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結束。
方菡又困又頭疼，隻是還強撐著一絲清醒。
一切硝煙都塵埃落定之後，江亦燃開了一盞床頭的燈。房間內重新亮了起來，燈光暖融融的。
男人去拿了一包濕紙巾過來給她擦乾淨，又拿了蘆薈凝膠的洗手液讓她洗了洗。
免洗速乾的洗手液水水潤潤的，洗完之後很快變得乾淨還有股淡淡的薰衣草清香味。
方菡甚至忍不住抬起手來聞了聞。
抬起頭來時，她看到江亦燃頭發毛茸茸的，全程垂著眼，臉微微有些紅，看著一點都沒有攻擊性不說，甚至還有些犬係的可愛。
自己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的他。
可惜方菡盯著還沒看夠，那人就又啪嗒一聲把燈關掉了。
眼前瞬間又回到了一片黑暗的狀態。
“快睡。”他說。
“喔……”方菡傻傻的嗯了一聲，重新躺了下來。
她腦袋已經很暈了。剛躺下，腦袋一沾到枕頭就有了很強烈的困意。但直到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才明顯感覺江亦燃抱住了她，身後一片熱意。
不過方菡確實太困了，思緒很快就掉了線。
—
第二天一早是江亦燃先醒的。
他因為常年訓練都要起很早，生物鐘早就形成了。所以儘管前一天晚上睡得晚，第二天到了時間也一樣自然醒了。
江亦燃醒來的時候，方菡還在熟睡中。
他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過了。雖然不到幾個小時的睡眠，但睡得很沉，醒來時神清氣爽，身體也難得的一身輕。
等思緒回爐，他下意識往右邊看了眼，發現方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跑到最左邊去了。
她正側著睡，像個小嬰兒一樣，兩隻手放鬆的放在胸口前。
方菡睡覺的時候很老實，也很安靜，呼吸淺淺的，就像她上學的時候一樣總在角落裡，沒有任何存在感。
江亦燃知道睡眠對心臟來說很重要，也不敢吵醒她，甚至連觸碰都不敢，隻想讓對方多睡一會兒。
他輕手輕腳的下床，甚至連衛生間都不敢去主臥的，就怕自己放水的聲音大把方菡給弄醒，而是去了外麵的。
等江亦燃洗完澡又洗了頭，甚至吹完了頭發再回來，卻發現方菡還在熟睡中，連姿勢都沒怎麼變。
他心血來潮。明明已經洗漱完起床了，但還是掀開被子回了床上躺著。一邊等著她醒，一邊看了下手機，處理了一下自己昨天和今天的事。
而另一邊，方菡睡到了快九點才起。
昨天晚上睡得實在是太晚了，以至於她今天早上怎麼也醒不過來。
明明自己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來著。
她睡著睡著就忘記在江亦燃家了，翻了個身，還把被子抱在懷裡蹭了蹭。
等方菡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外麵天已經大亮了，而且江亦燃還就在自己對麵，也不知道看她看了有多久了。
突然有些尷尬。
不過還沒等她說什麼，那人家就先開了口。
“早。”江亦燃看著她說。
跟她的怎麼也睡不夠不同，江亦燃看起來神清氣爽的。她甚至聞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海鹽薄荷香味，很清新。
“早……”
方菡倉促地點了點頭。意識到這裡是江亦燃家之後，很快便坐了起來，不好意思再賴床了。
“你什麼時候起的？”她轉頭問。
“沒多久。”江亦燃回。
方菡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腦海中瞬間回憶起來昨晚發生的那些事，不由得一下變得清醒。
他們之間昨晚那樣算不算也是做了呢？
應該也算吧。她也弄不懂，也不好意思深想。
方菡紅著臉下了床去洗漱，然後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之後回來，手裡還拿著江亦燃的那件白色T恤。
“這件我拿回去給你洗完再拿過來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畢竟自己穿過了，就這樣丟在彆人家裡當甩手掌櫃肯定不好。
“啊？”
江亦燃有時候弄不懂方菡的腦回路是怎麼想的。可能兩個人從各個方麵都有差距，所以思考問題好像也特彆不同。他往往需要思考一下才能明白方菡為什麼那樣說。
“不用，直接放沙發上就行。”江亦燃說。
方菡拿著衣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聽了江亦燃的話，把那件白色T恤放在臥室的沙發上。
此時江亦燃也換好了衣服，順口說了句：“我一會兒帶你去吃茶點吧。然後送你回花店那邊？”
“嗯。”方菡點了點頭，忽然想起晚上要去姐姐家吃飯的事。
“哦對了，今晚不用來花店接我了。我答應我姐姐今晚回家裡吃飯。”她說。
“好。”那人回，“那我送你回你姐姐家？”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坐地鐵很方便，你就不用管了。”方菡回。
江亦燃每次開得車都很張揚。而且小區裡麵大部分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都認識方菡。到時候如果他送她被人看到的話，對方再跟方薇一說，那就瞞也瞞不住了。
好在江亦燃也沒多想，隻是說了句行之後就沒再問了。
那人今天穿得比平時正式一些。江亦燃平時穿休閒和運動類型的衣服比較多，但今天卻穿了西服。不知道是不是要去談事情。
她好像還是第一次看他穿經典款的西服。
不過他人又高又挺拔，臉也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很惹眼。
方菡呆呆地看著他，注意到男人白淨脖頸上凸起的喉結，又不自覺想到昨晚兩個人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回憶起對方情難自控時候發出的那種聲音。
這麼一想，她的耳朵和脖子就有開始不自覺發燙發熱。
以後還會有機會嗎……
江亦燃說慢慢來，可是他們的時間本來也不剩下多少了。
到了最後一個星期，每一天都好像過得比之前快。越不舍得，時間過得就越快。
這麼想著，方菡心裡麵就有些酸。
她垂了垂眼睛，默默過去抱了江亦燃一下。
“怎麼了？”
江亦燃此時剛換好衣服出來，把手表戴上。方菡就這樣一句話不說過來抱住了他的腰，看上去又變得心事重重。
但他問，她又搖頭。
方菡抱了一會兒才重新直起身來，想了想，然後說：“你喜歡什麼花？或者其他的植物盆栽？我可以送你幾盆放到露台上麵養。”
此時窗簾已經拉開了。
今天天氣很好，外麵明媚燦爛的陽光正透過露台的落地窗，斜斜打在昂貴的地板上。
方菡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臥室露台上哪幾盆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快變成化石的植物。
“我……我也不知道。你看著來吧，送什麼都可以。”江亦燃皺了皺眉，然後說。
他確實對這方麵不太了解。
