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不接受我？”
“那我們……”少年急不可耐地嚷嚷著，白皙的小臉登時漲得通紅。
馬爾蒂尼把食指伸到嘴邊，衝聖西羅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麵上的笑意卻並無絲毫消減。
“放心，我們的生活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
“我不會接受彆的女人或者……男人，不會和其他人建立親密關係，也不會和其他人組成家庭。”
“你還可以和我還有克裡斯蒂安、丹尼爾住在一起。”
“我們還可以一起睡覺。”
“聖西羅，我們的生活還會和從前一樣，永遠都會一樣。”
“保羅·馬爾蒂尼永永遠遠都隻是聖西羅一個人的。”
“我向你保證。”
聖西羅想，他是應該感到安心的，因為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急不可耐地衝過來，對馬爾蒂尼說出這句“我愛你”，就是為了能繼續現在的生活，就是為了他的保羅不被其他人搶走。
現在，他的目的明明已經達成了。
可他為什麼還感覺到不滿足？
聖西羅想不明白，卻聽馬爾蒂尼幽幽地歎了口氣，又感慨了一句，“聖西羅，我等你長大。”
聖西羅張了張口，有點想像往常一樣回答“我已經很大很大了”，卻不知為什麼，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也幸好聖西羅沒說話，因為短暫的停頓之後，馬爾蒂尼繼續往下說，隻是聲音更輕了三分。
“聖西羅，我等你長大，等你學會愛，等你真正……愛上我。”
“哪怕，這要耗費我一生的時光。”
馬爾蒂尼接連做了兩個深呼吸，調整好心情，然後溫言叮囑聖西羅，“現在我們去向比安基女士解釋。”
“你剛剛嚇到她了。”
“這不是紳士所為。”
“聖西羅，你不要說話，一切交給我來就好。”
聖西羅腦海裡，仍然回響著馬爾蒂尼最後的喟歎。
“我等你學會愛。”
“等你真正愛上我。”
好奇怪呀，保羅為什麼要等他“學會愛”呢？
他已經對保羅說過“我愛你”了呀？
這難道不是已經會愛了嗎？
這難道不是已經愛上他了嗎？
保羅還想要什麼呢？
聖西羅不明白。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並未對馬爾蒂尼的話提出異議，隻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然後就習慣性地去牽馬爾蒂尼的手。
雖然剛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雖然兩人的關係已經算是進入了一個新階段，馬爾蒂尼卻默默抽回了本已經落入了聖西羅掌心的大掌。
足球圈的保守思想根深蒂固，同性戀對於職業球員而言是很嚴重的事情，馬爾蒂尼想。
他已經要退役了，可以不在乎這個。誰要是因此質疑他，馬爾蒂尼甚至可以直接召開發布會宣布掛靴。
但是聖西羅的職業生涯，才剛剛開始。
雖然小孩兒不懂，可自己得幫他注意。
男人腦海裡轉動著千般念頭，麵上卻絲毫不顯，隻邁著大步，朝著先前被他們拋下的朱麗婭走去。
牽手被拒絕了，聖西羅卻不生氣。
眼見馬爾蒂尼起步離開，少年也邁開步子，一邊想著小心思，一邊乖乖跟在了男人身後。
不過二十分鐘未見，朱麗婭便敏銳地發現，馬爾蒂尼對待她的態度，已經截然不同。
分彆之前，馬爾蒂尼還能夠在她絞儘腦汁找話題的時候偶爾接上兩句，更像是生性內斂或者是今天狀態不佳。
可是馬爾蒂尼帶著聖西羅再次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男人對待她的態度，已經帶上了明顯的疏離，或者說……官方化。
美麗的女士意識到了這個，不由地峨眉微蹙，心中已經差不多有了猜測。
“比安基女士，非常抱歉剛才驚嚇到你了。”
“我想我們不合適，我目前也不準備考慮個人問題，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我會向桑德羅和加布裡埃爾解釋的。”
果真，馬爾蒂尼果斷開口道歉，也應證了她的猜想。
朱麗婭美目微凝，緩緩掃過看似鎮定卻隱隱透露出緊張的男人，以及被馬爾蒂尼擋在身後的、麵上還透露出懵懂的少年，再回想起先前少年石破天驚的話語，心頭隱隱有了明悟。
美麗的女士又注視了馬爾蒂尼和聖西羅一會，然後輕輕頷首，“沒有關係，我原諒你了。”
馬爾蒂尼正待長舒一口氣，卻見朱麗婭有些突兀地朝他擠了擠眼睛，“放心，我會為你們保密的。”
這位成熟而美麗的女性，因為這個帶了幾分孩子氣的舉動，而透露出了幾分狡黠。
眼見男人勉強維持的淡定麵具迅速破碎，朱麗婭粲然而笑，卻沒有多說什麼，隻率先起身離去。
馬爾蒂尼在短暫的遲疑過後，才帶著聖西羅，跟上了朱麗婭的步伐，回到了內斯塔家的房子裡。
黑色卷發紮成了雙馬尾，雙馬尾上還戴著粉色Hello Kitty發圈的羅馬君王，滿臉生無可戀地迎接了他們。
眼看朱麗婭和馬爾蒂尼一前一後地進門，彼此之間並無任何交流，內斯塔已經猜測到了這一次亂點鴛鴦譜的結果。
不過，內斯塔並未表現得如何沮喪。
內斯塔起先想要嘗試著至少取下了發圈再與朋友們對話，卻換來了索菲亞隻聽雷聲不見雨點的乾嚎。
於是，蠢爸爸隻好就此罷手，就這麼晃蕩著雙馬尾，故作鎮定地朝馬爾蒂尼擠眉弄眼，“沒成是不是？”
“沒關係沒關係，以後我們再給你留心其他好姑娘。”
“下一次，找皮波介紹！”
馬爾蒂尼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內斯塔一晃一晃的卷發雙馬尾上移開，再用力咳嗽了一聲。
“那個……不用再費心了。”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內斯塔理解了馬爾蒂尼話裡的意思，嘴巴張得仿佛能塞下一個鴨蛋。
不是吧，哥們兒？
一個小時前你才同意了跟茱莉婭接觸，結果現在就告訴我你有喜歡的人了？
你的喜歡……來得挺突然啊？
馬爾蒂尼凝視了內斯塔一會，然後坦然一笑，“不用瞎想了，就是聖西羅。”
“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不過請幫我保密。”
“比安基女士應該知道了，請再次幫我向她道歉。另外也請加布裡埃爾多費心，確保她不要多嘴。”
“拜托你了。”
