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準確一些，這段時間的經曆，對馬爾蒂尼而言，堪稱奇幻。
他的AC米蘭，馬爾蒂尼家父子兩代效忠的球隊，他所獻上全部忠誠和愛意的俱樂部，竟然化作了人形，就陪伴在他身邊。
而他，在長久地熱愛著AC米蘭這支球隊之外，竟又愛上了AC米蘭俱樂部魂靈所化作的人形。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奇幻，也更美妙的事嗎？
馬爾蒂尼想不出來了。
飛機一個顛簸，聖西羅從睡夢中醒來。
小孩兒睜開迷蒙的睡眼，砸了咂嘴，迷迷糊糊地在馬爾蒂尼泛著胡茬的下巴上啃了一口，“保羅～你不困嗎？”
馬爾蒂尼搖了搖頭，“我很清醒。”
“聖西羅？”
“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聖西羅眨了眨眼，嘴巴一咧，露出了一個透露出快活意味的笑容，“保羅～～！”
“你終於終於終於——願意相信我就是AC米蘭啦？”
聖西羅連用了三個“終於”，來表達自己雀躍的心情。
短暫的錯愕過後，馬爾蒂尼否定三連，“我、我不是！”
“我沒有！”
“彆瞎說！！”
“我……我一直知道你是AC米蘭的！”
“我我我、我還跟你的朋友打過招呼不是嗎？”
一直拿聖西羅的實話當瞎話什麼的……果斷不能承認啊！！
這是他的俱樂部，也是他心愛的人，馬爾蒂尼不願意自己在聖西羅心裡，有哪怕一點點不好。
而且……聖西羅一直表現得很單純也很好騙的樣子，說不定就被他給騙過去了呢？
聖西羅搖了搖頭，小臉上浮現出了一點點狡黠的意味。
“不是這樣喲～～”
“保羅是真相信還是假相信，聖西羅感覺得出來的！”
“而且……剛剛保羅還跟我對不起呢！”
“如果不是誤會了我，保羅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馬爾蒂尼張口結舌地答不上來。
哪裡想到，聖西羅發現了也就發現了，竟然還頗為大度地揮了揮手，“沒關係啦！”
“保羅現在相信我了就好。”
“反正你小時候也說瞎話騙我來著，我也沒跟你計較呀？”
馬爾蒂尼抬手，錯愕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哪有？？”
聖西羅輕輕“哼”了一聲，一臉臭屁的模樣，“保羅小時候跟我說怪獸要來了，還說你會打怪獸保護我，害得我擔心了好久呢！”
馬爾蒂尼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了半晌兒，才回憶起自己小時候看奧特曼看得入迷，或許也許大概可能……和小夥伴玩過怪獸進攻米蘭內洛的遊戲？
想起了這一茬，馬爾蒂尼整個人都僵住了。
真是的，心上人隨時隨地能翻出自己的黑曆史什麼的，實在是太討厭了啊啊啊啊啊！！！
或許是察覺出了馬爾蒂尼的尷尬，聖西羅眼珠轉了轉，便貼心地轉回勒先前的話題。
“我的故事啊……”
“我的故事其實有點無聊的。”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睜開眼，是在一場米蘭德比裡。”
“我睜開眼，看到了雲，看到了太陽，看到了綠茵場，也看到了穿著紅黑劍條衫，高喊著‘Forza Milan的球迷。”
“那個時候，我們還沒獲得過什麼冠軍，但是我們的球迷一點也不差！”
“他們注視著我的時候，眼睛裡好像有光。”
“保羅~~！他們好香啊！！”
“球迷的聲音好響亮，聽著他們的聲音，我的靈魂都在顫栗。”
“馬裡亞諾的進球，震得球門都在顫動，也震得我清醒過來。”
“那個時候……好像是20年代？”
“我記不太清了。”
“那個時候，梅阿查還沒有意識呢，我也還不太清醒。”
“但是我迷迷糊糊地就想，另一支球隊的魂靈，可真是個懶鬼呀！”
“等他醒來了，我要踢他屁股！”
聖西羅說得太模糊了，AC米蘭的曆史也太漫長了，以至於馬爾蒂尼根本想不出來，聖西羅所說的，是哪一個“馬裡亞諾”。
但是馬爾蒂尼什麼也沒說，就安安靜靜地聽著，再隨著聖西羅的講述，想象那個近百年前的世界。
真是奇妙啊！馬爾蒂尼想。
20年代，他的父親還沒有出生，第二次世界大戰還沒有開始……可是AC米蘭就已經在了，聖西羅就已經在了，羅森內裡也已經在了。
這支球隊，這個魂靈，他的愛人……靜靜地在米蘭城矗立了百年，看儘了世事變遷。
聖西羅從初誕靈智，慢慢成長到如今，再莫名成為“人類”，竟神奇地保持了這麼一顆赤子之心。
馬爾蒂尼還注意到了聖西羅說的“香”。
所以，聖西羅果真能聞得到米蘭球迷，或者說，全部愛著這支球隊的人身上，所散發的香氣。
作為俱樂部的魂靈，聖西羅在從前的歲月裡，甚至曾經以此為生。
原來，聖西羅從來沒有騙過他哪怕分毫。
馬爾蒂尼正想著，卻見聖西羅又揪了揪頭發，好像把腦海裡久遠的記憶拽出來了一些。
“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沒什麼精力，沒清醒多久就有睡著了。”
“我睡睡醒醒的，也不知過了多少年。”
“某一次睜眼的時候，梅阿查就忽然在了。”
“剛剛誕生的時候，梅阿查傻乎乎的。他好像不曉得自己是誰，也不曉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我跟梅阿查說我是他哥，他就乖乖地叫我‘哥’。”
“嘿嘿，剛出生的梅阿查，好聽話啊！”
“不過見識了一場米蘭德比之後，梅阿查就不好騙了。”
“就在德比賽場上，梅阿查跳起來錘了我一拳，號稱跟我勢不兩立！”
“嘖嘖嘖，弟弟長大了，就不好玩了！”
說到此處，聖西羅煞有其事地搖了搖頭，一副“吾弟叛逆傷透我的心”的搞笑模樣。
馬爾蒂尼眼前，好像真的又出現了某個黑發藍眸、和聖西羅有七分相似，也同樣靈動的少年。