其實他能叫的出來的花都不多，甚至有的樣子跟名稱都對不上。
“那我送你一盆白鶴芋，一盆發財樹，還有一盆小向日葵吧。都有很好的寓意。”
終於說到了她比較在行的東西，方菡眼睛裡亮晶晶的。
一想到自己能幫到江亦燃點兒什麼，她就很開心。雖然對於江亦燃來說，這隻是生活中一點小小的細節而已。
“白鶴芋有一帆風順的意思，發財樹和向日葵也代表發財跟健康向陽。”
“或者你喜歡那種香香的花的話，梔子跟茉莉也很好。”
“而且都很好養活的，你平時隻要澆澆水就好了。”
“偶爾有蟲害的時候上點藥。”方菡說。
江亦燃聽她說了很多。雖然方菡說很簡單很好養活，但他聽上去還是覺得棘手。
不過如果是方菡在的話，應該不會讓那些植物死掉吧……
他雖然不懂，但方菡是行家。
這就夠了。
“我都可以。我在這方麵不太了解，你看著來吧。”江亦燃回。
“你送我什麼我都喜歡。”他笑了笑，然後說。
作者有話說：
過了幾天。
江亦燃：你要是離開我，我就用熱水把你送我的發財樹梔子花茉莉花向日葵還有什麼白鶴芋都用熱水澆死。（滿麵笑容）
方-愛花如命-菡：不要啊！！！（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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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 第47章
◎倒數◎
看到江亦燃說喜歡, 方菡的心情也連帶著好了很多。原本想著那一個月期限的難過感也消弭了一些。
後麵江亦燃帶她去吃了早茶，又將她送回到花店才走。
方菡晚上回了家裡吃飯。
方薇現在月份大了，肚子變得比之前鼓了很多。方菡回去看到的時候覺得既驚訝又替她感動。
孕育新生命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自從方薇懷孕後就很少做家務了。家裡請了鐘點阿姨每天來做飯和幫忙打掃衛生。但方菡回去的那天晚上, 方薇還是親自給她做了方菡喜歡吃的蝦仁雞蛋羹和香菇燉豆腐。
方菡半個月沒回家, 這次一回去就被拉著說了好多話。對方叮囑她不要熬夜, 不要太操心。
後麵因為太晚了, 方菡晚上就沒有回學校宿舍，而是回了自己的小房間裡住。
雖然方薇現在懷孕了，以後這個房間可能會給姐姐肚子裡的寶寶住。但至少現在裡麵的陳設和裝潢都沒有變過，一直是方菡在時候的樣子。
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
床單被罩都還是她以前的。桌子是她上學時候的書, 還有鉛筆鋼筆橡皮尺子等各種各樣的雜物。
方菡每次回來, 都感覺又回到了初中高中的時候。
洗漱完，方菡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後看手機才發現江亦燃不僅給她打了電話，還一連打了三個。隻不過方菡當時手機靜音放在包包裡, 沒有看到。
打開微信的時候，對方已經發了一連串蹲牆角的委屈表情。
“剛剛在跟我姐姐說話, 沒有看到。現在剛回房間，晚上就不回學校啦。”她打字發。
方菡回到桌子前坐著，視線上移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自己以前放東西的那個粉色格子的小盒子, 忍不住伸手將那個盒子拿下來, 打開。
裡麵除了亂七八糟的小東西, 還有那時候江亦燃給她的薄荷糖。
那時他給了好幾塊, 她隻吃了其中兩顆, 剩下的都還在這裡。
不過這應該早就過期了吧……方菡想。
她拿手機出來給江亦燃拍了一張, 剛想發過去, 又想到對方當時跟她說的那個珍珠發繩。
她在櫃子裡翻了一會兒才把那個發繩找出來。跟糖一起拍了照片給那人發了過去。
“想看你戴。”江亦燃在那個珍珠發繩的圖片下麵回了一句。
“這是什麼？”對方又問那個薄荷糖的照片。
其實方菡一點也不意外。
江亦燃那時候從來都沒有在意到她, 給她糖也隻是隨手的舉動罷了。對於江亦燃來說，這樣的小事根本就不會記得。
隻因為他是她喜歡的人，所以才會記很久很久。
要是換一個人分給她糖，或是自己之前分過什麼零食給前後桌的人，可能自己也早就不記得了。
“是上高中的時候，有一個晚自習你分給我的。”
“我吃了之後感覺很涼，你還說我誇張。”方菡低著頭打字回完，將手機放到一邊，默默拿起了其中的一塊糖看了看。
她眼睛裡有些酸，但又不全部是難過。而是既覺得開心又夾雜著難過。
雖然自己生了這樣的病，真的很倒黴。但在長大後能跟自己曾經暗戀的人在一起，其實還是一種幸運叭……
她正想著，下一秒，旁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上麵是江亦燃撥過來的電話。
方菡拿過來接通，對麵男人質地乾淨的聲音很快順著聽筒傳了過來：“我想你了。”他說。
“現在就想見你。”
“你喜歡什麼糖或者零食？我還可以送很多給你。”
方菡被江亦燃這句話弄得一點傷感的情緒都沒有了，而是開始擔心這個家夥真會大半夜跑過來到樓底下送零食——
她覺得江亦燃能乾出這種事來。
雖然自己好像沒說過家裡的地址。但江亦燃連她店的位置都能找到，能找到這邊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已經很晚了，還是早點睡吧。我馬上也要睡了。”她趕緊說。
“那明天早上我接你去學校？”對方問。
“不用不用，我明天早上自己時間還不一定呢。還是自己坐地鐵回去比較方便。你就忙你自己的事情好啦。”
她怕江亦燃過來之後太張揚，到時候被小區裡的那些婆婆阿姨看到了不好解釋。
但對方好像有些失望。
“你最近怎麼總是拒絕我？”江亦燃回：“你這樣我會懷疑你心裡有鬼。”
“你彆亂說。”
方菡臉一紅，“隻是因為早上比較忙，我把握不好時間。“
“明天晚上就可以見了啊。”她解釋說。
沒想到她剛說完，門口就被人敲了敲。方薇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
“菡菡早點睡啊。大晚上在跟誰講電話呢？”
方菡突然被抓包，心裡一緊張就把跟江亦燃的電話掛了，對著外麵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睡了。”
好在方薇沒再多問，很快就回了房間，方菡的心才因此放了下來。
等她再關了台燈回到床上時，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江亦燃發過來的信息：
“你掛我電話！[生氣]”
不知道為什麼，方菡看到對方發那個感歎號跟紅彤彤的生氣表情，覺得特彆可愛。
“沒有。剛剛我姐姐來催我睡覺，我一緊張就掛了。我要是晚上不睡跟人講電話，她會擔心的。”方菡回。
“那好吧。[難過]”
“你早點睡。”
方菡看著手機，心裡麵湧過一種淡淡的暖意。
真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裡。
她給江亦燃回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和對方互道了晚安之後才放下手機，慢慢睡了過去。
—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
