教他一些用於生存的能力。並且對於他總是不吝嗇於誇讚和關心,從來都沒有一句難聽的話或是想象當中的折磨毆打。

簡單來說,巫辭自有一套自己的綁架方式,讀書識字、演講格鬥都是教學,隻獎不罰,做的好就給獎勵,比如玩具、睡前故事、兩個小時遊戲時間之類無關緊要的東西。如果做的不好,巫辭就會摸摸他的頭輕笑著說這次不能給他獎勵,請他下次再努力一點,並且溫和地教他下次該怎麼做。

這興許是厚愛,抑或隻是一場服從性培養,就像牧人懷抱羊羔。不過阿石不在意,他喜歡和巫辭在一起,喜歡巫辭看著他,喜歡巫辭對他說話,最好永遠都這樣。這樣的話,天際財團的位置他也可以不去搶。

很難想象巫辭隻比他大幾歲,也很難想象巫辭這樣的人是個窮凶極惡的罪犯。

據巫辭說,他是運氣不好,被天際財團盯上,被汙蔑殺了人,才逐漸被逼成了罪犯。

“光輝偉岸”的天際財團是能夠切實體會到的殘酷無情,而身旁“凶名遠揚”的巫辭又是那麼溫和耐心,阿石便對此深信不疑,感同身受,常常在心裡暗自為巫辭打抱不平。

所以,每次在聽到廣播和各種新聞重複巫辭的罪狀時,阿石總是嗤之以鼻,說天際財團真是亂來,如果是他掌權,一定不會這樣對巫辭。

巫辭對這樣的言論隻是看著他輕輕笑笑,“你總不能控製人追求享樂與玩笑的劣根性,你該明白的,假如你沒有強到讓社會來適應你,又不能適應社會,那麼隻能怪你本身能力不足,而不是怪社會。”

阿石明白巫辭在提醒他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戴上麵具就摘不下來,可他已經將“玉和”的身份當成了自己的,這麵具已經長在了他的臉上,融入了他貪婪的骨血。

假如沒有這個身份,假如一開始他就沒有那塊玉,那他就隻是一塊河裡隨處可見的石頭,絕不會得到巫辭這樣的對待。他甚至沒有被挾持的資格,隻是一個累贅。畢竟巫辭劫持“天際財團繼承人”隻是為了更方便逃亡,並且讓天際財團名聲受損,施壓讓其延遲天幕計劃。

所以每次,巫辭問阿石叫什麼名字的時候,阿石總會說,“玉和,我就叫玉和。”

甚至於,巫辭死時,他也是這麼回答的。

阿石跟著巫辭的時候,巫辭已經成為通緝犯許久了,之前還在監獄裡待過一段時間,身體完全被熬壞了。

巫辭手腕和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針眼,皮膚病態蒼白,稍微吹點風就會很虛弱,一直咳血。帶著阿石也都是以逃亡躲藏為主。他在這段時間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天幕計劃,阻止天際財團封閉整個暗星,放棄大多數人,讓太陽再不升起。

廣播裡偶爾聽見巫辭曾經犯下的“銀行搶劫案”、“偷竊核武器”、“挑起戰爭”、“引發海嘯”、“使用生化武器滅國”等罪行都像是另一個人做的無稽之談。

阿石覺得,巫辭是一個多好的人啊,哪怕對待他這樣一個被挾持的、滿嘴謊言的家夥,也都心懷善意,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換句話說,就算巫辭真的做出那樣的事情,也一定是被逼的。那他究竟被逼到什麼地步才會做得這麼狠絕?

又是什麼樣的折磨把一個曾經可以做出那些事情的巫辭變得像現在這樣苟延殘喘?

阿石不願去回想。

最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們躲藏在天際城的廢棄港口。

城內的霓虹照不到這裡,隻有沙灘燃燒的火堆和天上的星光。

巫辭精神不是很好,在火堆上架起鍋,煮了一鍋白水麵,阿石則打算去海裡給他抓條魚。

碰巧,幾個喝的爛醉的年輕人勾肩搭背的路過,見了他們這兩個流離失所的野狗,認出了曾經不幸在娛樂節目上作為暗星公用小醜,現在又被稱為“全暗星有史以來最恐怖犯罪分子”的巫辭。

年輕人,喝了酒,熱血上湧,因為被洗腦的緣故,滿腦子愛國情懷和個人英雄主義,不顧後果,直接一腳踹翻了鍋,掏刀想殺了巫辭。

巫辭那時候已經病很重了。

有可能是沒躲開,又或是他早已預見了自己的死,總之,他被捅了一刀。

其實最痛苦的是他被一刀紮穿肺部,這可以說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了,他最後血溢滿肺部的時候連呼吸都做不到了,即便如此,他爬起身第一件事也是為阿石解圍。

他的肺葉傷到了,肺部氣胸,大麵積進了血根本沒法喘氣。

“今晚有流星,再最後看一眼星星吧。”巫辭扔開那幾個年輕人的屍體說。

阿石最恨巫辭不把他自己的命當回事,“現在怎麼說這個!我去找藥…”