馬爾蒂尼笑著低下頭，和從前一樣，撩開聖西羅的額發，在少年光潔的額頭上輕吻了一口，“再後來呢？”
聖西羅梳理了一下思緒，接著往下說。
“再後來啊……再後來你們越來越厲害，小甜品越來越香，我的力量越來越強大，能清醒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了。”
“我可以在場上場下陪著你們，和你們一起奔跑，看著你們踢球。”
“我可以偶爾操縱著風，揪揪你們的頭發，捏捏你們的臉。”
“我的記性也好起來了，能夠記住小甜品們的名字。我開始為了你們在球場上的每一次優異表現而歡呼，開始愛上一個個具體的人……”
馬爾蒂尼打斷了他，“聖西羅，你愛我嗎？”
少年瞪圓了眼睛，把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很認真地回答了馬爾蒂尼的問題，“愛！當然愛！！”
“我最最最最最愛保羅了！！”
馬爾蒂尼搖頭失笑，直接搶答了，“因為我最香了？”
聖西羅隱隱意識到仿佛有什麼不對。
但是他很誠實地點了點頭，“是啊，保羅最香了！”
馬爾蒂尼麵上的笑容，莫名加深了三分。
“但是，你也愛其他人，對吧？”
“你不隻愛我，你也愛皮波、小桑、裡諾他們，因為他們也是香的。”
“你愛著全部的米蘭球員和球迷，隻要他們愛AC米蘭這支球隊，你就會回報給他們同樣熾熱的愛。”
聖西羅偏過頭，凝視了一會馬爾蒂尼因為微笑而加深的魚尾紋，然後呆呆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愛他們。”
“我愛每一個愛著AC米蘭的人。”
但不過片刻之後，他便仿佛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用力搖了搖頭，“但是是不一樣的愛！”
“保羅——！”
“我愛他們，和愛你，是不一樣的！！”
“我愛保羅，就像、就像……”聖西羅詞窮了。
不過，短暫的磕絆過後，他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語句以描述自己和馬爾蒂尼的關係。
“我愛保羅，就像小王子愛玫瑰花！”
“我對保羅的愛，和我對其他人的愛，是不一樣的！！”
然而，馬爾蒂尼又搖了搖頭，深邃的眸子裡隱隱透露出悲傷的意味。
“不，不是這樣的。”
“這是我引導你的。”男人與言文語調低沉。
“聖西羅，你原本是不知道這些的。”
“是我給你講了《小王子》的故事，是我自以為是地教了你‘什麼是愛’。”
“是我把我的愛情強加給你。”
“聖西羅，對不起。”
聖西羅眨了眨眼睛，還想再辯解些什麼。
但是今天裡的第二次，馬爾蒂尼以柔軟的指腹，堵住了小孩兒開闔的雙唇。
“沒有關係的。”
“事實上，從確信了你就是AC米蘭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不可能愛上我的。”
馬爾蒂尼的笑容中，有苦澀的意味，更多的卻是一片釋然。
“其實我已經很幸運了。”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有機會見到自己所效忠的球隊，見到自己的信仰呢？”
“更遑論，你還給予了我全部的信任，還願意陪伴在我身旁。”
“我已經知足了。”
想到此處，馬爾蒂尼的聲音，更加低沉了幾分。
“聖西羅，你放心。”
“無論未來會怎麼樣，無論你會留在這裡，還是會回歸你自己的世界。”
“無論你能不能真的給予我我想要的那份‘特殊’……”
“這些都沒有關係了。”
“聖西羅，我會永遠愛你，無論是以你的隊長的身份愛著AC米蘭，還是以人類的身份愛著‘聖西羅’這個人。”
馬爾蒂尼站起身來，麵向著聖西羅，單膝跪地垂眸。
他將右掌按在自己的胸口，麵對著自己效忠的俱樂部也是自己心愛的少年，沉聲起誓。
“聖西羅，我向你發誓，”
“保羅·馬爾蒂尼會永遠愛你、永遠忠誠於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事實上，這也是你最初想要的……”、
男人的最後一句話，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作者有話說：
第97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AC米蘭客場挑戰佛羅倫薩的比賽，因為天降暴雪而延期。
於是，2009-2010賽季上半程的比賽提前結束，米蘭傳統的聖誕晚宴過後，球員們將開始短暫卻美妙的聖誕假期。
上半賽季結束，AC米蘭在少賽一輪的情況下，共積40分，以一分之差力壓同城死敵國際米蘭，領跑積分榜！
如果說國際米蘭的成功，可以歸功於一位神奇的教練。
那麼AC米蘭的成功，則應該歸功於一位更加神奇的、仿佛天神降世一般的小將。
聖·西羅，本賽季忽然加入AC米蘭一線隊的小將，來曆成謎，身世成謎，精神狀態成迷，同名主場加成的原因成謎，卻進步飛快，而且奇跡般地給AC米蘭帶來了一粒粒進球、一次次勝利。
麵對主隊半程賽季結束落後於同城死敵的事實，國際米蘭家的那位小卷毛教練，在發布會上腆著小肚子，氣勢洶洶地放在豪言壯語，發誓要在半程賽季一雪前恥，給AC米蘭——尤其是那個和AC米蘭主場同名的小將——好看。
被媒體堵在家門口，要求就穆裡尼奧那番豪言壯語發表感想的時候，聖西羅撓了撓頭，想了好一會才嘗試著張嘴，卻隻說了一句“那個……”就接不下去了。
於是，少年隻好扭過頭，帶著幾分呆萌幾分歉意地笑著，扭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馬爾蒂尼。
男人嘴角含著笑，大步走上去，以自己強壯的身軀護住聖西羅，再從記者手裡接過話筒。
“和某些人不一樣，我不喜歡說大話，聖西羅也不喜歡。”馬爾蒂尼說到此處，微微側頭，和聖西羅相視一笑。