第二天，方菡上午回了學校，下午又到花店那邊處理訂單，打理跟養護花花草草。
她一直想著要給江亦燃準備陽台上的花的事，下午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總算把幾個盆栽和土都連根放到準備好的花盆裡，等晚上的時候江亦燃開車來接。
一個月已經快要過去了，這已經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周。
所以方菡每一天都在很珍惜的過。
後來的那晚，方菡因為要跟著一起幫忙處理為露台準備的那些植物，就半推半就的又跟著江亦燃的車去了他家。
她幫他把盆栽弄好，叫江亦燃放到合適的位置上，又囑咐他那一盆多少天澆一次水，多少時間上肥料。哪些喜光，哪些更適合放到陰涼處。
江亦燃確實不懂這些，但也都耐心地聽著。
她確實要好好教他。不然過幾天等他們分開，江亦燃不會照顧的話，這些花花草草估計也就之前那幾盆植物一樣枯萎掉了吧。
方菡一邊給他講，一邊總覺得自己是最後一次來他家了，心裡有種淡淡的傷感。
那天晚上，方菡不由自主地抱了他很多次。
江亦燃似乎是看出來了她有心事，就問她怎麼了。但方菡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對方皺眉問。
“我沒有事啊，隻是想抱你。”她回。
方菡沒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就像她希望他說喜歡她的時候一樣，江亦燃也隻是說想要抱著她。自己隻是有樣學樣而已——
雖然她也是真的想抱著他，總覺得以後就沒機會了。
一旦沒有了這層男女朋友的關係。自己又還有什麼理由能像現在這樣跟對方相處、擁抱呢？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快要滿三十天了。
方菡隻是儘力讓自己不要難過。每天還是該上課就去上課，該待在店裡就待在店裡。不讓自己的生活被感情所打亂。
在滿一個月的前一天，她還在為了畢業補學分而上通識課。
整個一間大教室裡麵，方菡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
今天是陰天，窗外下了雨。雨滴淅淅瀝瀝的從天上落下來，打在外麵的榕樹上、玻璃上、窗欞上，有嘩啦啦的聲音。
前麵的老師在講著積極心理學，但方菡總是聽著聽著就被外麵嘩啦啦的雨聲弄得有些走神。
而這時，她放在麵前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點開，上麵是江亦燃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明天有時間麼？我看你明天好像沒有課。我們一起去隔壁市那個雲隱寺吧。”對方說。
方菡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就好像是寺廟裡計時用的那種大大的銅鐘。
每撞擊一下，餘韻的聲音就久久回蕩著。咚咚咚。
今天下雨，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應該也是下雨……
方菡看了一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恰好驗證了這個猜想。
她甚至去看了看隔壁市的天氣預告，也是一樣的陰天有雨的。
誰會在明知有雨的時候還出遠門旅遊呢？
除非是想要做什麼，而且必須是那一天才可以。而明天，恰好就是她跟江亦燃在一起的第三十天。
也就是說，滿一個月了……
方菡似乎已經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了。但她也不願想現在就把事情說破。
哪怕隻剩下一天半，她也想糊塗但開心的度過。
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就算隻有一個月，他們也真的在一起過了。應該給這段感情畫上一個漂亮的句號。
大家都釋然灑脫的說分開，誰也沒有虧欠對方。至少他們在這一個月裡，真的像情侶一樣。
她覺得很幸福。
就算江亦燃是演出來的，為了讓她開心也好。
因為她真的很開心，體會到了這個世界上自己之前沒有嘗過的美好。
“嗯，好。”她打字回。
此時，講台上的老師還在拿著麥克講課。但方菡一句也聽不清。
她低著頭，隻記得明天就要結束的事，眼睛酸酸滴，視線裡模糊一片……
而另一邊，在珠寶店的貴賓室裡，江亦燃才剛放下手機。
旁邊穿著職業連衣裙的店員正小心地拿著文件向他進行再一次的確認。
“那先生你這邊再確認一下是要這款了嗎？”
“確定的話，請在這邊簽個字～～我們立馬為您向總部報備。”
48 ? 第48章
◎合影◎
第二天一早江亦燃就過來接了她。
方菡自從知道今天他要帶她去雲隱寺, 晚上也沒有睡好。或許是提前就意識到了結果，以至於從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心裡就像是灌了水泥一樣，很沉很沉, 渾渾噩噩了一整天。
上午跟天氣預報說的差不多, 雖然還沒有下雨, 但天色陰沉沉的。跟方菡的心情一模一樣。
但對方則完全與她不同。
江亦燃開了車過來接她的時候, 心情肉眼可見的不錯。仿佛所有的陽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一樣，襯得對方整個人耀眼而光明。
那人今天穿了一件純白的美式純棉T恤，下身是合體的休閒褲。左胸處有哥特風格的黑色字母裝飾。微微落肩的設計，看上去比平時休閒很多。
江亦燃穿什麼都像是雜誌畫報上麵的模特。
對方一路開車帶她過去, 時不時說一些有意思的事。但方菡心裡揣著事情, 看著窗外的景色，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怎麼了？看你好像心不在焉的。”那人一邊開車一邊問。
“沒。”方菡搖了搖頭。
“因為昨晚沒有睡好吧，頭還有點困。”她抿了抿唇說。
“那我不說話了，你睡一會兒吧。”
“等一會兒到了我叫你。後麵有毯子, 你去後麵躺著睡能舒服一點。”江亦燃還以為她真的不舒服，很快連聲音都軟了幾分。
“嗯, 好……”
方菡垂了垂眼簾，聽了對方的話到後麵躺著睡下，然後把毛絨毯蓋在身上。
車裡空間很大, 有著淡淡的車載香氛的氣息。像是遙遠的雪山, 冷冷清新的調性, 讓人聞著隻覺得愜意舒緩。
方菡將那個乾淨的薄絨毯蓋在身上, 觸碰到臉頰時軟軟的, 很溫馨。
她躺在車後麵, 隻能看到男人小半個肩膀和一點點側麵。
其實方菡本來也不困, 但頭暈是真的。
她昨晚始終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沒有睡好。一想到今天就是最後一天，眼睛就不由自主發酸。
江亦燃長得真的很好看。
即使在側麵看不到完整的側臉，依然會覺得在這一定是個大帥哥。
可能就是氣質就不一樣吧？
方菡在後麵睜著眼看著，不由得又落寞起來。
她很喜歡待在他身邊，就這樣什麼也不做，隻是跟江亦燃安安靜靜的同在一個空間內就會覺得心滿意足。
就像上學的時候一樣。雖然江亦燃也沒怎麼注意到她，她隻是坐在他旁邊就覺得雀躍開心，連上學都有了動力。
好像根本不需要對方有什麼回應。