“…彆看在下了,在下不喜歡狼狽的時候被人看見…抬頭,玉和,今晚星星很美…你記著,永遠,永遠都要把頭抬起來。”

巫辭的呼吸艱難,被阿石扶住,彎了彎眼睛,“今天是個好天氣,再抬頭看看吧。明天不會再有太陽,天幕一計劃啟動,就再也看不到星星了。”

是的,是的,巫辭大概早已預見了自己的死。

阿石顫抖著雙手摁住巫辭一直湧血的傷口,空洞地想:他知道自己撐不久了,所以才選擇這麼一個最慘烈的方式,他知道天際財團不可能一個人去抗衡,知道一切都隻是小醜掙紮的悲劇。

所以…巫辭另想了其他的辦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巫辭便輕輕地問他,“…告訴我你的真名,玉和。”

阿石忍住眼睛裡的淚水,“玉和,我是玉和。”

巫辭笑了,親吻阿石的額頭,並用指腹抹去他的眼淚,“既然…決定了,就把這個麵具帶穩,讓它…長在你的臉上。”

新鮮的溫熱血液在集裝箱的地麵蔓延至外麵的沙灘,血滴的痕跡一直跟隨著腳印走向無人海岸,直到被海浪抹平,讓血液的鐵鏽味都混合在海風中聞不太清晰。

這一切,或許隻是一個算計,一場早有預謀的算計。

巫辭一向提前算好一切,不會讓任何沒準備的事情發生,脫離他的控製。

或許巫辭原本是善良的,他本該是一個愛著這個世界的聖人,卻被那荒誕可笑的節目改變,導致他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

他尊重人,但從不在乎人。

巫辭恨這個世界,他想讓這個世界所有人都痛苦。

他知道自己要死,他知道自己遲早要死,所以才儘心儘力地教阿石,並且用這種方式,促使阿石一定要回天際財團,用“玉和”的身份為他報複這個世界。

巫辭傲慢到根本沒想對任何人隱藏,所以阿石能夠看出來,但他仍然願意遵循巫辭的安排。

這是一個陽謀。

巫辭最擅長讓他人因為情感的聯係成為他溫順聽話的羔羊。

阿石知道自己不聰明,也不圓滑,很沒用,隻是個累贅。他知道自己這個卑劣的冒牌貨是隨便哪條不知名小河裡的一顆石頭。

隻是巫辭給他教導,給他衣食,給他講故事,甚至一直相信、認為他是蒙塵的明珠,是值得珠金鑲嵌的珍玉。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巫辭所期望的那樣,但為了巫辭,他不能不是,無論是打磨拋光還是麵目全非,哪怕扒筋剝骨,他也要成為那塊玉。

[全球最喪心病狂的恐怖/分子挾持天際財團繼承人仍在逃亡中…天際財團不畏威脅,在加強通緝強度的同時,決定天幕計劃照常實施……]

作為臨時落腳點的集裝箱內,無線廣播被阿石沾滿巫辭鮮血的手顫抖著打開,發出失真的電流音,幫助他獲取近期的信息。

[與此同時,北極星陛下將在伊內絲太後的幫助下登基……]

阿石想:

我要回去,我要用“玉和”的身份去天際財團叫那些人都付出代價。我要讓所有把巫辭當做玩笑的人都忘記被巫辭視作恥辱那一切,再讓他們全部都嘗一嘗掙紮求生的滋味,讓他們也嘗一嘗,被無法反抗的資本壓迫的滋味。

還有,還有,還有天際財團、皇室那些導致這一切發生的高層,一個、一個都彆想活。

巫辭教過他的:“假如你沒有強到讓社會來適應你,又不能適應社會,那麼隻能怪你本身能力不足,而不是怪社會。”

阿石確信巫辭所說的都是真理。

那麼,既然巫辭適應不了這個世界,就讓這個世界去適應巫辭吧。

是的…這世界應該被恐懼和強權所統治,那時候,所有人,所有人都該為巫辭悼亡,所有人都該為他高唱挽歌,跪著求著巫辭回來。

阿石抓起那把捅傷巫辭的刀,剝下了自己的臉皮。又一刀割喉,毀壞了自己的聲音。

“玉和”在“被綁架”時和巫辭待過一段時間,長得變了身形,又受到一點虐待是正常現象。

所以,現在…哪怕是曾經見過小少爺的人,也不會認出他們有什麼不同了。隻要…再把那些能和小少爺檢測出有血緣關係的直係親屬都想辦法殺掉。

……是的…是的…從此以後,“阿石”就隻是“玉和”。

與此相比,一張臉和聲音作為代價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在將頑石打磨為玉的過程中,這些遠遠不夠。阿石可以為此放棄更多。

手、腿、眼睛,包括生命……

他是河中頑石,抽筋扒骨,他也要成為那塊玉。

沙灘上的血跡與巫辭走向死亡的方向背道而馳,“玉和”將那塊證明身份的玉佩掛在了脖子前最明顯的地方,一較深,一腳淺,踩著所有人的血,向最高處走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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