“我們更喜歡用事實說話。”
“但是，偉大的AC米蘭，從不畏懼任何挑戰！”說到此處，馬爾蒂尼陡然提高了音量，自信的意味溢於言表。
社交能力與競技能力成反比的球隊魂靈，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曉得星星眼地看著馬爾蒂尼，再一個勁兒地點頭，逗得男人發出了一陣低沉而愉悅的笑聲。
送走了記者，馬爾蒂尼轉眸望向聖西羅，“我們是聖誕冠軍呢！或者說，你是聖誕冠軍呢！畢竟，你才是AC米蘭。”
聖西羅叉著腰，一臉臭屁的小模樣，隻曉得一個勁地點頭。
馬爾蒂尼繼續征求聖西羅的意見，“怎麼樣，你要不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的‘梅阿查’？”
聖西羅聞言，眼睛一亮，點頭的動作登時更加愉快了三分。
“好耶好耶！”
“我們去向梅阿查炫耀！”
“保羅真好！”
“嘿嘿，我的保羅最好最好了！！”
馬爾蒂尼笑而不答，隻揚了揚手裡的車鑰匙，便帶著屁顛顛的小孩兒，向著聖西羅球場出發。
因為我終於確定，你不隻是我的愛人，更是我的球隊，我的信仰。
我願意儘我可能讓你開心，因為我愛你。
馬爾蒂尼主動為聖西羅叫開了球場的門，然後看著小孩兒歡快地跑向綠茵場的身影，含笑想著。
眼見聖西羅衝得有些快了，馬爾蒂尼站在遠處，揚聲叮囑了他一句，“彆跟你弟打架啊！”
“晚上還有球隊的聖誕晚宴，弄得太狼狽了不好！”
然而，馬爾蒂尼囑咐完了聖西羅，自己卻沒什麼形象地蹲下來，還煞有其事地拿手指戳了戳草坪。
“哈～～小弟弟！”
馬爾蒂尼觸手之處，長草翻飛，好像有人氣不過，想咬他一口一樣。
馬爾蒂尼輕笑了一聲，像揉聖西羅的腦袋一樣，揉了揉球場的草皮，接著快步退回了替補席上。
聖西羅當然沒有看到馬爾蒂尼的小動作。
他隻衝背後比劃了個手勢，示意聽到了馬爾蒂尼的叮囑。
結果轉眼間，就被氣不過馬爾蒂尼鄙視他的梅阿查，掀了個大馬趴。
這一次，換了剛剛做出孩子氣舉動的馬爾蒂尼，站在場邊笑彎了腰。
聖西羅就著趴在地上的姿勢，晃蕩著雙腿，用力拍了拍身下的草坪，就好像在拍打“臭弟弟”的肩膀一樣。
“梅阿查～小氣鬼！！”少年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還隨手拽了兩根青草，直扯得身下的草皮又是一陣晃動。
“梅阿查，我跟你說哦～～我們是聖誕冠軍誒！”
“聖—誕—冠—軍—！！”
“你家那個小教練，快要氣炸了哈哈哈哈！”
“還有哦，梅阿查，我要告訴你，我愛上保羅啦！”
“是小王子對玫瑰花的愛喲～～”
“你都不能明白愛情是什麼，也沒有人愛你！”
“梅阿查，你好可憐哦～～！”
聖西羅興高采烈地向裡世界的兄弟彙（Xuan）報（Yao）近期的成果，氣得身下的綠茵草沙沙作響。
說到“保羅”的時候，聖西羅更是快活地眯起了眼睛，活像隻洋洋得意地舔著爪子的貓兒。
馬爾蒂尼聽到了聖西羅不知算不算告白的告白，忍不住有一點感動，又有一點憂傷。
他壓下心頭複雜的思緒，趁著四下無人，呼喚聖西羅以轉移話題，“梅——啊不，你弟弟呢？”
“他說什麼了沒有？”
聖西羅果真忘記了關於“愛”的話題。
他撇了撇嘴，又往草坪上用力拍了幾巴掌，“梅阿查還罵著呢！”
“他說他家若澤可厲害了，哈維爾他們更厲害，下半程肯定能追上來的。”
“這家夥還說，他有也很香很香的哈維爾，才不稀罕什麼‘愛情’呢！”
“哼哼哼哼哼！臭弟弟臭弟弟！！”
隨著聖西羅的訴說，馬爾蒂尼很快就把關於情愛的念頭拋到了腦後。
他的腦海裡，似乎真的出現了一個和聖西羅模樣相似，也同樣懵懂的少年，在裡世界叉腰跳腳的可愛模樣。
馬爾蒂尼想，這大約是他終生無緣得見的場景。但是單是想象著這個確實存在的、屬於他的小愛人的世界，馬爾蒂尼便覺得無比美好。
馬爾蒂尼不由失笑，然後朝聖西羅招了招手，故意揚聲呼喚他，“好了，跟梅阿查聊夠了就走吧！”
“今晚AC米蘭有聖誕晚宴呢！”
“有烤雞、燉牛肉、意麵、冰淇淋和聖誕小蛋糕可以吃，咱們還要錄像，祝全體羅森內裡聖誕快樂！”
“哦對了，好多米蘭名宿都得到了邀請，你有很多的小甜品可以吸。”
“聖西羅，快點走吧，咱們可沒太多時間跟某個困在裡世界出不來的家夥耽擱！”
聖西羅趴在草坪上，像個向日葵盤子似的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馬爾蒂尼。
少年麵上浮現出快活的笑容，每聽男人說一句話，就用力點一點頭，期盼之情溢於言表。
等到馬爾蒂尼說完了，聖西羅歡呼了一聲，就準備跑路。
然而，聖西羅並不是跑向馬爾蒂尼，而是一路翻滾著，滾向了馬爾蒂尼所在的方向。
馬爾蒂尼看著一路翻滾過來的小孩兒，也快活地笑著，笑出了細密的魚尾紋。
他彎下腰，在聖西羅滾至近前的時候，伸手拽起了他，然後溫柔地幫少年拂去了頭上和臉上的草漬。
米蘭的聖誕晚宴前，一線隊球員照例要錄製一段錄像，為球迷們送祝福。
聖西羅腦有貴恙的聲明在外，輪到他之前，攝像師不太放心地額外囑咐，“就舉一下杯，說一句‘聖誕快樂’，知不知道？”
聖西羅懵懵懂懂地剛要點頭，作為隊長先完成了拍攝完卻一直守在旁邊的馬爾蒂尼，卻出言製止了他。
“聖西羅應該有話想說，你讓他自己說吧。”
“球迷會想聽的，你不要怕麻煩。”
AC米蘭的隊長注視著攝影師，低沉的聲音裡透露出不容拒絕的堅定。
然後，馬爾蒂尼招手，把聖西羅喊了過去，幫小孩兒理了理身上的聖誕毛衣。
“這是在給我們的球迷送祝福，不是在麵對那群‘一點也不香’的記者。”
“麵對著攝像頭，說你想說的就好。”
“保羅知道你可以的。”
說到此處，馬爾蒂尼傾身靠近，裝作幫聖西羅打理頭發的模樣，對著他耳語，“這可能是全體羅森內裡，第一次聽到他們所熱愛的球隊對他們講話。”
“他們想聽的。”
聖西羅麵上，那種慣常的懵懂神色逐漸褪去。