對於馬爾蒂尼而言，內斯塔是多年的隊友以及值得信賴的朋友，他不覺得自己的感情有什麼需要瞞著對方的。
哪怕這段感情有那麼點……驚世駭俗。
而且，他還需要內斯塔夫婦幫著說服已經知道了內情的茱莉婭為兩個人保密，以及防著一片好心的朋友們再亂點鴛鴦譜。
馬爾蒂尼丟下了這麼個重磅炸彈，然後轉身就走。
內斯塔神情恍惚地走了兩步，接著一頭撞在了自己家的門柱上。
馬爾蒂尼回身，又補充了一句，“這個發型不錯，以後在球場上也可以用。”
內斯塔腳下一個踉蹌，又在門柱上磕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第77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國際比賽日結束，AC米蘭的眾多國腳紛紛歸隊，繼續意甲和歐冠雙線作戰的高強度征程。
受到FIFA病毒的影響，11月22日，AC米蘭對陣卡利亞裡的意甲比賽裡，破天荒地上演了進球大戰。意甲豪門AC米蘭破天荒地被支弱旅灌了三個，如果不是聖西羅有超強主場加成，隻怕AC米蘭就要失分了。
然而，到了周中的歐冠比賽裡，麵對強隊馬賽，就連聖西羅的主場視野都不管用了。麵對隊友紛紛不在狀態的棘手情況，饒是聖西羅能力再強，也是獨木難支。
最終，AC米蘭與馬賽打成了1-1平，隻在主場遺憾地拿走了一分。
而同組勁敵皇家馬德裡本輪比賽全取三分。
本輪比賽結束，AC米蘭在歐冠小組賽積分榜上僅僅領先皇馬一分。
C組的出線形式，一下子又撲朔迷離了起來。
對於AC米蘭俱樂部的魂靈聖西羅而言，球隊近來過得不太順，他也過得不太順。
因為他的保羅最近有點奇怪。
內斯塔最近也有點奇怪。
他心愛的小甜品們……該不會是變質了吧？
站在隊列裡聽著萊昂納多訓話的時候，聖西羅有些擔憂地想著。
想到此處，聖西羅忍不住偏過頭，用一種怎麼看怎麼古怪的目光，望了馬爾蒂尼一眼。
正在整理發帶的馬爾蒂尼低下頭，嘴角微微上揚，給了聖西羅一個溫柔和愛憐得令人發指的微笑。
嗚嗚嗚看起來更古怪了好嗎？？？
聖西羅被馬爾蒂尼笑得渾身發毛，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往另一邊的皮爾洛身旁擠了擠。
就是……安德烈亞這麼瘦這麼矮，好像不能很好地保護他的樣子？
聖西羅一邊想，一邊把目光投向了距離更遠一些的加圖索——還是裡諾好，胖胖的，壯壯的，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馬爾蒂尼看著小孩兒的目光左顧右盼地亂轉悠，就是不肯看向他，終於有點忍不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他呢，小孩兒為什麼不看他？！
說起來，聖西羅雖然一直以來都對他表現出了超強的信任和依賴，對其他資深AC米蘭球員的喜愛，卻也都是直接放在明麵上的。
內斯塔，因紮吉，皮爾洛，加圖索……聖西羅第一次見到哪個隊友的時候，不是像隻搖著尾巴的小狗一樣，滿臉興奮地衝上去，而且抱住了人就不肯撒手？
還有卡卡……聖西羅第一次見卡卡的時候，激動得前一晚都沒睡好覺好嗎？！他還誇卡卡漂亮！馬爾蒂尼忽然想起來，聖西羅甚至沒有誇過自己漂亮……
哦，卡卡當然是漂亮的。
事實上，上帝之子第一次降臨米蘭內洛的時候，帥氣的臉龐外加乖巧聽話的模樣，讓包括卡爾洛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而且，卡卡不但漂亮，還年輕——至少比他年輕。
倒是他自己，對於年輕到稚嫩的聖西羅而言，或許有些老了……
該死的！他是不是該慶幸卡卡已經結婚了，而且夫妻感情很好？
馬爾蒂尼胡思亂想著，一時間竟有些不自信了起來。
沒錯，他是AC米蘭的隊長，按照聖西羅的說法，是“最香”的那個。
但是以聖西羅自封的、AC米蘭俱樂部魂靈的身份來看，自己在本質上，是不是與其他隊友其實也沒什麼分彆？
畢竟，他隻是“最”，而不是“唯一”……
站在馬爾蒂尼另一側的內斯塔，微微偏頭，看看聖西羅竭力想要縮小自己存在感的可憐模樣，再看看馬爾蒂尼幾乎寫在臉上的憂慮神色和看似溫和實則詭異的笑容，終於有點受不了了。
內斯塔斜眼，麵帶嫌棄地望向馬爾蒂尼，幾乎把一張巧克力色的俊臉皺成了鬼臉餅乾。不隻是鄙視他，內斯塔還挪動腳步，悄悄往另一邊避開了些。
馬爾蒂尼察覺到了內斯塔的閃躲，在關懷聖西羅的同時，忍不住拿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內斯塔，再用力瞪了他一眼，“哥們兒，你—他—媽—的—能不能正常點？”
馬爾蒂尼用的是氣音，內斯塔也回以氣音，“哥們兒，誰能想到，你—他—媽—的—還真是Gay啊？！”
內斯塔是真有點崩潰了。
怎麼說呢……從前，馬爾蒂尼從二隊撿了個小孩兒回家，掏心掏肺當親兒子照顧的時候；馬爾蒂尼去踢客場，得帶聖西羅住大床房的時候；還有剛知道馬爾蒂尼把小孩兒當兒子養結果小孩兒想當他爺爺的時候……大家不是沒嘲笑過隊長。
問題是……誰他媽想得到，馬爾蒂尼玩真的啊？！
當然，Gay不Gay什麼的，其實是馬爾蒂尼和聖西羅的私事，內斯塔無權置喙。
問！題！是！！特麼的你有種你一視同仁地守口如瓶啊！你單單告訴我乾什麼？難不成就是為了報複我挑頭給你介紹過對象？！
現在，夾在中間的內斯塔有苦說不出，簡直是純純的24K大冤種。
就在前兩天晚上，從國家隊回歸的、無限關心隊長以及好友的老朋友們，來找內斯塔探聽給馬爾蒂尼介紹對象的成果——AC米蘭球員親如一家，這也是應有之義。
有苦難言的內斯塔被嚇出了滿頭冷汗，隻得吞吞吐吐地告訴朋友們，馬爾蒂尼和茱莉婭不來電。
哪裡想到，好友們半點都沒有被打擊到，反而興致勃勃地開始扒拉自家夫人女友的閨密，興致勃勃地準備再給保羅介紹一個。
內斯塔：……
被要求保密的內斯塔有苦難言。
然而，內斯塔的噩夢並未到此結束。
因為第二天，馬爾蒂尼也找到了他。
“馬西莫告訴我說，他夫人有個表姐跟我很合適。”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瞎操心了嗎？”
“桑德羅，幫我打發掉他。”
內斯塔：……
內斯塔小雞手——特麼的安布羅西尼要給你介紹對象，關我什麼事啊？！
然而，內斯塔在內心激憤之下，和馬爾蒂尼對話的音量，不小心大了一點點，便引來了教練的側目。
本在訓話的萊昂納多大步上前，緊皺著眉頭望向還在眼刀亂飛、窸窸窣窣的馬爾蒂尼和內斯塔。
