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熠隨扣著他的後頸,鼻尖蹭著他的鼻尖,像要把他整個人拆吞。
聞繁慢慢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頸,回應了一下。
紹熠隨的身體猛得一僵。
聞繁不疑其他,伸出舌尖在他口腔裡試探。
紹熠隨不知道怎麼了,剛才還凶狠的模樣突然消了,唇下的動作滯住,這一刻的鬆懈讓聞繁有了自由發揮的權力,他摟著男人脖頸的手漸漸滑下,捧住他的側臉。
“紹熠隨,這樣可以嗎?”
聞繁是抱著認真的態度去作戲的。
他低聲問過後,便用唇尖輕輕的蹭了蹭,然後抿了一下。
下一秒,紹熠隨的手猛地撐住了沙發,手背青筋暴起。
兩人的鼻息還在糾纏,聞繁臉上的熱意逐漸攀升,他很小聲的說道:“黎先生和江詞他們不會多想的,我們隻要像平時一樣就可以,反正上島以後我們也不會和黎先生他們一直待在一起。”
紹熠隨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眼底的情緒深得聞繁有些看不懂。
他說:“好。”
紹熠隨的聲音蒙上了一層晦澀的啞意。
兩人的視線錯開,紹熠隨用手帕給聞繁擦了擦唇角。
落了單的明紀揚倒也很自在,靠在躺椅在遊艇上扯著一個風箏,遊艇開得很快,風箏跟在後麵,像是滑翔的鷹。
紹熠隨和聞繁那邊的動靜他注意到了,心裡好笑。
可算明白這王八蛋那天問他的問題是什麼意思了,合著恐同恐得人儘皆知,到頭來真是深櫃。
他放了放風箏線,風箏立即和遊艇拉開了距離,他翹著腿,片刻後,突然把線扯開了,風箏斷了線,當即加速朝後墜去,飄飄揚揚,沒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扔了海上垃圾,得要麻煩白棠灣打撈的工作人員了。
下午五點,島上涼風習習。
黎蔣的海景彆墅占地麵積很大,建了很多花樣繁多的功能區,黎蔣和江詞下遊艇後選擇第一時間去泡個舒舒服服的溫泉,而喬硯鐘amos兩夫夫卻很願意去海釣,並且邀請了他們。
海釣台距離彆墅不遠,紅木走道高高架起,迎著碧藍的海水。
他們選擇了在這裡岸釣,紹熠隨來之前就和聞繁講了島上的海釣台,所以提前做過功課,聞繁坐在長椅上,安安靜靜的查看著這裡的漁具。
紹熠隨問他:“想要大魚還是小魚?”
聞繁抬眼,輕笑道:“魚當然要大的。”
紹熠隨把筐子裡的串鉤解開,在上麵綁了個八字環,又加了一段子線,從餌料裡選了兩隻不容易脫落的魷魚,做好這一切後,轉過身遠遠將其拋了出去。
男人的襯衫被海風吹得鼓起,卻依舊能看出優越精悍的身形。
海竿被架在架子上,紹熠隨把杆子放回聞繁手裡。
“等大魚上鉤。”
聞繁眉眼燦然,乖乖把杆子握好。
“紹熠隨,你什麼時候偷偷做了功課?”
青年的樣子實在有些乖巧。
紹熠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用到乖巧兩個字,但很適合,不需要多想,這兩個字就占據了大腦。
聞繁坐在座椅上,視線一直望著海麵,魚餌被跑出去很遠,浮標都變得很小了,青年卻依然一眨不眨的看著。
忍不住讓紹熠隨也跟著想,會有一條怎樣的大魚上鉤?
另一邊也做好了準備的喬硯鐘和amos拋了竿,他們並排在一起,溝通經常隻用一個眼神,不像黎蔣和江詞那樣膩歪,但氛圍卻像要冒出粉色的泡泡。
紹熠隨突然想起,喬硯鐘和amos在結婚前,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喬硯鐘吻了amos一下,兩人低頭說話,是旁人聽不到的聲音。
紹熠隨收回視線,大步一跨坐在了聞繁後麵,然後兩腿把他夾在中間,大手包住他握著海竿的手。
聞繁眼神看著前方,話卻是對後麵說的。
他很無奈:“乾嘛?那邊不是還有椅子嗎?怎麼非要和我擠在一起?”