他先是注視著馬爾蒂尼，再扭頭看了一眼攝像師，然後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站在鏡頭前的時候，聖西羅最開始還是有一點緊張。
可是，鼻端嗅著從包括攝影師在內的米蘭工作人員身上傳來的香氣，再對上馬爾蒂尼飽含著鼓勵意味的眼神，聖西羅緊張的心情，奇異地慢慢平複了。
聖西羅學著馬爾蒂尼的模樣，清了清嗓子，嘗試著開口。
“我想說……謝謝大家！”
“謝謝大家願意愛我，謝謝大家願意支持我……們。”
“你們的愛，讓我們無比強大！”
“請相信，我……AC米蘭，也愛著每一位球迷。”
“AC米蘭，記得每一位球迷！”
最末，留著深紅色長發的少年，舉起酒杯，對著鏡頭遙遙一敬。
“聖誕快樂！”
“我愛你們！”
作者有話說：
第98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早在聖誕節前幾天，老馬爾蒂尼便給兒子打了電話，千叮萬囑他一定要記得帶聖西羅回家過節。
“周年紀念的時候我都跟他說好了，一定要把人帶回家來過節知不知道？”老先生的耳朵已經不太好了，跟兒子說話的時候，總是扯著嗓子，震得馬爾蒂尼耳朵疼，“米蘭新一代，可就聖西羅和帕托兩根好苗子！”
“你可要把人看緊一點，千萬彆給人放跑了！！”
聽筒裡，遠遠還傳來瑪麗薩慈祥的聲音，“沒有家人、一個人在米蘭城……天呐！這孩子多可憐呐？”
“保羅，你可一定要帶聖西羅回來！”
“媽媽烤羊羔肉給你們吃！”
馬爾蒂尼不得不也扯著嗓子，跟父母再三保證，一定會帶聖西羅一起回家過聖誕。
他掛了電話，隔著窗戶，遠遠眺望被自己裹成了個球的聖西羅，在自家後院的小型足球場上，帶著同樣被自己裹成了個球的丹尼爾，進行射門訓練。
馬爾蒂尼看了一會，不由地搖頭失笑。
聖西羅可不是什麼沒有家人的小可憐。
作為AC米蘭俱樂部的魂靈，整個米蘭城，或者說，全世界，有的是聖西羅的家人。
而自己，不過是在這個魂靈初到人類世界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僥幸得到了他的青睞而已。
無論馬爾蒂尼內心是怎麼想的，聖西羅本人，都對去老馬爾蒂尼家過聖誕這件事，以及聖誕節本身，抱有了極高的熱情。
冬歇期正式開始了，馬爾蒂尼也終於有了時間，帶著聖西羅和兩個兒子，為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做準備。
似乎總是精力無限的聖西羅，踩著梯子，按照丹尼爾的指揮，上竄下跳地掛紅白拐杖、裝飾球和小彩燈。但是聖西羅堅決在誕樹的最頂端，掛上了聖西羅球場的照片。
小孩兒揚著腦袋，看著聖誕樹頂端飄揚的自己的照片，叉腰傻笑著，一副臭屁模樣。
幫聖西羅扶著梯子的馬爾蒂尼，仰頭看著樹頂上的照片，也跟著笑了出來。
布置好了聖誕樹，馬爾蒂尼又驅車帶著三個孩子去往超市，挑選聖誕禮物。
馬爾蒂尼推著自己的推車，走在最後麵，看著聖西羅學著丹尼爾和克裡斯蒂安的模樣，往自己的購物推車裡塞禮物，還遮遮掩掩地不肯讓人提前看見，麵上不由地浮現出了溫暖的笑意。
卻不想，聖西羅的小臉突兀地在馬爾蒂尼眼前放大，倒把正在走神的男人嚇了一跳。
聖西羅竄過來，扒拉住男人的脖頸，借著貨架的遮掩，熟練地在馬爾蒂尼泛著胡茬的下巴上啃了一口，“保羅，你在想什麼呢？”
在公共場合的緣故，馬爾蒂尼和聖西羅都戴了墨鏡。
隔著黑色的鏡片，馬爾蒂尼看不清聖西羅靈動的眸子，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小孩兒那副眼巴巴的可愛模樣。
馬爾蒂尼定定地看了聖西羅一會，然後展顏而笑，“我在想……聖西羅，你真可愛。”
聖西羅快活地笑了出來，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那~是~~！”
“我本來就可愛！”
“我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俱樂部，因為大家都愛我！！”
如同馬爾蒂尼先前和聖西羅約定的那樣，聖誕前夜，他把聖西羅帶回了父母家。
老馬爾蒂尼家，被壁爐熏得暖烘烘的，熟悉的裝飾和布置把馬爾蒂尼的記憶帶回了幼小之時，和姐姐弟弟一起圍聚在餐桌前，等待母親端上可口的晚餐，再等待總是忙忙碌碌的父親回到家，與他們團聚。
歲月變遷，兄弟姐妹各自離家，組建了自己的家庭，父母也已經老去。
但是，這個家，帶給馬爾蒂尼的感覺，還是一樣的。
父母在，人生尚有歸處。
馬爾蒂尼——或許，不能再叫作“馬爾蒂尼”了——畢竟，現在這幢房子裡，人人都是“馬爾蒂尼”。
保羅，推開家門，揚聲與父母打招呼，“爸——！”
“媽——！”
“我們回來了！”
甚至在保羅和父母打招呼之前，連鞋子都沒換的丹尼爾，已經迫不及待地衝進了家門。
“爺爺！！”
“奶奶——！”
丹尼爾大呼小叫著，先是攀上沙發，抱了抱正在看報紙的切薩雷，再衝進廚房裡，跟腰間係著圍裙的瑪麗薩打了招呼。
小孫子吸著鼻子，誇張地叫嚷著“好香好香”，逗得瑪麗薩眉開眼笑。
年輕的時候，切薩雷在麵對兒女的時候，一向是個嚴父。
保羅和兄弟姐妹們，甚至有點怕他。
但是上了年紀之後，切薩雷麵對著活潑的孫輩，倒是換上了一副慈祥模樣。
他瞥見了丹尼爾沒換下的鞋子在地板上踩出的雪漬，卻隻是招手招呼了小孫子過來，笑嗬嗬地往丹尼爾嘴裡塞了一顆聖誕巧克力，再彎腰幫孩子換下鞋子。
保羅的兩個弟弟——皮埃爾和亞利桑德羅，都已經到了，正懶懶洋洋地揮了揮手，跟大哥說“平安夜快樂！”
侄兒侄女們也撲了上來，抱著保羅跟他問好，還吵著嚷著向伯伯要禮物。
聖西羅鼻翼聳動，用力嗅了嗅，麵上浮現出了一種仿佛墜入了美夢一般的快樂神情。
一屋子的馬爾蒂尼！一屋子的羅森內裡！好香好香好香哦！！
再配上廚房裡隱隱傳出香氣的聖誕大餐，就更香啦！！
切薩雷逗完了小孫子，又放下了報紙，扯著嗓子喊聖西羅過去坐。