“你—倆—他—媽—的—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偷摸著說小話的馬爾蒂尼和內斯塔難得地理虧了起來。
內斯塔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地挪過眼去。
馬爾蒂尼還朝教練致以了一個包含著歉意的眼神。
萊昂納多也醒悟過來，他好像一不小心朝兩位不該被質疑的大佬發了火。
AC米蘭的主帥十分識趣地見好就收，隻清了清嗓子丟下了一句“下次注意”，便背著手走開了。
教練的動員結束了，馬爾蒂尼和內斯塔投給了彼此一個無奈的眼神。
旁觀了全場小衝突的聖西羅則探過頭來，試探著冒出了一句，“他媽的？”
聖西羅爆了粗口也不自知的懵懂模樣，使得周圍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氛圍。
馬爾蒂尼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隊友們已經笑彎了腰。
皮爾洛哈哈大笑著，有些勉強地將一條手臂搭在了內斯塔的脖頸上，還手欠地撩了撩羅馬君王微卷的黑色長發。
呸！你又不是我閨女，也想動我頭發？！內斯塔抬手，“啪”地一聲就把皮爾洛的爪子拍了下來。
皮爾洛也不著惱，隻繼續笑著，配上惺忪的睡眼開心得活像個早上六點起床結果知道公司炸了今天不用上班的社畜。
“待會一起搓一頓去？”
“我請客我請客！”
加圖索用力點了點腦袋，躍躍欲試地摩拳擦掌，“你自己提議的啊！”
“老子吃窮你！”
AC米蘭隊列裡的笑聲，一時間更加歡快了。
隻有馬爾蒂尼，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先是扭頭囑咐聖西羅，“這種話以後彆說了。”
“小孩子不可以說臟話！”
不過，馬爾蒂尼的語調，竟是說不出的溫和。
現在，男人一旦將目光投向聖西羅，竟連眼角的魚尾紋裡，都隱約帶著溫暖的笑意。
而且，馬爾蒂尼嘴裡說著管教聖西羅的話，卻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孩兒手感很好的腦袋。
這就使得馬爾蒂尼先前的管教，更像是打情罵俏。
當然，聖西羅自己是察覺不到的。
聖西羅被擼得舒服了，就也仰著腦袋，看看馬爾蒂尼再看看大家，傻兮兮地跟著笑。
其他人隻隱約察覺到馬爾蒂尼和聖西羅相處時，自帶了一種他們無法插足的溫馨氛圍。
皮爾洛還壞笑著跟加圖索咬耳朵（以他的身高對加圖索耳語最方便），說保羅帶小孩帶多了好像雞媽媽。
隻有知道內情但是有苦難言的內斯塔，光是看著馬爾蒂尼和聖西羅之間古怪的氛圍，就被酸得倒牙。
殊不知，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聖西羅，感覺也沒有比內斯塔要好上多少。
嗚嗚嗚嗚他的保羅又變得奇怪了！該不是真的變質了吧？
聖西羅鼻翼翕動，用力嗅了嗅卻什麼都聞不出來，隻好滿臉迷茫地朝著先前就看好的、加圖索寬闊的身體後麵躲了躲。
哪裡想到，馬爾蒂尼大掌一揮，便十分熟練地把聖西羅單薄的身子從加圖索身後拽了出來，而且態度強硬地直接提溜住了小孩兒的後脖頸。
“你們自己去聚聚吧，賬單算我的。”傳奇隊長很是豪爽，卻另有所圖。
“我和聖西羅就不參加了。”
“我們接下來另有安排。”
然而，不隻是AC米蘭的隊友們，就連聖西羅本人，都對和馬爾蒂尼單獨出去這件事，不是那麼讚同。
“保羅？”
“保羅我們去乾什麼呀？”
“不能改天嗎？”
“大家要去聚餐呢，我們不能一起嗎？”
馬爾蒂尼注視著聖西羅的目光，仍然和先前一樣溫和，態度卻是出人意料地堅定。
“我已經安排好了。”
“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
“聖西羅聽話。”
最終，還是對馬爾蒂尼無條件的信賴和依戀，壓過了和其他小甜品一起玩的期待。
聖西羅一步三回頭地被領走了。
直到馬爾蒂尼毫不避諱地牽著聖西羅的手，態度堅決地把仍然戀戀不舍的小孩兒拖走了，AC米蘭的隊友們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那個……保羅和聖西羅去吃什麼啊？居然不能帶我們？”
“該不會是麥當勞開心樂園餐吧？”皮爾洛說了個笑話，得到的卻隻有內斯塔一句乾巴巴的回應，“誰知道呢？也許他倆是去約會呢？”
皮爾洛還沒來得及答話，卻見加圖索用力打了個寒顫，用儘了十成十的力氣在內斯塔寬闊的後背上拍了一巴掌，直拍得內斯塔齜牙咧嘴。
“不要開這種玩笑，老子瘮得慌！”加圖索模樣凶狠地警告了一句，引得身邊圍繞的朋友們，紛紛點頭以示讚同。
另一邊，聖西羅明顯被攪了興致，即便已經被哄著離開了米蘭內洛，也還有點悶悶不樂的。
“我們為什麼不能跟桑德羅、安德烈亞他們一起去吃飯啊？”
“聖西羅也想跟大家一起玩~~！”
真是的，明明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小甜品可以吸，保羅卻非要帶他一個人出來，好無聊哦~~！
聖西羅明顯鬨了小脾氣，一路吵吵嚷嚷著聒噪個不休，馬爾蒂尼就安靜地、沉默地聽著。
男人唯一堅持的，隻有執著地牽著少年的手。
一言不發地牽著。
隻不過，馬爾蒂尼聽著聖西羅一派孩子氣的話語，一顆心卻越來越沉。
唉，他怎麼就栽在了這麼個單純到幼稚的孩子身上呢？
他一心想要等待聖西羅長大，卻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到這一天……
“聖西羅真的不能跟大家一起吃晚飯嗎？”聖西羅還在嘟嘟囔囔地抱怨，原本牽著他，悶著頭走的男人卻忽然頓足，側眸，沉著臉注視著聖西羅。
被馬爾蒂尼用這種仿佛暗藏了千言萬語的深邃目光注視著，聖西羅的叫嚷聲，也不由地輕了下來。
小孩兒也停住了腳步，低著頭，拿腳尖輕輕摩擦著地麵。
好像一隻察覺到了危險的小動物。
“如果……我隻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呢？”
馬爾蒂尼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
這是一個一點也不“馬爾蒂尼”的問題。
少年聽得愣住了，就眨巴著一雙黑眼睛，有些不安地注視著馬爾蒂尼。
馬爾蒂尼卻沒有解釋。
男人隻微微垂著眼眸，略帶緊張地注視著麵前的少年，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聖西羅也沒有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於是，馬爾蒂尼也開始不安了。
