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太傅夫人的哀嚎聲和板子聲此起彼伏,交疊傳來。
殿內,顧清月沉默不語,神情始終保持平靜,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反倒是坐在對麵的福康神色緊張,時不時往院外瞧上幾眼。
“皇上,你要開設後宮內閣一事,當真不是太傅開口所求?”
顧清月抿了一口茶水,掀起眼皮,餘光輕瞥福康:“福康,你素日裡是個多聰明的人?怎麼到了這件事情上就糊塗了呢?”
福康怔愣。
“且不說太傅這段時日一直在府中禁足,始終沒有機會上折子。就算是他沒有禁足,在朝堂上行動自如,以他的性子,你憑什麼認定他會開口幫你求官?”
砰-
茶杯磕在桌麵上。
顧清月半側過頭,盯著福康,右手指節在桌麵上輕輕點動。
後者微緊眉心,垂下腦袋,眼神諱莫如深,瞧不出在想什麼。
頓了幾秒,顧清月才長歎一聲,接著道:“朕知道,你和陸懷瑾不合多年,在你心中,陸懷瑾絕對不會為你開口求官。”
“便是朕也覺得此事有些匪夷所思。可那日在朝上,文武百官人儘皆知,陸懷瑾頂著壓力上奏輕朕冊封你為戶部尚書。”
“若是你不相信朕,也可去問問其他人。”
福康霍然望向顧清月,連連搖頭:“不,我怎麼會不相信皇上?”
顧清月微微頷首:“那就好。”
“可是……”福康眼神閃躲,“陸懷瑾為什麼要這麼做?”
顧清月想到那日陸懷瑾的話,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沉。
她輕垂雙眉,低聲呢喃:“或許陸懷瑾心中所思,和我們都不同。他當真隻是想要一個清明的朝堂而已。”
聞言,福康緊鎖眉心,看向顧清月,眉眼染上一絲傷感。
“皇上。”慧兒拿著一塊帶血的綢緞,快步入內,“杖責二十已成,太傅夫人熬不住刑,暈過去了。這是行刑之前,墊在她身上的綢緞。”
顧清月半低著頭,指尖抵住手帕,在鼻尖前輕輕揮動兩下。
顧清月漠然揚起下巴,沉聲道:“連人帶帕一同送去太傅府。告訴太傅,今日是第一次,朕給他一點顏麵。若是再有下一次,就不要怪朕無情了。”
慧兒答應著,吩咐外麵的人將太傅夫人抬走。
院外的聲音終於消失,整個宮殿陷入一陣古怪的安靜之中。
沉默半晌,顧清月抻長後背,緩緩起身:“時候不早了,朕還要去處理奏折。”
她才走出沒幾步,身後福康低聲喚道:“皇上。”
顧清月頓住腳步,挑眉好奇望向福康。
“那日我給你的絹帛……”福康咬著嘴唇,沉默片刻,終於鼓足勇氣,緩緩開口,“那絹帛的內容不是我整理出來的。”
顧清月挑眉,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不是你?那……那是誰?那天晚上在書房,朕不是將戶部的賬務都交給你了嗎?”
福康低垂腦袋,雙手在身前不住攪弄,臉上難得多出些許局促尷尬之色。
許久,他才小心看向顧清月,眼底帶著些許促狹:“那東西是陸懷瑾交給我的。”
顧清月猛然抬起頭,雙眼之中滿是驚駭。
她黛眉緊鎖,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說什麼?”
福康頭埋得更低,一張秀氣嫩白的臉頓時紅成了豬肝色。
他眼神閃躲,雙手不安地攪弄在身前,喉嚨裡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半晌,福康才鼓起勇氣,定下心神,將那天晚上在禦書房內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顧清月。
耳邊一陣嗡嗡之聲,還伴隨著些許頭重腳輕的暈眩之感。
顧清月眨巴雙眼,驚駭凝視福康。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天晚上,陸懷瑾扮作小太監,偷偷來到宮中,不僅將已經核對過戶部賬務交給福康,甚至還當著福康的麵帶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