少年在老人的身旁坐下，歪著頭，打量他曾經的隊長，和意大利的功勳主帥。
先前在米蘭的一百一十周年慶典上，不過匆匆一晤。醉酒狀態下的聖西羅也沉浸在生日的愉悅裡，並沒有機會仔細打量切薩雷，或者彆的米蘭名宿。
直到此時，與切薩雷對坐在沙發上，聖西羅才發現，切薩雷已經很老了。
記憶裡似乎永遠挺拔的脊梁已經佝僂，充滿銳氣的眸子已經昏花，老人斑也悄然爬上了切薩雷的麵龐。
真是奇怪啊，聖西羅想，在他的記憶裡，切薩雷似乎永遠都是那道無比可靠的後防鐵閘。
然而，出現在眼前的老人讓聖西羅意識到，他曾經的隊長，已經不可能再保護他了。
等等……好像也不對？聖西羅歪了歪腦袋，很努力地梳理勒一下亂成一團的思緒，然後意識到，切薩雷其實早就老了。
切薩雷就住在米蘭，也時常去看他。
其實，聖西羅是看著切薩雷一天天老去的。
他隻是很難意識到這個。
畢竟，聖西羅的記憶太多，也太容易混亂了。
作為俱樂部魂靈，他記憶最深刻的，永遠都是小甜品們最好的模樣。
聖西羅好像一隻貓兒一樣，揮舞著爪子，很努力地梳理了一會亂糟糟的記憶毛球，終於理順了切薩雷的一生——從風華正茂，到逐漸老朽。
再然後，是保羅的一生——從呱呱而泣的嬰兒，到追著皮球的孩童，到初次站上綠茵場的少年，再到如今這個即將退役的傳奇隊長……
對哦，人類是會老的。
所以，他的保羅……也是會老的。
保羅是切薩雷的兒子，所以等到保羅老了，也會是這樣的模樣嗎？
不知怎地，這個念頭，讓聖西羅難受極了。
切薩雷推了推老花鏡，皺著眉頭，努力打量這個才隻是第二次見麵的天才少年。
分明正是闔家歡聚的聖誕前夜，可不知怎地，切薩雷看著這個比他的大外孫還要小一些的少年，竟莫名感動和傷感得想要落淚。
聖西羅想了想，衝到聖誕樹下翻找了一會，挑出了先前放置的、自己為切薩雷準備的禮物，親手遞給了他，“切薩雷，這是給你的！”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切薩雷推了推老花鏡，仔細打量了一翻聖誕風格濃厚的禮物包裝，“這是聖誕禮物啊……應該留到明天再拆的。”
奇異地，切薩雷完全不想拒絕聖西羅的要求。
老人用顫抖的手拆開了禮盒。
裡麵，是一個老舊的、遍布著劃痕的、已經癟了氣的舊式足球。
有點眼熟。
某些塵封的記憶被喚醒了。
切薩雷抬眸，用混合著疑惑和驚喜的目光，望向聖西羅。
聖西羅抬起爪子，撓了撓頭發，“這是你來米蘭的時候，在亮相儀式上用的足球。”
“在倉庫裡放了好久，都舊了。”
“對不起啊，我沒保管好。”
切薩雷抱著足球，神情複雜地注視著麵前的少年。
仿佛在注視著一個奇跡。
係著圍裙的瑪麗薩從廚房裡出來，熱情地擁抱了聖西羅，也衝散了少年和老人之間有些古怪愁的氛圍。
“你怎麼就穿著AC米蘭的聖誕毛衣？”老太太有些嫌棄地瞥了一眼聖西羅身上的醜毛衣，隨口吐槽大兒子，“男人就是不會選衣服！”
“跟他爸一個樣！”
這其實是瑪麗薩和聖西羅的第一次見麵。
可是不知為什麼，這位同樣深愛著AC米蘭，更深愛著家裡這一群馬爾蒂尼的老夫人，單是看到這麼個外表乖巧可愛的少年，便感覺到由衷的喜愛。
其實審美很好但是莫名遭了池魚之殃的保羅聽到了媽媽的抱怨，隻好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幸好，克裡斯蒂安為爸爸正名了，“這是聖西羅自己挑的衣服。他就喜歡AC米蘭的款式。”
於是，瑪麗薩立刻就轉嗔為喜，“要是知道你這麼熱愛AC米蘭，我們家的馬爾蒂尼們，都會很高興的！”
趁著燉肉的間隙，瑪麗薩神神秘秘地翻找出了一件新毛衣，當場要求聖西羅換上。
深綠色的毛衣上，用大紅色的毛線，織出了S·S的字樣——後麵那個“S”，有半個圓弧，織得有些錯位。
毛衣的針眼粗大，一看就知道不是機器製造。
醜兮兮的，但是散發著強烈的聖誕風格的毛衣，看著就很溫馨。
“喏，給你的！”瑪麗薩笑著舉起毛衣，在聖西羅身上比劃了一番。
“孩子們小的時候，我每個聖誕節都要給這一大家子織毛衣。”
“不過這些年我眼睛不好了，已經不太做針織了，也織不出太細的花樣。”
“來來來，快試試看合不合適！”
看著瑪麗薩手裡舉著的手工毛衣，前所未有的感動和溫暖，充斥著聖西羅的心頭。
作為理應視球隊為第一的俱樂部魂靈，聖西羅第一次覺得，瑪麗薩手裡那件醜兮兮的手工毛衣，比身上印著AC米蘭隊徽的聖誕毛衣還要好看。
聖西羅用力吸了吸鼻子，張開雙臂用力抱了瑪麗薩一下，在老太太耳邊大聲道謝，“謝謝瑪麗薩媽媽！”
這一刻，聖西羅忽然能理解，那不勒斯為什麼會給自己也取名叫“迭戈·馬拉多納”，再自詡是“那個人類馬拉多納”的弟弟了。
“你把我叫年輕了！”老太太被逗得眉開眼笑，臉上的皺紋都綻成了一朵菊花，“傻孩子，你也沒比克裡斯蒂安大幾歲，該叫我瑪麗薩奶奶才對！”
一旁的丹尼爾，氣哼哼地嚷嚷著奶奶偏心，都沒給他織聖誕毛衣，卻被切薩雷狠狠掐了一把臉蛋上的軟肉，“沒良心的小壞蛋！”
“你過的第一個聖誕節，瑪麗薩就給你織過毛衣了！”
“聖西羅沒有，才給他織的！”
“要是年年都得給你們一人織一件，你想累死你奶奶啊？！”
作者有話說：
第99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聖西羅套著織著“S·S”的聖誕毛衣，趴在餐桌前，帶著馬爾蒂尼家的孩子們一起做薑餅人。
或者說，在小孩子們的指導下，做薑餅人。
“聖西羅聖西羅！”
“做聖誕薑餅人，是要在臉上也抹糖霜的喲～～！”
丹尼爾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聖西羅卻信了，於是就乖乖地把腦袋湊過去，任由丹尼爾舉著裱花袋，給他添了一把綠色的絡腮胡。
聖西羅滑稽的模樣，換來了孩子們一陣歡快的笑聲。
少年伸出舌頭，滑稽地舔了一下嘴便的糖霜，快活地眼睛都眯了起來，“甜的～～！”
然後，他頂著滿臉的綠胡子，歪頭看看小孩子們，然後也跟著“咯咯”地笑。