馬爾蒂尼忍不住地想，他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聖西羅於他而言，是新近確認了心意的愛人，是想要執手一生的人。
可是，對於自詡為AC米蘭俱樂部魂靈的聖西羅而言，他也不過是無數塊“小甜品”中的一塊罷了。
至多，不過是最香的一塊罷了。
可是，這個“最香”的形容詞，對於聖西羅而言，究竟有多重呢？
難道重得過其他全部的、也十分香甜的小甜品嗎？
畢竟，聖西羅雖然最信賴他，卻也一向把對其他米蘭球員的喜愛放在明麵上的。
馬爾蒂尼越想越覺得沒自信。
幸好，就在馬爾蒂尼準備妥協，帶小孩兒去參加隊友聚會的前一刻，聖西羅終於給出了回應。
“好呀。”少年的嗓音清亮得一如往昔，聽在馬爾蒂尼耳裡卻有如仙樂。
“保羅隻想我們兩個在一起，那就隻我們兩個在一起好了！”
“我想讓保羅開心。”
“因為保羅是最特彆的一個！”
是“最特彆的一個”，而不是“最香的一個”！
說起來，這還是聖西羅第一次用形容人的詞語，而不是形容甜品的詞語，來形容他呢！
這個認知，使得馬爾蒂尼整個人都飄飄忽忽的，蕩悠悠地如在雲端。
馬爾蒂尼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平複了心情。
再執起聖西羅的手時，他的心情卻不知輕鬆了多少。
馬爾蒂尼開著車，帶著聖西羅，往定好的目的地駛去。
已經能安安分分坐在副駕駛上的小孩兒，一路上仍然嘀嘀咕咕地問個不停，“保羅？我們這是去哪裡呀？”
“保羅？我們待會去乾什麼呀？”
“保羅？有什麼事是隻能我們兩個一起去做的嗎？”
“保羅保羅保羅~~”
……
其實是有點吵的，但是聖西羅的聒噪隻使得馬爾蒂尼的心情愈發地雀躍了。
等候紅燈的時候，馬爾蒂尼心情很好地為聖西羅解了惑。
“聖西羅，我們去約會。”
“約——會——？？？”少年聞言，把一雙黑眼睛瞪得溜圓，嗓音也陡然提高了八個度。
馬爾蒂尼輕輕“嗯”了一聲作為回應，然後一腳油門，
趁著小孩兒愣神的工夫，馬爾蒂尼故意作出沉穩的模樣，信口雌黃地哄騙他，“你跟我說了‘我愛你’嘛。”
“表白了，就要跟我約會了。”
聖西羅傻愣愣地聽著，似懂非懂地點頭，一副被忽悠瘸了的模樣。
馬爾蒂尼則暢快地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第78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馬爾蒂尼載著聖西羅，把車越開越偏，此行的目的地似乎有些奇怪。
聖西羅扒拉著車窗，看著窗外越來越陌生的景色，不由地麵帶好奇，“保羅？”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
“我們去看看我從前的家，還有我的小學，和初中。”馬爾蒂尼麵上還是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隻有對他深有了解的人才能聽得出男人語氣中透露出的忐忑意味。
出乎馬爾蒂尼的意料，向來遲鈍的聖西羅竟然聽出來了。
現在，聖西羅已經知道了，在坐車的時候不可以打擾司機。於是聖西羅沒有上手，隻是偏著頭，用一種混合著擔憂和好奇的目光，望著馬爾蒂尼。
馬爾蒂尼心下一慌，換擋的動作不小心亂了，發動機傳出了空檔滑行的聲音。
幸好，馬爾蒂尼很快便調整了過來，也得以繼續與聖西羅對話。
“聖西羅，我想帶你去看看我成長的地方。”
“我想讓你了解我的過去——沒有足球的那一部分。”
“但是我不確定你會不會感興趣。”
足球貫穿了馬爾蒂尼的生命，但是馬爾蒂尼的生命裡，並不是隻有足球。
而現在，既然他決心要與聖西羅共度一生，馬爾蒂尼就想要讓他了解自己的全部。
隻是，聖西羅會感興趣嗎？
這個純粹得似乎隻有足球的孩子，會對自己身上，與足球無關的部分感興趣嗎？
馬爾蒂尼有些緊張地以餘光觀察聖西羅的神色。
聖西羅沒有立刻答話。
少年在副駕駛座上側過身子，單手托腮，歪著腦袋，一雙剔透的黑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馬爾蒂尼，看得男人莫名有點心慌。
馬爾蒂尼輕咳了一聲以掩蓋自己內心的忐忑，“聖西羅？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保羅小時候的樣子。”聖西羅說，“記憶太亂了，我得理一理。”
“小時候的保羅，眼睛圓圓的，臉也圓圓的，頭毛卷卷的。”
“就像索菲亞玩的那個洋娃娃一樣。”
“切薩雷和瑪麗薩抱你來米蘭內洛找我玩。”
“那會兒你還沒個足球高呢，就追在足球後麵，啪嗒啪嗒地跑。”
“然後你摔倒了，就撅著屁股趴在我身上，哇哇大哭。”
“瑪麗薩過來哄你，踢了兩腳足球，跟你說‘皮球壞’。”
“但是瑪麗薩好不容易才哄得你不哭了，切薩雷板著個臉過來，告訴瑪麗薩男孩子不可以這麼寵。”
“還喊你自己站起來。”
“然後你就又開始哭了。”
“你哭得太可憐了，我也想哄哄你，就操縱著風，推著足球跟你玩兒。”
“你終於不哭了，臉上還掛著眼淚就咯咯咯笑著追著足球跑，結果跑了兩步就絆倒了，然後繼續趴在我身上哇哇哭，哭得我頭都疼了。”
“保羅~~你小時候好難哄哦！”
“現在倒是好多了。”
馬爾蒂尼打了一把方向盤，把車臨停在了路邊，靜靜地聽著聖西羅講述他想象中的、自己幼時的趣事。
他還記得，聖西羅上一次說起自己小時候的故事，還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麵。
那個時候，聖西羅聲稱自己一出生就被父親抱去給他看了，並且以此為理由想要讓自己“叫爺爺”。
他呢？他氣得恨不得一拳揮上去，打得小孩兒管自己叫爺爺！
當然，幸好他沒有揮出那拳，不然真不知道兩個人還會不會有今天。
不知是不是察覺出了自己初次見麵時的不快，聖西羅在那之後，再沒有提過他臆造的、自己的童年趣事了。
直到現在，直到他已經習慣了小孩兒的胡言亂語，甚至愛上了這個純粹的孩子。
再聽到聖西羅講述自己的內心世界，馬爾蒂尼至多不過笑著罵一句“小神經病”，心頭卻殊無怒意，
他甚至很高興，自己是唯一一個得以聆聽聖西羅胡言亂語的人。畢竟，現在的馬爾蒂尼急需從小孩兒這裡得到特殊待遇，來驗證自己在聖西羅眼裡的特彆地位。
而聖西羅還在繼續往下說。
“後來你長大了點，就來給我當球童啦！”
