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1 / 2)

季青臨之所以會等到陣法開始運行, 祝望吸收了在場的那些武林人士體內的內力和生機以後才開始給祝澈發送信號,最主要的原因是,如果想要徹底的破壞掉這個陣法, 就必須要從陣眼入手。

而在場的這麼多人, 除了祝望以外, 沒有人知道陣法的陣眼究竟在哪裡。

祝望以為自己設計了商時胥, 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成為天下第一, 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力量, 直接逼宮奪下皇位。

但他卻不知道,他視若螻蟻一般, 隻能成為他坐上那個位置的養料們的武林中人, 並不是完完全全的沒有反抗之力。

一方麵遭受了前任武林盟主祝澈的攻擊, 另一方麵又受到了陣法的反噬,祝望整個人宛若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被從陣眼處轟飛了出去。

半空當中鮮血灑落,祝望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 不斷的從嘴巴裡麵嘔出內臟的碎片和鮮血,不知道被打碎了多少根骨頭,他整個人直接撞穿了演武台後方的牆壁,最後直直落入到了滔滔的淮水當中去。

飛濺的浪花在晨光的照射下映出七彩的顏色, 而祝望卻完全不知是死是活了。

祝衍之眼角一顫, 他扔下手裡的長劍, 就要跳入淮水當中去尋找祝望。

卻突然被林紓晚一把給拉住了胳膊,她臉上盈滿了淚水,臉色蒼白的宛若白紙一般,她拚命的搖著腦袋,苦苦哀求,“不要……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師父將我逐出了師門, 商大哥誤會我頗深,裴大哥也被關起來了,我現在無處可去,我隻有你了,我求求你,你不要拋下我……”

祝衍之身形一頓,之前商時胥滿帶著嘲諷的話語又回蕩在他耳邊,雖然對方沒有直說林紓晚竟做了什麼事情,但是祝衍之也能夠猜個大差不差了。

他轉過了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子,說話的嗓音裡麵再也沒有了曾經的溫柔,“晚晚,商時胥當真隻是誤會了你嗎?”

林紓晚身體猛然間顫抖了一下,一抹極度的恐慌從她的心中爬起,漸漸的彌散開來,頃刻間便宛如驚雷一般席卷了她整個心田。

——他,全部都知道了!

林紓晚死死的抓著祝衍之的手臂,試圖從他身上獲取一點點力量,卻發現,即使她的指甲已經深深的勒進了祝衍之的皮/肉裡,那抹恐慌依舊在她心底升了根。

感受到林紓晚陷入無儘驚恐當中的祝衍之垂下眼簾,帶著冷意的眼眸隻匆匆看了林紓晚一眼,便直接一把揮開她的手臂,躍入到了滔滔的江水當中。

作為一個把行俠仗義,俠肝義膽刻入到了骨子裡的人,祝衍之對於這種背叛親人,背叛朋友的人是深惡痛疾的。

而現在,林紓晚背叛了他們的友誼,祝望背叛了江湖的道義,讓祝衍之的精神世界遭受了重創。

可無論如何,祝望都是他的父親,為人子女不能不孝,無論祝望是死是活,他的內心都在逼迫著他把人給找回來。

因此,他才沒有任何猶豫的在第一時間選擇了跳入江水當中去。

祝衍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滔滔的江水中,林紓晚呆呆傻傻的跌坐在地上,整個人茫然又無助。

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明明她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是神醫穀唯一的弟子,神醫小哥哥無比的寵愛她,幾乎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而且她走到哪裡都是備受推崇,還有江湖上最為年輕,最為優秀的三名男子為她鞍前馬後,將她視為自己最重要的人。

明明她開局就是人生贏家,可怎麼就變成了現在人厭狗煩的樣子?

林紓晚不理解,她整個人幾乎都快要崩潰了,但此時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關注著她。

來到這裡,參加武林大會的所有江湖人士的目光都落在了突然出現在這裡的男人的身上。

這人身姿挺拔,一身濃厚的內力幾乎都快要化為了實質,導致他周邊的空氣都扭曲了幾分。

他穿著一襲玄色的布衣,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兩鬢微霜,眉宇間帶著幾分曆儘世事的滄桑。

眾人在看清楚這名男子的麵容的一瞬間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低聲呢喃著,“祝……祝澈?!”