保羅難得沒什麼正形地癱在沙發上，看著聖西羅和孩子們笑著、鬨著，麵上也不經浮現出了柔和卻動人心弦的笑容。
聖西羅在塗抹糖霜的瞬間抬起頭，恰恰對上了保羅包含著笑意的眼眸。
保羅，其實長了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就連眼角的魚尾紋，也無損他的美貌。
而且，保羅一直都很好看，笑起來就更好看了。
他的保羅，他看著長大的保羅，小的時候可愛，青年的時候英俊，就連年紀漸長，也還是這樣迷人！
保羅·馬爾蒂尼，在他全部全部的收藏品裡，不隻是最香的、最棒的，也是最好看的！
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在聖西羅的心頭泛起，把這個從來走直線思維的球隊魂靈嚇了一大跳。
少年遲疑著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在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地劇烈的心跳時，麵帶困惑地轉了轉眼眸。
聖西羅以手握拳，接連在自己的胸口捶打了好幾下，才覺得古怪的感覺好了一些。
然後，他才齜了齜牙，衝保羅露出了一個和平常一般無二的傻笑。
可是，等到保羅錯開了目光，餐桌前聖西羅歪著腦袋，想了又想，然後隨手把已經做到了一半薑餅人推給了亞曆桑德羅的小兒子。
接著，他取了薑餅，開始了新一輪的創作。
過了一會，頂著綠色絡腮胡的聖西羅端了個餐盤，神神秘秘地跑過來，獻寶似的拿給保羅看。
餐盤裡，是兩個手拉著手的薑餅人。薑餅人頭發的位置，一個塗滿了亂糟糟的黑色糖霜，另一個則塗的是大紅色的糖霜。
可是，兩個薑餅人咧著紅色糖霜畫出來的嘴巴，很明顯都在笑。哪怕出自聖西羅之手的薑餅人，笑得像哭一樣。
沒有雙人的薑餅人模具，於是聖西羅額外拿了一塊薑餅，把兩個小人的手黏在了一起，就使得兩個薑餅人交接的位置，厚厚的，也醜醜的。
“保羅你看~~！”
“聖西羅和保羅手牽著手，永遠在一起！！”聖西羅快活地嘀咕著，然後就把醜兮兮的薑餅人遞給保羅，很大方地問他，“保羅想吃哪個？”
“你先挑！”
分明隻是兩個粗製濫造的薑餅人，可保羅看在眼裡，不知怎地竟有些舍不得下口了。
“既然是保羅和聖西羅，就讓他們永遠在一起吧。”保羅笑著搖了搖頭，又把薑餅人推回給了聖西羅，“我吃這個就夠了。”
說著，他伸出食指，在聖西羅下巴上刮了一下，刮走了一道綠色的糖霜，又亳不嫌棄地送進了嘴裡。
“甜的。”保羅微微點頭，讚許的目光引得聖西羅快活地笑了出來。
然後，男人一手攬過少年，一手扯了紙巾，幫聖西羅擦乾淨了臉上的“絡腮胡”。
和保羅說了一會話之後，聖西羅又跑去找孩子們玩了，保羅卻莫名地感覺到一道視線，直射在自己身上。
保羅偏過頭，對上的是老父親已經渾濁卻仿佛依舊能看穿一切的目光。
這種充滿探尋意味的目光，讓保羅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他和弟弟們麵對作為大家長的切薩雷時，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
很顯然，皮埃爾和亞利桑德羅也有同樣的感覺，因為他們默默地挪動屁股，坐得離沙發上的大哥和父親遠了一些。
保羅抬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爸？”
“什麼事？”
老爺子也抬手，卻是摸了摸已經沒有胡子的下巴。
切薩雷看看大兒子，再看看正和孫子們鬨成一團的聖西羅，中氣十足，“不對勁！”
“你倆不對勁！！”
馬爾蒂尼做賊心虛之下，連嗓門都不由地高了三分，“爸——！”
“你說什麼呢？”
聖西羅被嚇到了，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回過頭，迷茫地看了保羅和切薩雷一眼。
保羅連忙衝小孩兒露出了一個飽含著安撫意味的微笑，再答話時，嗓音也更輕了一些。
“爸！我，咳，我和聖西羅，沒事！”保羅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曾經有事，現在也沒事了。”
剛剛認定自己的心意的時候，保羅曾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心上人介紹給家人認識。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保羅想。
他不隻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也確定了聖西羅的身份。更加明確的是，作為AC米蘭俱樂部魂靈的聖西羅，絕不可能給予一個凡人他所期望的愛情。
既然如此，保羅想，沒什麼必要讓已經年邁的父母擔憂了。
然而，切薩雷看了一會他，又看了一會聖西羅，遲疑著搖了搖頭，“不對，不是這樣的。”
“我說不上來，但是知道你倆不對勁。”
“而且不是一種不對勁法。”
“上次周年慶，我就發現你倆有點奇怪。”
“現在還是有點奇怪，但是又不是同一種奇怪！”
保羅沒有想到，老父親竟還是慧眼如炬，不由地心下一驚。
切薩雷說著，又橫了保羅一眼，“你老子是老了，可還沒有老眼昏花！”
保羅扭過頭，用一種堪稱驚愕的目光注視著父親，一時間張口結舌地，什麼也說不出來。
倒是切薩雷，看了一會自己的大兒子，然後粗聲粗氣地哼了一聲，“算了，你翅膀早就硬了，老子管不了你了！”
“隨便你們有什麼古怪吧！”
安娜——皮埃爾的小女兒——抱著掉了胳膊的聖誕精靈，哭哭啼啼地過來找爺爺幫忙。
於是，切薩雷立刻切換成了一副好爺爺的模樣，把乖孫女抱在懷裡，頃刻間就幫她“醫治”好了受傷的聖誕精靈，換來了小姑娘的香吻一個。