可是……
以後連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他車後麵的座位會屬於彆的女生，還有他未來的小孩。
好舍不得。
方菡想著想著就覺得心裡悶悶的，在後麵用毛毯將自己裹成了一條毛毛蟲。但她又不想在最後一天這種好好的日子裡麵哭，就隻好閉著眼睛，忍住眼淚。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濕濕的液體從眼角流下來，落在真皮座椅上。
方菡怕江亦燃回頭或是從鏡子裡看到，還特意調整了些位置，讓前麵的座椅擋住自己的臉。
讓前麵的人還以為她真的睡了……
—
到隔壁市的路程不算很遠，但也還是要花兩個多小時的時間。
或許是因為實在太困，又或許是因為江亦燃就在前麵給她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以至於方菡在後麵流著流著眼淚就真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們已經進到了隔壁市裡，車速明顯放緩下來。
她從後麵坐起來向窗外看去，耳邊傳來江亦燃淡淡的聲音：“快到了。”
“你剛剛睡得怎麼樣？”
“頭還暈麼？或者有沒有彆的不舒服的地方？”對方問。
方菡搖了搖頭：“沒有。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她回。
“嗯，那就好。”江亦燃看她狀態還好，也就放下了心，沒再多問什麼。
窗外的天色好像比剛剛好了一些，陽光更多了，但總體還是陰天的狀態。
不過他們還算幸運，這一路過來兩邊都沒有下雨。
江亦燃先帶她去吃了這邊有名的一家早茶，然後兩人才啟程去了寺廟。
方菡因為從小身體就不好，很少出來玩兒，也沒什麼經驗。雖然隻是隔壁的城市，但風土人情跟滬市還是有很多不同。讓她走到哪裡都覺得很新奇。
江亦燃倒是對這邊很熟悉的樣子，仿佛經常過來玩兒的樣子。
無論她問什麼他都知道，開車時候不看導航也知道有什麼更快的路線。
很神奇。
兩人吃完早茶先去了雲隱寺。
方菡是第一次來，再加上她平時走路也不快，再加上要看周圍景色就比以往更慢了些。好在江亦燃也不急，就始終陪在她身邊，很耐心地給她講解。
方菡昨晚太難過了，也沒做攻略。今天來了就全程跟著對方走。
他帶她去了傳說中求健康很靈的地方。兩個人都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許了自己的願望。
方菡希望自己以後能健健康康。希望心裡麵的這顆心臟能跟自己久一點，再久一點。想要和它一起創造一個奇跡出來也說不定。
不過都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所以從那裡出來到最後，方菡也沒有問江亦燃許的願望是什麼。
當然，對方也沒有問她。
兩個人好像突然有了某種“疏離”的默契。
逛了一圈下來，時間還早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陰天，天氣預報又說有雨的緣故，這邊來的遊客看上去並不多，就隻有賣紀念品的地方稍微擁擠一些。
江亦燃怕裡麵人多聲音大，可能會對方菡心臟不好，就隻自己進去買了福袋出來然後再交給方菡。
“好好看……”
她低著頭看著那些福袋，忍不住說。
江亦燃還是蠻會選的。拿的福袋顏色都很漂亮，粉色的，淺紫色的，藍色的，明黃色的，都是女孩子喜歡的顏色。
“嗯，要不要拍照？”對方問。
“拍什麼照？是拍這些福袋嗎？”方菡歪了歪頭，有些愣。
“不是。”
江亦燃看著她忍不住笑了笑：“我是說我們要不要一起在這邊留個合影？”
“合影……哦，好。”
方菡走神了半秒，然後才點了點頭說好。
她從包包裡將手機拿出來，打開前置鏡頭，然後伸長了胳膊想要將手機舉得高一些。
她早上的時候沒有想到要拍照合影，所以自拍杆也沒有帶。但江亦燃跟她身高差又有些大，她想把手機舉得高一些，好把兩個人放到一個框框裡。
“我來吧。”
江亦燃見她費力，乾脆伸手從上麵將女孩兒手裡的手機自然而然拿走，然後微微俯下身來。
他一邊摟過她，一邊靠近到她臉龐，然後拍了幾張照。
方菡有些大腦宕機，尤其是當自己的臉跟江亦燃的臉同時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以至於連表情都忘了做。
“笑一笑嘛。”男人清澈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著，帶著磁性。
江亦燃一邊說，一邊還用摟著她的那隻手捏了一下她那邊的臉蛋兒。
方菡這才努力的對著鏡頭笑了笑。
雖然有些陰天，但鏡頭裡的兩個人都很清晰，光線也顯得恰到好處。
平時看起來拽拽酷酷又高冷的那個人，此時拿著她手機麵對鏡頭時，精致犀利的眉眼卻意外舒展開來，有種莫名善良的親和力。
拍完照，江亦燃才將手機還到了方菡手裡。
然後又用自己的手機去找了路人幫他們拍了全身的合照。
一切都結束後，方菡還是怔怔的，忽然想到合照的含義——
她跟江亦燃高中時當了那麼久的同桌，結果卻連一張合照也沒有。甚至連那種兩個人都出現在其中的集體照都沒有。
所有的過往除了那些糖果或雪景球一樣的物品，其餘都隻存在於他們的記憶中。
留了合照就是留下紀念，有了證明他們曾經在一起過以及可以存下來懷念的東西。
什麼情況是要提前做好準備，為了以後懷念呢？
可能是因為連拍照的人都知道這些瞬間轉瞬即逝吧。
人和人之間的合照，往往都是很重要的節點，或是快要分開的時候才會想起來拍。比如畢業照，結婚照……
江亦燃前一個月從來沒有提過要跟她合照，隻有今天突然問她。
這其中的意思已經沒法更明顯了。
方菡的眼睛又酸又痛，卻因為還有陌生人在旁邊，隻能忍著將眼淚憋了回去。
雖然她心裡已經明白這是她們這段感情最後的紀念品，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對著鏡頭笑了笑。不願意讓這最後一天不圓滿的度過。
很快，他們就從寺廟出來，在江亦燃的提議下又去了不遠處的一座西關古塔。
塔初建於北宋，距今已經很多很多年了。直到二十年前政府出資將原本的古塔重修保護起來，又在外層建造了一層新的塔身。
去寺廟的時候基本都是平路，兩個人就並排走。
可這座塔很高，還隻有樓梯可以走。
方菡總是走不遠就要停下來歇一歇。而江亦燃步子大，又是運動員，體力自然不知道比她好了多少。
但他還是走不幾步就停下來，回頭等著她，牽她的手。
最後就乾脆跟在她旁邊一步步上去，全按她的節奏來。一步也不會先走。
但江亦燃現在對她越好，越是體貼，方菡就越是覺得難過。
當他牽住她手的時候，方菡還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手上一層涼涼的細汗。以及她已經很熟悉了的，他虎口和手指上的薄繭。
她眼底一紅。
隻想把步子放的更慢一些，永遠這樣跟他手拉手走下去。
可是路總有儘頭。
他們走了好久好久才終於走到最上麵可以休息的平台上。
今天人不多，觀景台上幾乎沒有人。
方菡站在圍欄處往遠處看，可以看到下麵漂亮的湖泊，湖上的遊輪，小船，還有遠處高高矮矮的城市樓宇。
一開始，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隻是站在那裡看著遠處的風景和雲朵。