雖然他們在剛才祝望和商時胥兩個人的爭吵當中,依稀探查到了當年祝澈走火入魔,武功全廢的事情可能會另有隱情,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能夠完好無損的出現在眾人麵前,而且這功力比以前還更厲害了。

祝澈持劍而立,整個人淡定無比,就仿佛破壞掉陣法,擊飛了祝望隻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的氣勢很盛,宛若大日煌煌,一時之間,竟壓的眾人都說不出話來。

多年前,他就能夠力壓一眾武林人士,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如今功力更勝從前,原本還信誓旦旦的想要奪得武林盟主這個位置的人們都在一瞬間卸去了所有的力氣,再也沒有了想要與之爭鬥的毅力。

整個小洲都仿佛在這一瞬間成為了祝澈的主場。

卻突然,一陣腳步聲輕輕響起,隨後,眾人就看到方才還仿佛那長虹貫日的前任武林盟主,在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的氣勢,咧開嘴角笑了起來。

祝澈雙手抱拳,彎了彎腰,“江神醫。”

這時,眾人才發現了那名鶴發童顏的青年,看著這一頭標誌的白發以及聯係到祝澈方才所說的三個字,他們赫然間明白,這名看上去俊秀無比的青年,竟然就是那個在百年前就已經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醫穀的江唯卿!

“嗯,”季青臨十分淡然的點了點頭,“辛苦了。”

畢竟原主的這個身子是沒有辦法習武的,如果沒有祝澈的話,即便季青臨發現了陣眼的所在,恐怕也沒有這麼容易就能夠把陣法給破解掉。

“江神醫折煞祝某了,”祝澈可擔不起季青臨的這一句辛苦了,他又抬起雙手拱了拱,“若不是江神醫解了祝某人體內的毒,祝某又怎麼可能會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

“況且……”祝澈微笑著麵向眾人開口道,“雖然破壞掉這個陣法的人是我,但做出這一係列計劃,讓諸位都能夠安然無恙的人,應當是江神醫才對。”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當中,祝澈將季青臨來到崇州給他治傷,又發現危害江湖武林的七殺閣的總部就建立在無涯門下,以及得知了祝望和商時胥野望的事情後做出的一係列的應對,全部都說了出來。

眾人一一上前感謝季青臨,畢竟如果不是他提前發現了祝望和商時胥的謀劃,恐怕今天到場的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

在一片彩虹屁當中,一名女子的尖叫聲格外的明顯,“祝大哥……祝……祝伯父這到底是怎麼了?!”

眾人下意識的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然後就看到祝衍之已經將祝望從淮水當中撈了上來。

祝望渾身上下全是鮮血,在陣法的反噬下,他全身幾乎都沒有了一塊好肉,數不儘的鮮血從那一條條的傷口中流出來,最終化為一塊塊黑褐色的小塊,緊緊的貼在那血肉之上,看起來猙獰又恐怖。

而在鮮血不斷凝結的同時,還不斷有新鮮的血液從傷口中冒出來,繼續堆積在那黑褐色的血塊上,整個畫麵都充斥著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就是在這樣極度恐怖的狀況下,眾人發現祝望冰冷的瞳孔隔著好大一片的血霧深深地望向了祝澈。

那是一種決絕的,帶著滔天怨氣與無邊痛恨的眼神。

他又怎麼可能不怨恨祝澈呢?

因為祝望並沒有聽到剛才祝澈的解釋,所以在他的視野當中,是祝澈的突然出現破壞掉了陣法,讓他遭到了反噬。

如果不是祝澈,他早已經神功大成,已經擁有了爭奪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的權利!

可是現在什麼也沒了……

祝望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生機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他的經脈全斷了,五臟六腑也都碎的不成樣子,甚至有好多碎肉都被他夾雜著鮮血給吐了出來,他快要死了。

死在他即將成功的前一刻。

這又怎麼能夠讓他不怨恨呢?!

祝澈歎了一口氣,他走過去看著奄奄一息的祝望,眼中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悲傷,“二弟,你何苦呢?”

“一家人安安穩穩的生活不好嗎?為什麼要苦苦的執著於那些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

祝望幾乎都是翻白眼了,他真的很想罵娘。

他想說你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高高在上,你當然不在乎權利!

他想說你從小到大就受儘父母的偏愛和讚揚,所以你自然不懂得平凡普通的他究竟是有多麼的憋屈!

可他說不出口,他的喉嚨裡麵已經灌滿了鮮血,而且還在接連不斷的湧出來,他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所以,他隻能用痛恨的目光死死的瞪著祝澈,渴望用自己的死給予他沉痛一擊。

祝澈有些心痛,這終究是他的弟弟!