隻留了莫名被父親看出了隱秘心思的保羅，兀自汗流浹背。
幸好，瑪麗薩已經準備好了晚餐，正揚聲招呼著男人們去端餐盤。
保羅如蒙大赦，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進了廚房。
切薩雷作為大家長，操刀切開了塞滿了乾果的潘納多尼蛋糕，宣布今年的聖誕晚宴，正式開場。
第一塊潘納多尼蛋糕，被送進了瑪麗薩的餐盤裡。
第二塊，則被分給了第一次來馬爾蒂尼家過聖誕的聖西羅。
下巴上還殘留著一點點沒擦乾淨的綠色糖霜的聖西羅，歡呼了一聲，對著餐盤裡的蛋糕咬了一大口，然後大呼小叫著嚷嚷“好香”、“好好吃”、，直逗得瑪麗薩眉開眼笑，摟著他一個勁地叫“好孩子”。
馬爾蒂尼家聖誕晚宴的主菜，是烤小羊羔肉搭配燉雜蔬，又有甜滋滋的櫻桃派作為餐後甜點。
聖西羅一邊嘟囔著提醒自己“球員不可以吃這麼多”，一邊吃得滿嘴流油，看得切薩雷和瑪麗薩一個勁地給他添菜，直到把小孩兒撐得肚圓才罷手。
大家分享餐後甜點的時候，保羅的姐姐們——多納泰拉、瓦倫蒂娜和莫妮卡，也帶著丈夫和孩子們回了家。
一時間，整個馬爾蒂尼家，仿佛成了孩子們歡樂的海洋。
切薩雷拍了拍手，扯著嗓子喊一大家子馬爾蒂尼去拍聖誕合照。
照片裡，其實是第一次來做客的編外成員聖西羅，被簇擁在了最中心的、緊挨著切薩雷和瑪麗薩的位置。
穿著綠色聖誕毛衣的少年，咧著嘴，笑得無比燦爛。
晚飯過後，馬爾蒂尼就帶著聖西羅和兩個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假期的行程已經訂好，明天早上，馬爾蒂尼會帶著三個孩子飛赴法國，在那裡度過短暫的冬歇期，以及歡度新年。
但是在那之前，他們會先拆開聖誕樹下堆積的禮物包裹。
馬爾蒂尼先拆出了丹尼爾送的沙畫和克裡斯蒂安送的耳機。
最末，他找出了一個用綠色的包裝紙包裹著，但是是的愛心形狀的禮物盒。
真是的，這個傻孩子！馬爾蒂尼看著遠遠談不上精美的聖誕禮物，忍不住地覺得好笑，又覺得甜蜜。
馬爾蒂尼笑了一會，然後解開了包裹著禮盒的絲帶。
裡麵，是一朵永生花。
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
馬爾蒂尼注視著小愛人送給他的玫瑰，心臟劇烈跳動著，
他呆愣了很久，才發現禮盒除了永生花，還有一張賀卡。
賀卡上，是少年因為初學寫字而板板正正得好像印刷體的手書。
你訴過我，玫瑰是代表愛情的花。
保羅，聖誕快樂！
我愛你！
賀卡的末尾，還有一個手繪的、歪歪扭扭的笑臉。
作者有話說：
第100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聖誕假期，法國，巴黎。
聖誕節期間，時尚之都巴黎燈火通明。
三個馬爾蒂尼，以及一個聖西羅，用同款毛線帽把腦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漫步在香榭麗舍大道上。
聖西羅的小腦袋轉悠個不停，滿臉好奇地左顧右盼著。
他看著大道旁被裝點得火樹銀花一般的行道樹，看著商店的聖誕櫥窗，看著點綴著各色彩燈的巨型聖誕樹，幾乎嫌自己的兩隻眼睛不夠用。
丹尼爾和克裡斯蒂安分明臨出門前還爭著抱怨巴黎太冷，此時卻被聖西羅帶著，也跟著四處張望，小臉上洋溢著快活的笑容。
馬爾蒂尼卻沒有看街景。
他在看聖西羅。
他在想那朵作為聖誕禮物送給他的永生花。
聖西羅目不轉睛地看著迪奧聖誕櫥窗裡轉動的芭蕾舞演員，喃喃自語著，“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巴黎呢！”
丹尼爾被勾起了好奇心，於是問他，“聖西羅？你以前也來過巴黎嗎？”
在這個家裡，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上，丹尼爾竟是第一個相信聖西羅就是AC米蘭俱樂部魂靈的，並且至今對此深信不疑。
聖西羅戀戀不舍地把視線從聖誕櫥窗上收回，努力梳理了一下雜亂的記憶，然後用力點了點頭，“來過的！”
“我跟著球員們，來踢過巴黎聖日耳曼！”
“不過最近的一次，已經是八年前了。”
“而且我也隻到過王子公園球場。”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巴黎的街道呢！”
“還有巴黎的人。”
“巴黎的櫥窗。”
“巴黎的聖誕！”
說到此處，聖西羅的尾音明顯揚起，透露出歡快的意味。
“保羅～！”
“我喜歡巴黎！”
“我喜歡聖誕！”
“這還是我第一次喜歡聖誕節呢～～！”
丹尼爾好奇地湊了過去，“以前你不喜歡聖誕節嗎？”
“可是，聖誕節有禮物，有美食，有度假，還不用上學！”
“丹尼爾最喜歡聖誕節啦！”
聖西羅聳了聳肩，“可是以前我的聖誕節不是這樣的。”
“聖誕期間沒有比賽，也沒什麼人來看我。”
“以前的聖誕節，我都是和梅阿查在家裡睡覺的。”
是的，聖誕假期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沒有比賽，也沒有人會去看訓練基地或者球場。
有無數人愛著AC米蘭俱樂部，但是AC米蘭俱樂部沒有家人，至多隻有一個既是同胞兄弟又是同城死敵的國際米蘭俱樂部魂靈。
在今天之前，聖西羅已經孤獨地度過了一百零九個聖誕節。
一念及此，馬爾蒂尼舒展手臂，攬過了還在探頭探腦的聖西羅，用自己強壯的身軀為他擋住了冬日的寒風，“以後，你不會再一個人過聖誕了。”
片刻的猶豫過後，他又補充了一句，“隻要我還在這個世界上，聖西羅，我永遠不會讓你一個人。”
“等到我不在了……”這個念頭，使得馬爾蒂尼忍不住地心頭一痛，可他強迫自己繼續往下說，“等到我不在了，克裡斯蒂安和丹尼爾也會繼續陪著你。”
“還有他們的孩子，還有孩子的孩子……”
“就算沒有馬爾蒂尼家，也還有許許多多愛著你的羅森內裡。”