風從遠處出來，打在臉上有種清爽卻溫柔的感覺。
直到過了好久好久，這種祥和的平靜才被江亦燃打斷。
“方菡，我……想跟你說件事。”他說。
終於還是要來了嗎？
方菡心口咚的一下。
其實當對方開口的時候，她光聽他語氣就知道他要說“那件事”了，有種很難受的感覺蔓延開來。
她真的很害怕他直接說出來。想當鴕鳥，不想聽。
可當鴕鳥有什麼用呢？
年少時期就從有抓住過的紙飛機，能再一次飛到她手裡片刻溫柔的停留，已經是上天的憐憫。
但那終究不是屬於她的紙飛機。
總歸需要她將他交還給自由，還給風，還給彆人。
作者有話說：
突然意識到他們倆是：直球健康大狗狗x多愁善感折耳貓。感謝在2023-08-29 02:21:13~2023-08-30 02:29: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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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 第49章
◎陰晴◎
“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江亦燃說。
因為要說的事很重要, 自己也沒有經曆過這種時刻，所以有些緊張。
男人握了一下拳，小心打量著對方的神情。但那人手搭在欄杆上, 麵朝著遠處的湖泊, 看起來格外平靜, 甚至有些傷感。
方菡睫毛微微垂著, 像是在想事情。
此時有風吹過，將她臉側的碎發吹起來了些，露出臉側白淨的下頜和挺翹的鼻梁。
她背脊很薄，人看上去長得很軟, 但又有種倔強的破碎感
其實江亦燃一早就注意到了, 方菡今天戴的是他提過的那個珍珠發圈。
方菡這段時間都是披著頭發的，隻有今天紮了馬尾，臉頰兩側是很自然微卷的八字劉海，看起來很溫柔, 還有種單純的學生氣，隻是神情帶著莫名的難過跟憂慮。
她過了幾秒才抿了抿唇, 問他：“你是想說分手的事嗎？”
“什麼？”
江亦燃愣在原地，不太確定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但他又確確實實聽到了。隻是一瞬間有電流劈下來，將原本的思緒都斷掉成空白。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就不用說了。”他聽到方菡繼續說。
“嗯……我們當時不是說好了嗎？等過了一個月之後。誰都不要提分手, 等第二天就自動分開。”
“所以就算還有半天, 可以還像之前一樣安靜的相處嗎？就當是我拜托你了。”方菡說。
“我隻想平靜的過完今天。”
她一邊說著, 一邊低了低頭說, 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憐。
江亦燃好半天都沒反應過, 但心口有種很真實的鈍痛感蔓延開來。好像自己這一個月以來什麼都沒有做好——
她始終還在質疑他最初的動機。
男人皺了皺眉, 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不理解, 是真的不理解。甚至有些生氣。
但方菡低著頭也沒有回答, 過了好半天才細聲細氣的說：“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這一個月時間以來我很開心，也很感謝你。”
“你彆再說了。”江亦燃打斷她。
他腦袋裡麵一片空白。原本想要說的話一句也不記得。如果不是垂下手時不小心碰到褲子口袋裡麵硬質的小盒子，他都忘了自己是原本要來做什麼的。
幾年前他許下的願望達成了。所以要把她親自帶來到佛祖麵前，讓他看一看，也算有始有終。
但江亦燃沒想到他還什麼都沒說，方菡就提了期限的事。
他知道快到一個月了，所以帶她來這邊，想著的是新的開始。但卻沒想到方菡認為他會離開她，會不要她。
她連潛意識裡都這麼想。
自己好像從始至終都在被誤解，被推開。
原本以為一個月能夠讓她明白自己的態度，但似乎並沒有做到。
方菡從來都沒有想過長久的跟他在一起。
她離他如此近，但又如此遠。仿佛每當他要往前時，她總要後退幾步。
表麵上溫軟親人，但實際上沒有人能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她對他來說是風，是雨，是霧，是夢。明明就在眼前，在周圍，但無法真實的觸碰到。就算觸碰到，她也隨時都會走。
方菡的話就這樣被打斷，心裡不由被撞了一下。
她能明顯感覺到江亦燃原本由輕鬆高興的狀態，在她說完後變得沉默。兩個之間的氣氛在極短的時間內降至到冰點。
男人在旁邊徘徊著走了兩圈，一句話也不說，身上卻像多了一層冰冷的寒氣。
方菡有些害怕。
她冥冥中感覺自己搞砸了什麼，就連自己想要的最後開開心心的一天也沒有了。
她眼睛裡麵很酸，但旁邊有人又不好哭，隻能儘量忍著。有眼淚卡在下睫毛的地方。
江亦燃不說話的時候，她就很害怕他。想要去拽他的袖子，蹭一蹭他也不敢。
兩個人就這麼在塔頂站了一會兒，直到站得方菡都覺得有些冷了，腿腳也站得酸痛。她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
江亦燃低下視線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
“回去吧。”他說。
方菡點了點頭，跟著江亦燃的後麵從塔頂下去。
她能察覺到江亦燃生氣了，所以不敢走得太慢，生怕他走快了會故意撇下她。
但對方沒有。
江亦燃雖然後續沒怎麼說話，但也沒有擺臉色或是做出什麼行為上的舉動，和往常一樣該如何就如何，下樓梯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回過過頭來，去牽了她的手。
可他越是這樣，方菡心裡就越難受。
她能感覺到江亦燃不開心了，甚至是失落，隻是出於尊重跟禮貌，努力讓自己沒有情緒失控，仍然照顧她而已。
返程時，對方開車，兩人一路無話。
回到市裡，江亦燃帶她去吃了早就訂好的餐廳。但“最後一天”這件事始終像一個陰影一樣籠罩在兩人之間。
江亦燃雖然已經儘量沒有表現出來了。還是會問她意見，正常跟她說話。但方菡還是很明顯感覺跟剛開始的時候不一樣，有種說不出的黯然跟傷感。
兩個人都冷靜了下來，很“平常”的度過了這一天。
這明明正是方菡想要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比早晨剛出發的時候還要難過。
晚上吃完飯，他跟以往一樣送她回了宿舍。但今天沒有了親親和抱抱。
對方平靜的跟她一起到宿舍樓下，說了句：“上去吧。”
“晚上早點睡。”
他語氣平和，也聽不出來不滿或是其他情緒摳群扒吧散令期其吾叁溜日更，完結文還有開，車小視頻。隻是相比起以往就格外顯得疏離。
“嗯，你也是。”方菡忍痛回說，其實心裡難受得要命。
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又或者是最後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這裡分彆。
她最不喜歡這種環節，所以當初才不想開始。
方菡原本想最後再抱抱他，但最終也沒有鼓起勇氣去說。