紹熠隨隨口胡謅:“拋竿太累,想和你一起釣。”
聞繁撲哧笑了聲:“胡說。”
“繁繁。”
聞繁側了下臉:“嗯?”
“繁繁。”
紹熠隨又像個複讀機,以前也有過這個毛病,聞繁還記得,是紹熠隨喝了酒的那次,在房間裡暈暈的摟著他的腰,不停叫他的名字。
一叫就沒完沒了。
幼稚鬼。
他不再吭聲。
紹熠隨下巴從後麵磕在他的肩頭,眼神朝他側臉看來:“繁繁。”
聞繁眉毛動了下,故意岔開話題:“其實釣小魚也不錯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紹熠隨捏了下臉,然後又開始複讀:“繁繁,繁繁,理我。”
男人的嗓音很繾綣,伴著柔柔的海風,在耳邊呼出熱氣,癢癢的。
“你再說話魚都跑了,能不能安靜一點。”
紹熠隨摟住了他的腰,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魚不會跑的。”
“為什麼?”
紹熠隨的眼神很溫,盯著聞繁長長的睫毛,說:“因為魚沒有腳。”
聞繁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冷笑話笑得肩膀抖,海竿也跟著動,這下魚才是真的跑了。
他沒好氣的騰出一隻手,反手捏住紹熠隨的耳朵:“你說什麼呀,什麼時候學會胡說八道了。”
“剛才。”
聞繁:“扯。”
他要把手收回來,結果還沒拿走,就被紹熠隨控製住了,聞繁的手就那麼貼在他的耳朵上,掌心像平白多了一簇火。
“鬆手,魚真的跑了。”
紹熠隨沒動。
這個時間的海島逐漸有了傍晚的影子,晚霞火紅金黃,浮光在聞繁的臉上打下一道燦爛的剪影,睫毛上有金色在躍動。
不想放開。
那天聞繁彈他,說是獎賞。
紹熠隨摩挲著青年的指尖,還想要獎賞,想要觸碰,想要和聞繁肌膚相貼,視線交融。
他說:“魚沒有我重要。”
這樣的句式,難得在紹熠隨嘴裡是肯定句。
聞繁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逗他:“你怎麼這麼確定?”
紹熠隨沒說話,把聞繁的手抬起來,慢慢放在唇邊,也沒有吻,隻是輕輕的蹭著。
過了好一會,他說:“彆墅裡有一個很大的魚池,釣不到可以去那裡捉。”
聞繁無奈了。
拖長尾音:“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都聽你的。”
明顯寵溺的語氣,很熟悉,聞繁經常這樣哄他。
他突然很好奇,很想知道這句話是真的還是玩笑。
那邊的喬硯鐘和amos似乎釣到了蝦,他們很開心,喬硯鐘把amos抱在懷裡,吻他的發頂。
聞繁注意到動靜看過去,低聲笑道:“喬先生和amos都是藝術家的性格,很般配。”
紹熠隨卻沒有讚同。
是因為都是藝術家的性格所以般配嗎?
他覷著聞繁,說道:“他們認識了很多年。”
聞繁又轉回頭來:“是嗎?”