“還是那副圓乎乎的樣子，看著就想捏。”
“結果你第一次當球童就被人一腳把球踢到腦袋上啦！我記得好像是阿爾多吧？”
“你捂著腦袋倒在地上，疼得眼淚都在眼睛裡打轉了，但是沒有哭出來。”
“好勇敢哦~！”
“我們保羅從小就是個勇敢寶寶呢！”
“然後再大一點，保羅就來給我踢球啦~！”
“看起來還是個圓乎乎的小團子呢，但是踢得特彆好！！”
“誒——！保羅~~你說你小時候那麼圓，怎麼現在長大了就不圓了啊？”
馬爾蒂尼聽得愣住了。
他知道，聖西羅所說的“阿爾多”，是“阿爾多·馬爾德拉”，當時AC米蘭的隊長。
自己九歲就去給AC米蘭當球童的故事，是對媒體說過的。
但是第一次當球童就被馬爾德拉悶了一腳結果差點哭鼻子什麼的，實在是太丟人了，馬爾蒂尼可以發誓自己從未在公開場合提起過。至多不過是自己和父母還記得，就連馬爾德拉本人都不一定還有印象了。
而且，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年十八歲的聖西羅，又該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馬爾蒂尼想到此處，麵上的笑容不由地僵住了，再看向聖西羅的眼神裡也多了幾分驚疑。
幸好，聖西羅不過是隨口說起，沒有得到馬爾蒂尼的回應也未糾結。
“說起來，那會兒保羅就在上小學吧？”
“對哦，你們……不是，人類，是要上學的。”聖西羅想起來，馬爾蒂尼不許他說“你們人類”，於是乖巧地立刻改口。
“保羅要帶我去看你的學校？”
“好呀好呀！”
“我也很想知道，小保羅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呢~~！”
馬爾蒂尼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連聖西羅說他“圓”都沒有計較。
直到聖西羅等得不耐煩了，問他“為什麼不開了”，馬爾蒂尼才恍然醒悟，隨口安撫了小孩兒幾句，便繼續駕著車，載著聖西羅，向自己成長的地方駛去。
馬爾蒂尼一路開到了米蘭郊區，滿頭霧水地開車轉了幾圈，最後被迫把車停在了一片空地旁邊。
馬爾蒂尼帶了聖西羅下車，有些汗顏地跟小孩兒解釋，“那個……我也好久沒來了。”
“這裡本來是我父母家來著，就是我和姐姐弟弟長大的地方。”
“後來我們都大了，各自成家，我爸媽就把房子賣了，搬到了城裡住。”
“倒是沒想到買家直接給拆成平地了……”
饒是以聖西羅的遲鈍，也能體會到馬爾蒂尼的尷尬。
少年歪著腦袋，看了看馬爾蒂尼，然後快活地“咯咯”笑了出來。
馬爾蒂尼被笑得有點頂不住了，窘迫得恨不得能在這片空地上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聖西羅笑夠了，就主動牽住了馬爾蒂尼的手，還在男人略顯粗糙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哄孩子也似的。
“保羅乖~不傷心！”聖西羅說。
“從前的房子沒了就沒了吧，至少保羅的家人都還在。”
“我也還在。”
這樣一點也不“聖西羅”的話，使得感動的情緒充斥了馬爾蒂尼的胸臆。
男人從尷尬和傷感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充滿感情地注視著聖西羅。
然後，他就聽見了小孩兒一貫臭屁的胡話。
“反正保羅最愛我了！”
“切薩雷也最愛我了！”
“馬爾蒂尼家，都最最愛我了！！”
“嘿嘿，我的馬爾蒂尼~~！”
果真，聖西羅還是那個聖西羅，永遠都不會變。
隻是，聖西羅所說的，真的都是胡話嗎？
馬爾蒂尼忽然有點不確定。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馬爾蒂尼的老家拆得很徹底，但他所就讀的小學至少還在。
馬爾蒂尼帶著聖西羅，繞著學校轉了兩圈，一邊走一邊向他講述自己成長時的趣事。
“其實那會我也沒什麼心思讀書，下了課就呼朋引伴地去踢球。”
“我還記得小學三年級有一次，我放學路上顛著球就連人帶球滾進了路邊的泥坑裡，爬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跟泥娃娃似的。”
“等我回了家，我媽就一邊給我洗衣服一邊罵我，一邊罵我一邊給我洗衣服。”馬爾蒂尼說著就笑了出來，還隨手指給聖西羅看，“喏，泥坑就是在那個位置，不過現在路已經修好了。”
“後來我進了米蘭梯隊，更是把越來越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足球上。”
“嗯，我都記得。”聖西羅隨口接了一句，“那個時候，你每星期來三次。”
馬爾蒂尼：……
但是不知怎地，他聽著聖西羅胡說八道，一句“小神經病”已經到了嘴邊，卻怎麼都罵不出來。
小學看完了，馬爾蒂尼又帶聖西羅去看了他就讀的初中，以及童年時和小夥伴們嬉戲的街邊公園。
小公園已經破敗，但是通過秋日枯黃的草坪，還可以隱隱想象出彼時隻能被稱作“保羅”的馬爾蒂尼和朋友以及兄弟姐妹，笑著鬨著的模樣。
馬爾蒂尼拉著聖西羅，直接坐在了草坪上。
“所以，這就是我的過去，我的成長環境了。”馬爾蒂尼微微側眸，注視著身旁的少年。
“還缺個高中，不過就不帶你看了。”馬爾蒂尼笑著搖了搖頭，“反正我也沒讀完。”
“學曆高中肄業。”
“媒體都當作笑話說。”
聖西羅偏著頭想了想，然後把自己的手塞到了馬爾蒂尼的手掌裡。
“沒有關係啊。”少年清朗的嗓音十分淡定，“反正我就沒讀過書。”
“我沒學曆。”
作者有話說：
第79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我高中肄業，被媒體當作笑話說。”馬爾蒂尼自嘲著笑了出來。
聖西羅的回答，則是十二萬分坦然，“沒有關係，我沒學曆。”
馬爾蒂尼的心臟，跳動得比站在點球點前麵時還要劇烈。
這是一段乍聽起來無比正常的，就應該發生在約會對象之間的對話。
馬爾蒂尼不知道，這能不能算作一個他期盼已久的回應。
但是馬爾蒂尼忽然決定，要說得更多一些。
他不敢指望聖西羅能夠突然開竅，明白自己的苦心，隻能選擇把自己完全剖開，展現給小小的心上人看。
“聖西羅，這就是我成長的地方，這就是我的過去。”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樣的約會方式，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了解我的過去，了解我在足球之外的一部分。”