江亦燃應該也不願意吧？她想。
對方已經表現的如此明顯。
方菡幾乎是一轉身進了宿舍的大門，眼淚就唰地下來了，視線裡模糊一片。她真的很想回頭再去看看他，但又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哭。
她強迫自己沒有回頭，一路走到了宿舍換了衣服就爬上了床。
好在另外兩個室友都不在，時常打遊戲的那個室友也正戴著耳機專注在遊戲中，沒有注意到她。
方菡沒有心情再去思考其他事情，簡單洗漱過後早早的就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打開手機相冊，裡麵最新的照片還是他們白天去寺廟玩的時候，她拍的那些風景照還有跟江亦燃在一起的合照。
她將兩人的合照打開，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痛，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
這三十天過得真的很美好，像做夢一樣。但眼前的照片又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實的回憶。
此時回到宿舍再看時方菡才發現，照片上，他們在拍照的時候光線意外地還不錯。不刺眼，看起來也沒有那麼陰天，有的隻是稀薄但溫柔的陽光打下來。
眉眼英俊的男人俯身將臉貼靠到她旁邊。
照片上的自己就那麼直挺挺的站著，看著有些呆，任由對方摟著她捏她的臉。不過這幾張照片照得還都挺好看的。
方菡側躺著看著手機，眼淚順著眼角，不斷滾落到臉下的枕頭上。
好想他……
方菡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有將這幾張照片給江亦燃發過去。畢竟是合照，而且也是江亦燃提出要拍的，理應給他一份。
想到這兒，方菡稍稍開心了一些。好像終於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可以去主動聯係對方。
她將那幾張照片給江亦燃發了過去。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就是不由自主的盯著對話框看了好久。隻是江亦燃始終都沒有回任何一條消息過來。
方菡的心從熱騰騰的，又開始逐漸轉冷。
可是現在還沒有過十二點呢……
他提前不理她了。
方菡一想到就委屈的不行。要不是因為另外兩個室友也回來了，她真的很想趴在床上大哭一回，連心臟都有些難受跟不舒服。
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方菡才終於忍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
她想著還沒到十二點，自己打電話也是正當的，對吧？他應該不會覺得她很煩人吧？
方菡這樣想著，但心裡卻沒什麼底氣。
微信電話打了好一會兒對方都沒有接。就在方菡打算掛斷放棄的時候，那人才又忽然接了電話。
“喂？怎麼了？”他問。
男人嗓音低沉沉的，很清澈，透過耳機傳入耳廓。方菡隻是聽到他的聲音就已經心裡發酸了。
“沒事……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她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話，難得坦誠的說了出來。一切都快要結束時，反而沒有負擔的灑脫很多。
方菡將枕頭旁邊的那個雪景球點亮了。她在被窩裡一邊聽著江亦燃的聲音，一邊看著那個雪景球裡麵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對麵沉默了一下，然後才回：“想聽我說什麼？”
“就……隨便找一篇故事念給我聽吧，可以嗎？我這邊宿舍已經要熄燈了，後麵可能不太能講話。但很想聽你的聲音。”
“不會耽誤太久的……”她小心翼翼地說。
或許是想著反正也就最後一天了。對麵開始時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好。”
其實方菡能感覺到江亦燃今晚的心情並不明朗，但對她還是有求必應著。
江亦燃隨便找了一篇童話故事念，聲線平靜淡然：“從前有一個王國的王子，他想找一位真正的公主結婚……”
對方乾淨清澈的聲音慢慢流入到耳朵裡，好像叮咚的泉水，帶著某種溫暖和治愈的力量。
方菡始終聽著，閉著眼，沒有出聲，但也一直都沒有睡。
直到所有的室友都上床了，宿舍也關了燈。她才將自己的那盞小雪景燈關了，隻是聽著耳機裡麵江亦燃還在一字一句，清晰地念著童話。
念完了一片再念下一篇，始終沒有停。
方菡一直注意著時間，知道過了十二點自己就不能要求對方像這樣幫她念書了。她不想卡著零點整，也不想太早失去他聲音的陪伴，心裡一直在舍不得與當斷則斷之間拉鋸戰。
直到十一點五十的時候。
中途江亦燃應該是念累了。她聽他的聲音好像走動了一會兒，去喝了一口水。
也是，念了這麼久，嗓子應該很累了……
方菡看著時間，雖然不舍，但最後還是含著眼淚主動先掛斷了電話。
她回到對話框裡，本來打了再見的字樣，卻又覺得這樣不免太過嚴肅，離彆的意味也太濃了些。
她不想這樣，隻想平平淡淡的結束這場夢。就好像……沒有做過一樣。
“江亦燃，晚安。”
她打字發了過去，取消了所有的鬨鐘然後將手機關機放到一旁。眼淚已經不受控製的在往下流，連枕頭都有些濕。
睡覺吧。
隻要睡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明天早上起來就是新的一天。
她想著，閉上了眼睛。
但腦海裡卻好像還是充斥著某一個身影，某一種聲音，還有他們這段時間以來去過的所有地方……
她真想睡過去，再做一場夢，永遠都不要醒。
—
方菡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其實她心裡一直想著事情，睡著的很晚。
直到第二天一早感覺到有人在旁邊輕輕的戳她，方菡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她拉開床簾，看到自己室友站在下麵在試圖叫醒她。
“方菡，方菡！你手機是不是關機了？鬨鈴也沒響。”
“都已經十點了！你男朋友打電話都打到導員那裡去了，剛剛導員又打電話過來找我，你還不趕緊起床！都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室友說。
“啊？”
方菡剛起床整個人還懵懵的，“不好意思，我是……手機沒開機。”
“你跟輔導員說一聲吧我隻是睡過了沒開機。”她慌慌張張地，一邊解釋一邊將手機拿過來開機。
剛打開，無數條消息和未接電話就湧了進來。
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江亦燃打過來的，還有一條是輔導員的。
方菡亂著頭發在床上坐著，一時間有些懵。
江亦燃給她打電話是出什麼事了嗎？
看那鍥而不舍的打電話程度，讓女孩兒心裡不由得忐忑。
她打開微信，看到對方無數條消息湧過來。但打開後，方菡還沒來得及往上翻，就看到了江亦燃發過來的定位消息。
就在……