馬爾蒂尼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最後已經幾不可聞。
於是，正被路邊攤上的手工製品吸引了注意力的聖西羅，沒有聽到馬爾蒂尼最後近乎於喟歎的感慨。
聖西羅衝到了賣香氛路邊攤位上，鼻翼聳動著，用力嗅了半晌兒。
丹尼爾也跟著跑了過去，他看中的是旁邊攤位上的可麗餅。
柑橘調、羅勒味、雪鬆氣息、檸檬香氣……幾十上百種的味道，爭相湧入了少年平日裡隻能嗅到小甜品香甜氣息的鼻端。
香氛味道太雜了，聖西羅撓了撓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聖西羅打完了噴嚏，又湊了過去，繼續嗅了一會，然後又打了個噴嚏。
最終，他挑選了一款佛手柑與葡萄柚的混合香薰，拿自己的零花錢付了賬，再順便幫丹尼爾買了個堆滿了奶油、水果和巧克力醬的可麗餅。
聖西羅分明有著百萬歐元的年薪，卻偏偏熱衷於從馬爾蒂尼手裡領少得可憐的零花錢。
聖西羅喜滋滋地跑回來，舉著聖誕包裝的香薰給馬爾蒂尼看，“保羅保羅～～！我喜歡這個味道！”
“我決定了，回家就把這瓶香薰放在我們的臥室裡！”
馬爾蒂尼被“我們的臥室”這個單詞取悅到了，幫聖西羅理了理歪掉的帽子，再笑著應“好”。
丹尼爾也舉著可麗餅跟著跑回來，伸著胳膊把可麗餅送到爸爸和哥哥嘴邊，問他們要不要吃。
馬爾蒂尼和克裡斯蒂安被一看便知甜得倒牙的可麗餅嚇得連連擺手，於是丹尼爾獨自吃掉了一整個的可麗餅，吃得下巴上、臉頰上、小鼻子上都是白花花的奶油，再被馬爾蒂尼拽過來，扯了紙巾細心擦拭。
逛完了聖誕集市，馬爾蒂尼帶著三個孩子去坐了杜樂麗花園的摩天輪。
排隊等候的時候，克裡斯蒂安拉著本來站在馬爾蒂尼和聖西羅身前的丹尼爾後退了一個身位。
小少年微微仰頭，對著爸爸不解的目光，語氣平靜，“爸，待會你跟聖西羅坐吧。”
“我帶著丹尼爾。”
看克裡斯蒂安淡定的模樣，就好像他隻是通知了爸爸，今晚吃牛排一樣。
馬爾蒂尼看看故意裝酷的大兒子，還有一臉懵懂的小兒子，一時間竟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剛毅的麵容也漲得通紅。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定義現在的自己與聖西羅的關係，也就從未想過，要向兩個孩子進行解釋。
哪裡想到，看似高冷叛逆的大兒子，竟然已經隱約看出了端倪。
隻是不知，克裡斯蒂安看出了多少……
馬爾蒂尼正想著，卻見克裡斯蒂安一手握拳，向他比劃了一個用力的手勢，“老爸，加油！”
見到爸爸麵帶窘迫的神情，揚著頭的小少年嘴巴一咧，笑出了兩顆小虎牙，也終於流露出了一點點孩子該有的頑皮模樣。
“總而言之，我會照顧好丹尼爾的！”克裡斯蒂安大聲說著，然後把馬爾蒂尼的衣角從丹尼爾的小手裡扯了出來，轉而拿自己的手給弟弟牽著。
隊伍已經走到了儘頭。
於是，馬爾蒂尼和聖西羅，克裡斯蒂安和丹尼爾，分彆登上了前後兩個摩天輪轎廂。
摩天輪逐漸升高，巴黎的夜景儘收眼底。
聖誕期間燦爛的燈光有如繁星一般，點綴在時尚之都的每一個角落。埃菲爾鐵塔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盧浮宮被燈光映照得莊重而神秘，塞納河的河水則被照射得波光粼粼，仿佛一條璀璨的絲帶。
巴黎的大街小巷，遊人如織。
孩子們叫著跳著鬨著，家長們含笑看著；情侶們坐在塞納河畔的沿河酒吧裡，共享一杯雞尾酒；又有老夫妻倆手牽著手，在街頭漫步。
聖西羅，AC米蘭俱樂部的魂靈，墜入凡間的精靈，透過摩天輪的窗戶，貪婪地看著這人世間的景色。
少年看了許久，罕見地褪去了稚嫩，輕歎著感慨，“保羅，做人可真好啊！”
“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足球之外，還有這麼廣闊的一片天地。”
“進入人類世界以來以來我的生活，比曾經的一百年都要有意思。”
聖西羅收回視線，轉而注視著馬爾蒂尼，粲然一笑，“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球隊魂靈了吧？”
“就連王子，王子是聖日耳曼的球隊魂靈，他年紀小，很遲才誕生意識，現在還是傻乎乎的。”
“我是說，就連生在巴黎長在巴黎的王子，恐怕都沒見過聖誕節的巴黎。”
“保羅，我想說謝謝你。”
“謝謝你帶我看到了這些，謝謝你願意愛我。”
男人的目光，在少年臉上停頓了許久，然後微微搖頭，“聖西羅，你不用跟我說‘愛’了。”
“以前是我不好，一直不相信你就是AC米蘭，才執著地想要你愛上我。”
“以後我不會這樣了。”
“聖西羅，我不會再奢求這個了，所以你也不用再試著愛我了。”
“但是我發誓會永遠愛你、永遠陪著你。”
說著，馬爾蒂尼轉眸望向了窗外的夜景，“我真高興你喜歡這個。”
“你喜歡這個世界，我就會在我的有生之年，儘我所能帶你去體驗凡人的幸福。”
“明天，我們去看巴黎聖母院和埃菲爾鐵塔。”
“後天是盧浮宮。”
“我還訂了巴黎迪士尼的票。”
“我……”
馬爾蒂尼還在說，但是聖西羅打斷了他。
少年的麵容上，透露出慣常的懵懂神色，“為什麼不要再說‘愛’了呢？”
“可是我愛這個世界，我愛保羅的呀！”
“我想和保羅永遠在一起！”
說到此處，聖西羅的眼珠又轉了轉，“剛剛排隊的時候，我聽到前麵的女生對男生說，如果一對情侶在摩天輪剩到最頂端的時候接吻，就會永遠在一起。”
“現在，摩天輪是不是就要到頂了？”
聖西羅又偏頭看了一下窗外的夜景，然後傾身靠近，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唇，貼上了馬爾蒂尼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