“嗯,認識了有……十幾年。”
聞繁彎著眼睛笑了:“真好。”
紹熠隨不知道聞繁在說什麼真好。
時間臨近傍晚,一天的吵鬨歸於四合的暮色,那些因為聞繁不再和他冷戰的暫時喜悅好像凍結了。
思維開始回溯,又到了那天晚上。
他幫聞繁吹了頭發,聞繁全然信任的靠著他進入夢鄉,他那麼清醒,卻又失控的吻了聞繁。
“紹熠隨,魚竿好像動了。”
聞繁驚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紹熠隨頭腦中湧動的混亂。
是一條大魚。
傍晚的海釣他們的收獲不少,喬硯鐘和amos致力於釣小魚和小蝦,釣到了小半桶,而聞繁和紹熠隨雖然釣的不多,但都是大魚,看起來也是小半桶。
有黎蔣安排在島上的工作人員來處理那些海鮮,處理完後放到餐盤裡,一盤盤擺置好,還架了烤盤。
彼時烤盤附近隻有紹熠隨和喬硯鐘,江詞貪玩,說是發現了海邊的奇怪生物,非要拉著聞繁amos一起去,黎蔣不放心愛人,也跟了去,順便捎了個閒散步的明紀揚。
炭火炙烤著海鮮,油在呲呲作響。
紹熠隨靠在椅背上,指間夾著一根筷子把玩。
喬硯鐘見狀,抽了支煙遞過去。
紹熠隨卻是回道:“戒了。”
喬硯鐘訝然一瞬,又很快了解,笑道:“愛人讓戒的。”
紹熠隨:“嗯。”
“amos以前因為我抽煙也沒少訓我,後來畫展都不開了,空了三個月時間幫我戒煙,三個月隻準我吃糖。”
紹熠隨看向他手裡的那包煙:“那為什麼身上還帶著煙?”
“當然是給彆人準備的,之前給黎蔣遞過,他煙癮大,今天給你遞了,沒想到你也戒了。”
喬硯鐘語氣很輕快,用夾子翻了下海鮮:“你愛人怎麼幫你戒煙的?”
紹熠隨轉了下手裡的筷子,回道:“我抽太多次煙,他生氣了。”
喬硯鐘還等著下文,卻沒想到紹熠隨已經說完了。
他挑眉:“就這樣?”
紹熠隨:“差不多。”
喬硯鐘感歎一句:“你很愛他。”
空氣裡靜了一瞬。
紹熠隨看向喬硯鐘:“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喬硯鐘:“當然,樂意解答。”
“你是怎麼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或者說,你怎麼發現自己喜歡amos的?”
喬硯鐘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問題,他先是反問了一句:“這樣的問題你不是應該和我一樣清楚嗎?”
然後他答:“其實你問的這個問題是同一個問題,amos是男的,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喜歡amos的時候同時也發現了自己喜歡同性,很神奇,我夢到了他。”
紹熠隨手一頓。
“十六歲,你懂的,那年我第一次做夢夢到了amos,後來很順理成章,amos和我一起長大,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我,他依賴我,在我夢到他的不久後,amos就來找我說了一件事,他說他也夢到了我。”
“我們倆是愣頭青,一起去查資料,還躲在臥室裡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片子。”喬硯鐘似乎覺得這段經曆很好笑,他抬頭,笑道:“我們喜歡男人這件事是我們一起探索出來的,當時amos笑我,說我們有彎同當,這才像是好朋友……他有時候很可愛,我覺得我愛上他一點都不意外。”
紹熠隨視線在手裡的筷子上凝住了。
他的心跳變得又快又重,有什麼影影綽綽的東西好像要破土而出。
喬硯鐘:“聽明紀揚說你和你的愛人認識了二十多年,那你和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什麼時候?
喬硯鐘:“我和amos結婚很早,已經五年了,我們大學畢業那年領了證。你和他是三個月前?你們談了很久的戀愛嗎?”
戀愛。
紹熠隨心裡在反複咀嚼這兩個字。
他的思維變得緩慢,在儘量理智的去根據對照組剖析眼前的情況。
喬硯鐘和amos從小一起長大。
他和聞繁從小一起長大。
喬硯鐘夢到了amos。
他夢到了聞繁。
喬硯鐘和amos結了婚。
他和聞繁結了婚。
喬硯鐘說,他愛amos。
對照組的對比完成,似乎應該出一個結果。
喬硯鐘愛amos。
……
他愛聞繁。
紹熠隨回道:“是。”
談了很久的戀愛,像一場酩酊大夢,到現在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