她看著那個位置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室友在旁邊說：“你還不趕緊起來啊？”
“你男朋友都在樓下等你好久了，好多人圍觀呢，你快下去吧。”
“導員那邊我幫你說了，就說你手機關了睡過頭。”
“啊……好的，謝謝。”
方菡一聽說江亦燃就在樓下，整個人都會變得發慌起來。
她火急火燎的掀開被子下床，幾乎用最快的方式穿好衣服洗漱完，換了新衣服。
臨走時她順著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還真的看到江亦燃就站在樓下。
她心裡一緊，趕緊拿了手機往樓下跑。
今天天氣由陰轉晴。方菡下去時，上午明媚的陽光正從天空中落下來，打在茂盛蔥綠的樹葉上，再由樹葉與枝杈的縫隙間落下，在地麵形成一片陰涼。
方菡一出門就看到了那人，連忙小跑了幾步過去。
“你怎麼來了？”
“為什麼手機一直關機？”江亦燃沒說彆的，就隻是問了這句話。
“我……我昨晚不小心關了，早上就睡了過去。”方菡低下頭，有些心虛的說。
陽光落在男人身上，以至於他身上有熱熱暖暖的感覺。
但不知道為什麼，方菡總覺得他今天看上去特彆無辜和委屈，甚至是可憐。以至於她都沒做什麼，就覺得愧疚於他。
她說完，江亦燃沉默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說，隻是忽然彎腰抱住了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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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 第50章
◎長久◎
方菡怔了怔, 呆呆的站著，有些無所適從。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抬起手，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背以示安撫。
“你在這兒等了多久？吃飯了嗎？”她嘗試著關心他問。
但江亦燃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她, 隻是抱了她一會兒, 頭埋在她的頸側一動不動。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 那人才起身問她說：“我能不能帶你去一個地方？”
“嗯？”
方菡腦袋裡有些空白, 但也隻是愣了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
—
方菡全程懵懵的，一直被江亦燃帶著走。
她不想，也不願意去提今天是第三十一天的事。好在對方也沒有提。仿佛兩個人都默契的忘掉了這件事, 但其實又誰都記在心裡。
江亦燃開車帶她到了很繁華的一個城區。車開了一段時間, 最終停在一處寫字樓旁。
方菡跟著對方下來，走了一會兒。直到那人停下，她的腳步也緊跟著停下。
映入眼簾的是一處很大很寬闊的商業店鋪。裡麵是空著的，麵積特彆特彆大, 還沒有裝修。但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周圍環境都很好。
大大玻璃的落地窗，周圍還有很大的窗戶, 采光一絕，裡麵甚至是上下層的結構。
方菡站在門口一時有些呆，直到聽到江亦燃在旁邊問她的聲音。
“喜歡嗎？”
“啊？喜……歡。怎麼了嘛？”方菡不太理解。
她能隱約感覺到這裡可能是被江亦燃買下來了, 但是又想不出他買下來做什麼。
雖然這個場地很大, 但明顯隻適合售賣商品或是做咖啡店, 小書店或是貓咖之類的。而不適合做體育運動相關的場地。
但沒想到下一句, 江亦燃卻說：“是我買下來的, 送給你。”
他語氣很溫柔, 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期待著她的反應。
“你可以用它來開花店。這附近我考察過了, 都是工作的白領階層, 也沒有其他花店，配送很方便。客流量應該會比之前大一些，但也不至於太過忙碌。”
“多餘的地方和上麵單獨的一層也可以放些桌椅當咖啡廳。”
“或者是給你單純休息的地方也好。”
“送……送我的？”
方菡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忙下意識拒絕：“這我，我不能要。”
“這太貴重了。而且我也想不出可以還禮給你什麼……”
她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想都知道這要花很多很多錢。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給對方什麼等價的禮物。
雖然說禮尚往來，但這個“禮”也太大了。她怕自己還不起。
沒想到自己一搖頭，對麵的男人就看起來比昨天更生氣了。
江亦燃站在她對麵，從一開始一句話不說，到最後緊抿著唇，仿佛在忍耐什麼。連眼圈都開始漸漸的發紅。
她看著他，總覺得他快要哭了。
“從一開始你就在推開我。無論我送什麼給你你都不要。”他說著，語氣裡帶著直截了當的質問和不滿。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平白無故接受啊。”
她仰著頭，看江亦燃這樣子臉色就不自覺白了一下，搖了搖頭，擺手小聲說。
對方一這樣說，弄得她一下子氣息就不自覺弱了下來。
但江亦燃似乎並沒有打算要停，甚至漸漸變成了某種控訴。似乎對她的不滿意已經從昨天積攢到了現在，一直忍著，此時總算是爆發了出來。
“我昨天本來是想向你求婚的，你知道麼？”
“你一句話就讓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啊？”
方菡聽到求婚這個字眼，整個人腦子裡空白一片。想起昨天江亦燃說有話要對她說，隻是她誤以為是要說滿一個月的事情。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她結結巴巴的。
求婚？為什麼他要跟她求婚？
她不太明白。但她覺得江亦燃應該是腦袋一熱做的決定。
雖然心臟已經不由得小鹿亂撞，但理智的一麵又知道自己沒法同意。
她聽到他原本是要打算向她求婚的時候還是覺得好幸福。就算是騙她的也開心。
可惜她不能答應。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要求婚。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一個月分開嗎？我昨天就以為你想說的是這件事……”
她話音剛落，對麵就很直接的打斷她。
“就隻有你一直在想一個月，我從來沒想過。”他說。
真奇怪，明明是他提出來的。
他現在又說自己從來沒想過。
方菡張了張嘴，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隻是覺得你現在做的選擇可能不太明智。因為你對我是愧疚，我也不希望我們因此在一起。”