咬了咬牙,祝澈扭頭看向季青臨,說話的嗓音中帶上了一抹哀求,“江神醫,聽說你能活死人,藥白骨,你能不能……救救我弟弟?”

祝澈此人,為人善良,由他來擔任這個隨時都充斥著殺戮的江湖的盟主,卻是是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廝殺。

但是同時,他也太過於優柔寡斷了一些,如果不是他對於祝望毫不設防,或許江湖武林根本就不會遭此劫難。

而如今,他竟然還妄圖留祝望一命。

季青臨冷笑了一聲,十分坦然地和他對視,隻不過這笑容卻宛若未出鞘的劍鋒一般,內斂中深藏著凜冽,“如果我救了他,那麼因他而死的那些人命,又有誰能來救?”

同一時間,那些差點因為這個陣法而被吸食掉了所有的生命力和內力的武林人士也開始斥責起了祝澈來。

“祝兄,我敬佩你救了我們這麼多人的命,如果不是你破了陣法,我們恐怕也活不下來,但是,祝望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你若是要想讓江神醫救他的命,你就得先問問我手裡的劍答不答應?!”

“我也一樣!今日我在此放下話來,誰若是妄圖救祝望一命,他就是我們整個武林的公敵!”

“祝望死不足惜!他就應該以命賠罪!”

“祝望該死!將他五馬分屍,千刀萬剮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

麵對著一雙雙斥責的眼神,以及大家深惡痛疾的話語,祝澈心神一凜,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該怎麼說?

難不成他弟弟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他說不出口。

祝澈的腦袋在一瞬間低垂了下去,整個人都變得格外的頹廢,他聲音悶悶的,細聽之下,還可以察覺到裡麵一閃而過的絕望,“是我唐突了,抱歉……”

是他的弟弟做錯了事情,是他的弟弟要害那麼多人的性命,他弟弟活該被陣法反噬,活該死去。

“嗬——嗬——”祝望原本是絕望了的,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卻沒想到季青臨竟然可以救他的性命,他拚儘了全力的發出了一點低沉的聲音,企圖引起季青臨的注意。

祝望很成功,季青臨低頭看向了他。

但是,季青臨說出來的話,卻將祝望推入了更加絕望的深淵,“我能救你,但卻絕對不會救你。”

明明名字裡麵有一個“望”字,祝望卻再也看不到生的希望。

他奮力的掙紮,絲絲縷縷的痛苦不斷的傳遍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處神經,他的麵容因為痛苦顯得格外的猙獰,可無論他如何的努力掙紮著,想要活下去,都始終是在做著無用功。

濕冷黏膩的血液裹滿了他全身,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生機一點一點的消逝,身體一點一點的變涼,變僵硬。

可他卻彆無他法。

在季青臨淡然的目光下,他的氣息慢慢的淡了下去,脖子上暴露的青筋消散,蜷縮的手指張開了來,眼神當中的神采也徹底的消失了。

祝望,死了。

祝衍之緊緊的抱著他的屍體,卻沒有落下一滴淚。

祝澈萬般沉重的歎了一口氣,臉上帶著悲傷,緩緩的對祝衍之說道,“衍兒,你爹已經去世了,你把他放下來吧,就讓他入土為安。”

祝衍之搖了搖頭,清俊的麵容上染上了一股決絕之色,“他不配。”

他清楚的知道,按照他的父親做下來的那些事情,連入土為安都不配。

祝澈心下一顫,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慌湧上了心頭,他下意識地抬手抓住了祝衍之的肩膀,“你想要做什麼?”

祝衍之慘然一笑,“我會帶著我爹的那份,向世人贖罪的。”

“阿衍,做錯事情的不是你,”祝衡之見自己的父親說不動祝衍之,走過來站在他身前,“二叔已經付出了他應有的代價,你不必要如此自責。”

祝衍之卻搖了搖頭,“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讓他根本無法忍受祝望所做的事情,可祝望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們血脈一體,他父親死了,並不代表著他曾經犯下的錯誤也就隨之消散了。

他必須要帶著祝望的那一份,贖罪。

不顧眾人的阻攔,祝衍之就這樣抱著祝望的屍體,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他想……他應該把祝望的屍體燒成灰燼,然後將骨灰灑在這滾滾流逝的淮水當中去。

這輩子從父親那裡學到的道理就是要行俠仗義,他記得最深的一句話是,他手中握著的劍,是用來保護人的,而不是用來殺人的。

他將窮其一生,來踐行他心中的正義,同時,也為祝望贖罪。

林紓晚跪在地上悲痛欲絕,想要讓祝衍之帶她一起,但祝衍之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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