“但是我想要展示給你看。”
“雖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我……”
馬爾蒂尼哽住了。
他可能說得有點多，也有點亂了，馬爾蒂尼想。
這樣的約會方式，也可能太過老派、太過無趣了，馬爾蒂尼又想。
他是真心地想要展示自己的誠意，所以一確定自己的心意，就迫不及待地帶了聖西羅來看了自己成長的地方。
馬爾蒂尼急切地想要剖開自己，把沒有聖西羅參與的前四十年，都展示給剛剛認定的小愛人看。
可是，聖西羅是個年僅十八歲的少年，甚至隻是個心智不健全的少年。
這個年紀的孩子，是不是應該喜歡遊戲、流行音樂、酒精……或者彆的什麼？
可是，馬爾蒂尼甚至無法確定，現在的孩子應該喜歡些什麼。
馬爾蒂尼更加無法確定，聖西羅在足球之外，還喜歡什麼。
聖西羅可以感受到他的真誠嗎？
聖西羅……會願意考慮他嗎？
馬爾蒂尼不能確定。
幸好，聖西羅展顏而笑，也接住了馬爾蒂尼未儘的話語。
“我很喜歡。”
看到這樣燦爛的笑容，馬爾蒂尼忐忑的心頃刻間便安定了下來。
“我想要了解保羅的生活，我沒有參與的那部分生活。”
“因為我喜歡保羅，所以願意去了解保羅的一切。”
少年歪著腦袋注視著他，笑得眉眼彎彎。
馬爾蒂尼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正笑得燦爛的少年。
即便馬爾蒂尼很清楚，此“喜歡”並非彼“喜歡”。
但是聖西羅的回應，讓馬爾蒂尼忍不住地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馬爾蒂尼隻希望，這不是他的錯覺。
這天的晚飯，馬爾蒂尼沒有選擇什麼高級餐廳，而是帶聖西羅去了一家位於自家老房子附近的、環境幽靜而且口味不錯的百年老店。
馬爾蒂尼根本不用翻看菜譜，隨口就點了兩份海鮮濃湯、一份白葡萄酒燉牛肉、兩份番茄肉醬意麵，以及一份可以分食的提拉米蘇作為餐後甜點。
等餐的時候，馬爾蒂尼出去了一下。
男人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小束包裝精美的玫瑰花。
其實，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給人送過花了。馬爾蒂尼捧著玫瑰，心頭的緊張卻比捧著足球去往罰球點時更甚。
正在左顧右盼的聖西羅轉過眼眸，滿臉好奇地看著馬爾蒂尼懷裡的花束，再看看麵色略顯僵硬的馬爾蒂尼，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慣常的懵懂神色，“保羅，這是什麼呀？”
馬爾蒂尼搖頭失笑，然後走到聖西羅麵前，微微欠身，把手裡的花束遞給了滿臉好奇的少年，“這是玫瑰，是送給你的。”
聖西羅不一定能理解，馬爾蒂尼想。
但是他會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自己認為美好的、認為聖西羅應當擁有的一切，都獻給年少的愛人。
果真，聖西羅接過玫瑰花，盯著鮮豔的花束看了一會，再好奇地嗅了嗅，然後抬眸，傻笑著看向還在等待他回應的馬爾蒂尼，“保羅~~香的！”
“嗯，香的！”馬爾蒂尼點頭表示讚同，順便用拇指抹去了聖西羅在嗅花時鼻尖上沾上的露水。
聖西羅抬頭看看馬爾蒂尼，再低頭看看玫瑰花，然後再看看馬爾蒂尼，再看看玫瑰花。
再然後……聖西羅張開嘴，“啊嗚——！”一口，咬在了玫瑰花上。
小孩兒嘴裡叼著兩片玫瑰花瓣，用力咬了兩口，細細品味了一番，接著才“呸呸”兩聲，吐掉了被自己嚼爛了的花瓣，苦著臉跟馬爾蒂尼告狀，“不好吃~~保羅——！”
真是的……這個小破孩子！！
馬爾蒂尼無奈，拿紙巾幫聖西羅擦掉了唇齒間苦澀的花汁，“聖西羅，玫瑰花不是吃的。”
聖西羅隨手把被自己咬得亂七八糟的玫瑰花放在了一旁，“那玫瑰花是乾什麼的呀？”
“玫瑰花是……”馬爾蒂尼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玫瑰花是愛情的象征。”
“愛情？”聖西羅看起來，卻更加困惑了，“可是，愛情是什麼呢？”
馬爾蒂尼忽然意識到，無論是他，還是好心辦了壞事的內斯塔夫婦，都沒有向聖西羅解釋過“愛情”是什麼。
是啊……這是一個曾經連怎麼吃飯和睡覺都搞不明白的傻孩子，又怎麼可能無師自通地明白愛情是什麼呢？
馬爾蒂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將聖西羅的雙手執在了手裡。
男人低頭，在少年白皙細嫩的手背上印下了一個虔誠的吻。
“愛情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熾熱而激烈的感情。”
“愛情是想要牽住一個人的手，一輩子都不鬆開。”
“愛情是想要把美好的一切，都奉到那個人的麵前。”
“愛情是想要和一個人共度餘生，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
馬爾蒂尼說了很多，聖西羅就歪著頭，似懂非懂地聽著。
少年清透的黑眸對上了男人深邃的、仿佛蘊藏著漫天星辰的藍眸，然後嘴巴一咧，粲然一笑。
“這就是愛情的話……那我確定了！”
“我愛保羅！”
“我想要和保羅永遠在一起！”
馬爾蒂尼笑著抬手，揉了揉聖西羅的小腦袋，“你說的‘在一起’，不一定是我想要的‘在一起’。”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聖西羅，謝謝你。”
這天晚上，馬爾蒂尼洗漱完畢回到臥室的時候，發現已經換好了睡衣戴好了睡帽的聖西羅，正盤腿坐在床上，認真翻看著一本圖畫書。
是一本已經有點褪色的《小王子》。
馬爾蒂尼記得，那是克裡斯蒂安三歲的時候，自己買給他的。十年前，就是在這張床上，馬爾蒂尼盤著腿，把小小軟軟的、還沒開始叛逆也不會跟爸爸頂嘴的克裡斯蒂安抱在懷裡，一頁一頁地翻著圖畫書，讀給兒子聽。
後來，有了丹尼爾，自己又帶了小兒子，重讀了一次《小王子》。
而現在，好像輪到聖西羅了？
他確定自己沒有再把聖西羅當作孩子看待了。
但是，馬爾蒂尼想，自己需要像陪伴孩子一樣陪伴聖西羅，像教導孩子一樣教導聖西羅。
他愛上了聖西羅，也一定可以教導聖西羅學會“愛”的。
馬爾蒂尼正想著，聖西羅見他來了，便抬眸，充滿驚奇地望過來，“保羅~~！”
“這本書裡，也有玫瑰花誒！”