“談一個月的戀愛對我來說已經很幸福了。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她低著頭說。
“怎麼不能？”
“愧疚不是愛嗎？”
江亦燃站在她對麵，喃喃地反問她，語氣裡帶著某種破碎，聲音很輕很輕：“心疼不是愛嗎？”
“當然不是。”她回著，心裡不自覺痛了一下。
一方麵是因為自己隻能拒絕，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江亦燃的回答，使她更加確定了對方對她的感情是愧疚和彌補。
“那你告訴我愛是什麼？是誰定義的？”
“我想跟你在一起，想抱著你，這不是愛嗎？”江亦燃問。
“那隻是因為你在愧疚，在同情我啊。可是這樣的感情能支撐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一輩子嗎？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不是一個月的事啊。”
“你知道我身體不好，我也跟你說過了。雖然現在看上去沒有問題，但我可能以後也沒辦法生小孩，有高風險，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心臟就又不好了。”
“你條件好，你很優秀，沒有必要因為這種愧疚跟我在一起耗一輩子。”
方菡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想哭，承認自己配不上對方，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她低下頭，眼淚在下眼瞼處打轉。
但她沒想到自己都這麼說了，江亦燃也沒打算就此罷休。
“你不要偷換概念。我對你不是愧疚，不是同情，這些說法隻是你單方麵強加給我的標簽，我從來都沒有承認過。”
“其次，就算我真的對你是愧疚而產生的責任感，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能保持一輩子呢？”
“就算是愛，有各種各樣的愛，所有的愛都能持續一輩子嗎？”
“因為不能在一起一輩子就要否定真心的那個時刻嗎？”
“……”
方菡有些哽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頭一次發現江亦燃居然這麼會懟人，一個氣口都不給她留。
“我說不過你。”她低著頭，有些頹喪的說。
“那就彆跟我分手。”江亦燃回。
“可是……”
方菡還想說點什麼，但腦子宕機又想不出來。還沒想好措辭就又被對方把話頭搶了過去：“還有不要再拿你的病說事了。”
“我不知道你的情況嗎？我不是小孩了，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還有生不生小孩的事。你有問過我，我說過想要小孩麼？我從十幾歲開始就一直是一個人，父母對於我來說有跟沒有都一樣。”
“我沒有多優秀的基因需要繼承，家裡也沒有皇位。小孩對我來說不是必選項。”
“如果隻是為了繁衍，單純的生個孩子然後棄之不顧，這樣生出來小孩有什麼意義？隻不過是製造罪惡而已。”
“我就算要小孩也隻會跟我喜歡的人生。生不了就不要，這有什麼關係？”
“我們每個人都會死。”
“你會，我也會。”
“甚至有可能我比你更先死。車禍，急性病，各種事故，地震……沒有人知道意外什麼時候會來。也許就是下一秒。”
“生命已經這麼短暫了，我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他說。
方菡站在江亦燃對麵，心口有種強烈的，被撞擊的感覺。
相處這一個月以來，江亦燃都從來沒有說話這麼強勢過。但是他一強勢起來，她就有些懵，所有的邏輯都被他帶著走。
但江亦燃又確實說的很對。
明天跟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會先來。
自己考慮得這麼多。但如果江亦燃比她更先離開的話，她又會後悔不已。
“你彆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她紅著臉，憋了半天才說一句。
“是你說喜歡我的，告白信也是你寫給我的，信裡麵說的那麼好聽，我還以為你真喜歡我。”
“你害我這麼多年一直以為你死了，一直想著你。為什麼又要現在說不想跟我在一起？你是在耍我嗎？”他問。
“你要是不答應，我回家就去把你送的我那些發財樹梔子花茉莉花都用熱水澆死。”
“你……”
方菡咬了咬唇，身上跟心裡都有幾分不自然：“江亦燃，你彆這樣。”
她感覺他在氣頭上，說話都意氣用事。
她確實是真心喜歡他的。但他居然在置疑這件事的真偽，仿佛自己的眼淚跟這麼久以來付出的情緒跟感情被全盤否定。
方菡心裡也一下子有了不好受的感覺。
但對麵還是沒有停止。
“你為什麼總是不要我？總是推開我？”江亦燃看起來很崩潰，眼底紅紅的，連眼淚都往下裡麵掉。
方菡看著他，心底有種莫名疼痛感——
她好像第一次看到他哭。
“我……我沒有不要你啊。”她心裡有些不忍，抿了抿唇過去抱住了他。
誰知道江亦燃根本不要她抱，也不要她安慰。他直接將她的手從他腰間很強硬地拿了下來，把住了她的雙肩。
“那你答應我。”
“答……答應什麼？”方菡眨了眨眼睛，被動的直挺挺在那裡。
“跟我結婚。”對方說。
江亦燃看上去很篤定，態度強勢。以至於方菡都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要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我不想跟你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了。想跟你一起長長久久的走下去。”
“可以嗎？”他看著她問。
方菡愣愣地仰著頭，看到對方真誠的，微紅的眼底，目光真摯誠懇。
從眉眼到鼻尖，再到嘴唇、喉結，胸膛與手臂。眼前人的樣子漸漸與記憶中那個漫不經心的少年相融合。
如果這一幕發生在五年前，方菡肯定覺得自己在做大夢——
雖然她現在也覺得自己在做大夢。
她心裡翻江倒海，腦子裡也翻江倒海。
她也想跟他在一起啊，可是自己是為了他著想才拒絕的。結束感情的時候，她才是最難過，最難受的那個人。
誰知道江亦燃一點也不領情，還要澆死她精心打理後的送給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甚至還在置疑她少女時期對他最熾烈和單純的感情。
方菡心裡麵也酸酸的，心絞痛一樣難過，很想哭。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做了，什麼也不願意去想。心裡和身體都特彆特彆累，隻希望能靠在他身上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
“你彆再說了。”
“我答應你……”她聽到自己說。
作者有話說：
方菡：害，主要是說不過他也不想吵架，好累，答應算了。
後麵會寫見家長和結婚事宜，以及一些婚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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