“但是我字認不全~~”
“保羅保羅？這個單詞，是什麼意思呀？”
聖西羅說著，便衝馬爾蒂尼舉起了手中的圖畫書。
馬爾蒂尼溫和地笑著，起步走到床邊，在聖西羅的身邊坐下。
“對，這本書裡也有玫瑰花。”
“我帶你讀。”
馬爾蒂尼用一隻堅實有力的臂膀，把聖西羅攬進懷抱裡，讓小孩兒的腦袋，枕在自己寬闊的肩膀上。
男人又用另一隻手，翻開了有些褪色的圖畫書，指著文字讀給聖西羅聽。
“在一顆遙遠的星球上，住著一位小王子。”
“星球上有三座小火山，和一朵帶刺的玫瑰。”
“小王子跟他的玫瑰聊天，為她澆水，為她築起了玻璃罩，為她攔起了屏風。”
……
聖西羅坐得有點僵了，於是很自然地挪了挪屁股，在馬爾蒂尼的懷抱裡鑽了一會，重新找到了一個喜歡的位置。
少年纖瘦的身形倚靠在他的懷裡，灼熱的吐息噴灑在他的頸側……
馬爾蒂尼頓了頓，才接著往下讀。
“在這顆星球上，小王子碰到了一隻狐狸。”
“狐狸告訴他，‘如果你馴養我，我們就會成為彼此的獨一無二。’”
“馴養就是建立聯係，形成習慣。”
“你永遠要對你馴養過的一切負責。”
……
聖西羅一邊聽，一邊似懂非懂地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
馬爾蒂尼抬起手掌，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臉頰，“聖西羅？”
“你聽懂了嗎？”
聖西羅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懂了，又沒懂。”他說。
“但是我困了。”
“保羅晚安。”
聖西羅理直氣壯地說著，然後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就著腦袋埋在馬爾蒂尼懷抱裡，雙手吊著男人脖頸的姿勢，閉目睡著了。
聖西羅……好像比他教導過的每一個孩子，都要麻煩。
馬爾蒂尼有些苦惱地歎了口氣。
男人垂眸，凝視了一會懷裡少年沉靜的睡顏，卻奇異地覺得心頭煩躁和挫敗的感覺慢慢平息了。
馬爾蒂尼合上圖畫書，撩開聖西羅的額發，在少年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輕吻。
“聖西羅，你就是我的玫瑰，也是我的小狐狸。”
“我心甘情願地被你馴養。”
“聖西羅，我等著你長大。”
“等你能夠回報我以同樣的愛。”
作者有話說：
注：《小王子》相關內容引用自《小王子》
第80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看到聖西羅仍然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馬爾蒂尼有時會有些挫敗地覺得，自己全部的努力和嘗試，都是做了無用功。
聖西羅隻是一個簡單純粹到似乎心智不健全的少年。
自己真的能成功教會聖西羅學會“愛”嗎？
就算聖西羅學會了“愛”，他又真的能愛上自己嗎？
馬爾蒂尼越發地不確定了起來。
馬爾蒂尼甚至忍不住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他愛上了一個滿心滿眼都隻有足球的少年。
他愛的就是聖西羅的那份純粹。
可他偏偏又希望，這個純粹的少年眼裡，除了足球，也能看見自己。
但是，初次約會過後的幾天，聖西羅在加練結束後，難得地向馬爾蒂尼提出了要求。
“保羅~~”
“今天晚上，你帶我去聖西羅球場好不好？”
“我有事想要跟梅阿查說。”
又是他的幻想朋友！
他看不見就在身邊的自己，卻看得見他的幻想朋友！！
想到此處，馬爾蒂尼忍不住地有些暴躁了起來。
馬爾蒂尼什麼都沒說。
純出於小動物的本能，聖西羅察覺到了馬爾蒂尼心情不佳，有些為難地皺了皺鼻子。
“保羅？”
“你生氣了嗎？”
“保羅覺得麻煩的話，我自己走去球場就好。”
“我認識路，我也很能走的！”
然而，馬爾蒂尼垂眸，見到的又是小孩兒和從前彆無二致的、天真又懵懂的表情。
於是，馬爾蒂尼心頭輕微的煩悶，又很快就消隱無蹤了。
他愛的就是聖西羅的這份天真和純粹，又怎麼能因為孩子的天真而責怪他呢？
“我沒有生氣。”馬爾蒂尼的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
“聖西羅，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的。”
小動物很輕易地就被逗得開心了，笑嘻嘻地湊過來，貼著馬爾蒂尼蹭了蹭，還在他的臉頰上用力MUA了一口。
於是，這天晚上，馬爾蒂尼依約把聖西羅送到了聖西羅球場，並且再次見證了球場大門為一人打開的奇幻場景。
馬爾蒂尼就自己是否需要回避征求過聖西羅的意見，但是小孩兒渾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我找我弟聊聊天而已，沒什麼不能給你聽的。”
馬爾蒂尼剛要點頭，卻見聖西羅抬腳，用力跺了兩下草坪，“煩死了！我說我是你哥我就是你哥！！”
“想做我哥？等下輩子吧！！”
饒是對今晚會見到的神經病場麵早有預想，馬爾蒂尼見到此情此景，還是不忍直視地錯開了眼。
真是的，自己怎麼就喜歡上了這貨呢？！
馬爾蒂尼懶得再多說什麼，撇下聖西羅，獨自去替補席上找了個座位坐下。
聖西羅也不避諱他，直接在綠茵場上隨便找了個位置，盤腿坐好，隨手拍了拍草坪算作跟“幻想朋友”，哦不，“幻想兄弟”，打了招呼。
然後，開聊。
“梅阿查~~”
“做人好麻煩哦~！”聖西羅說著，十分委屈地皺了皺鼻子。
聖西羅球場，或者說梅阿查球場的草坪，無風自動，仿佛在嘲笑他。
聖西羅的回應，是舌頭一吐眼睛一眯，做了個分外古怪的鬼臉，“對哦，你都沒有機會做人，當然沒機會感受到麻煩咯！”
聖西羅吐槽完了，身子迅速往旁邊一扭，似乎是避開了隱形的一拳。
然而，聖西羅避開了一拳，卻沒躲開下一腳。
少年“哎喲”痛呼了一聲，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樣，被理應不存在的人踹倒在地，撅著屁股哼哼唧唧了半天。
聖西羅堅決奉行“在哪裡摔倒就在哪裡躺著”的原則，乾脆就著趴在地上的姿勢，跟他的“幻想兄弟”聊了起來。
“不打了不打了！”聖西羅嘀嘀咕咕。
“我今天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哎呀梅阿查——！我真有事要跟你說！！”
隨著聖西羅的抱怨，聖西羅球場上喧囂的風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就好像真的有人在聽他的訴說一樣。
聖西羅在草皮上打了個滾，從趴姿變作了四仰八叉地躺著，再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雖然隔得有些遠了，在夜幕的籠罩下也看不分明，但是馬爾蒂尼完全可以想象，聖西羅現在滿頭沾著草屑的狼狽模樣。
馬爾蒂尼回想了一下臨出門前，自己幫聖西羅打理頭發的辛苦，嘴角抽了抽，最終什麼都沒說。
“梅阿查~~”
“你說，到底什麼是愛啊？”
“保羅告訴我，愛是想要和一個人共度餘生，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馬爾蒂尼沒有想到，聖西羅會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地一陣錯愕。
而聖西羅還在繼續往下說。
“我也想和保羅永遠在一起啊？”
“我希望每天臨睡前最後一個看到的就是保羅，每天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也是保羅。”
“可是保羅說那不是愛。”
綠茵場上的長草沙沙作響，好像真的有另一個少年在問，“那愛情是什麼呢？”
“我也不明白。”
“就知道你沒用！”聖西羅癟著嘴哼唧了兩聲。
可是這一次，他並不需要在草坪上翻滾，以閃躲人類看不見的拳腳。
就好像那個隱形的少年也知道，現在不是打鬨的好時機一樣，
於是，聖西羅得以繼續述說自己的苦惱。
“保羅說小狐狸說，馴養也是愛。”其實是《小王子》書裡說的，但是聖西羅講不明白。
“馴養是習慣，是成為彼此的獨一無二。”
“小狐狸還說，要對馴養過的一切負責。”
……
“是我先對保羅說‘我愛你’的。”
“是我一來到這個世界，就纏上保羅的。”
“我馴養了保羅，我是不是要對他負責？”
“可是……我該怎麼負責呀？”
“我該怎麼去‘愛’呀？”
“你家薩內蒂，也跟你要‘愛’嗎？”
“梅阿查——！”
“你說，我該怎麼負責啊？”
“梅阿查——！”
“你會‘愛’嗎？”
聖西羅越說越氣，便抬起腳，在綠茵場上用力踏了兩下，泄憤也似的。
馬爾蒂尼聽得呆了。
確認了自己的心意以來，他教了聖西羅很多，也和聖西羅一起做了很多事。
他帶著聖西羅讀繪本，和他約會，向他介紹自己的往事，陪聖西羅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即便小孩兒所謂“想做的事”，大多數時候都隻是多在訓練場上停留一會，馬爾蒂尼也正在盤算著要帶聖西羅去經曆更多有意思的事，去點綴他的生活。
可是，任憑馬爾蒂尼教了再多、做了再多，聖西羅所表示出的，都仍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馬爾蒂尼有時候會忍不住感覺到絕望和沮喪，因為他疑心他小小的心上人，可能永遠都無法理解他的愛意，也無法回報給他同等的深情。
直到今天，直到現在！
直到聖西羅在深夜來到球場，找到他的“幻想兄弟”傾訴！
馬爾蒂尼終於確定，聖西羅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深情，並且也期望能回報給他同樣的愛意！
這個小家夥，說要“對他負責”呢！這個念頭，使得馬爾蒂尼整顆心好像浸泡在了蜜罐裡，甚至忍不住地偷笑出聲。
這一刻的馬爾蒂尼，一點都不像一個曆經了二十五年職業生涯，即將退役的傳奇隊長，反倒像個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
馬爾蒂尼正沉浸在強烈的喜悅裡，卻忽見草坪上的聖西羅，毫無征兆地發瘋了。
“啊啊啊啊啊做人好麻煩啊！！”聖西羅忽然高聲叫嚷起來，然後就在地上翻滾了兩圈，還手腳並用著，對著身下的草皮連打到踹，
就好像商場裡賴著不肯走、撒嬌耍賴地要家長買玩具的小孩兒。
真是的！明明之前已經好很多了，怎麼突然又抽風了？馬爾蒂尼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準備過去攙扶起不知出了什麼事的小孩兒。
可是，聖西羅竟瘋得更厲害了。
“梅阿查——！”
“做人好麻煩啊！！”
“我是想‘愛’保羅的，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煩死了煩死了！”
“梅阿查我不做人了！我回去跟你睡吧！！”
“我再也不嫌棄你睡覺的時候總踹到我啦！”
“梅阿查~~！！”
聖西羅喊著馬爾蒂尼聽不懂的話，接著便在馬爾蒂尼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使出渾身的力氣，衝著草坪，一頭撞了上去——！
“聖西羅——！！”馬爾蒂尼嚇得心臟都要不會跳了。
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撲上去，堂堂AC米蘭傳奇隊長，竟在跑動的過程中，腳步一個踉蹌，便跌倒在了草坪上。
可是，馬爾蒂尼根本來不及爬起來，便手腳並用著，爬向了撞過草坪之後便腦袋朝下趴在地上的少年。
聖西羅剛剛是拚儘全力撞上草坪的，傷得還真不輕。
躺在地上的少年雙眸緊閉，紅發散亂，光潔的額頭上平添了一個紅通通的鼓包，好不可憐的模樣。
馬爾蒂尼跪在地上，顫抖著伸出手指，探了探聖西羅的鼻端，在確認小孩兒仍然在呼吸之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聖西羅的腦袋，讓少年枕在自己的膝蓋上，再拿手背輕輕拍著聖西羅的臉頰。
“聖西羅！”
“聖西羅——！”
“聖西羅……”
男人一遍一遍地呼喚少年的名字，聲音忍不住地有些哽咽。
“聖西羅，我再不逼你了。”
“聖西羅，我不會急於讓你愛上我了。”
“聖西羅，我隻求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聖西羅，你彆想不開呀……”
……
馬爾蒂尼在夜晚球場昏暗的燈光下不知呼喚了多少次，終於換得少年重新睜開了眼眸。
聖西羅仰躺在馬爾蒂尼的膝蓋上，迷茫地注視了一會上方的男人，視線好不容易才重新對上焦。
聖西羅的薄唇囁嚅了好幾下，終於有微弱的聲音吐出。
“保羅~~我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