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燃以最快的時間趕到地方。
這邊並不是城市中心,而是稍微靠近郊區的一處科技園。地租不貴。來來往往的車輛也沒有那麼多。生活節奏似乎也比其他幾個區要慢很多。
男人找了地方把車停下,按著門牌號由東向西走。
但還未按照數字找到,他就已經遠遠看到了這一片區域內那唯一的一處花店——
那個花店麵積真的很小,被夾在一家連鎖餐飲店跟一家寵物店的中間。看門的麵積推測裡麵應該是長方形的,內裡很狹窄的那種。以至很多花花草草都在門口擺著,有一些擺在地上,有一些放在門口白色的架子上。
不過那些花花草草被照料得很好。
鈴蘭、玫瑰、薔薇、芍藥、繡球……深綠的顏色中帶著繁盛的白色、粉色、紫色與紅色。遠遠看過去便是一片生機昂然。
而且每一盆擺放的都很規整,上麵還貼了手寫的花名標簽,看得出店主是非常細心負責的人。
就是這裡麼?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想要見她的心已經強烈到頂峰,此時也就隻剩下一步之遙。可真正找到這裡,站到門口不遠處時,江亦燃的腳步卻又忽然停了下來,有些沒有勇氣。
她……還記得他麼?
願意看見他麼?
男人站在那家花店不到二十米處的地方,攥了攥拳,骨指有微微泛白的痕跡。
他邁開腿剛想往裡麵走,卻又再一次停了下來——
店裡麵有人出來。
而且是對於他而言,很熟悉的身影。
女孩兒穿了一件粉色的長袖襯衫,顯得膚色很白,也很減齡元氣。下身是緊身的淺藍色高腰牛仔褲。看上去就是方便工作時穿的。但因為她腿很直,不是特彆瘦的類型,肉感適中且勻稱,顯得修長好看。
對方還是跟上學時一樣,隻紮了一個馬尾,但比高中時紮的位置高了些,更加利索且乾練。
方菡的樣貌幾乎沒什麼變化。
可能隻是比高中稍微高了一兩公分,褪去了嬰兒肥,變成了漂亮的瓜子臉。其餘基本上沒有變化。以至於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江亦燃站在那兒,看著那道身影抱著一盆鈴蘭從花店的玻璃門裡出來,像整個灰暗世界裡唯一的亮色一樣,躍動著出現在視野中。
無論是目光還是心臟,都緊緊將他抓牢。
可下一秒,他炙熱起來的心又好像很快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看到跟方菡一起從花店裡麵出來的,還有另外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看上去年紀不大,像是大一大二的樣子,藍白條紋的polo衫,一邊懷裡捧著兩盆花,一邊還在跟方菡說話。
江亦燃在不遠處看著,看到方菡讓那個男生把花放到哪兒,那個男生就放到哪兒。看得出來這兩個人應該是比較熟絡的關係,有說有笑的。
他皺了皺眉,原本感動著的心裡此時卻像是被一根不大不小的冰刺紮了一下。
有些不舒服。
男人攥了攥拳,走過去。此時方菡後背對著他,好像正在數地上的幾盆花。
午後的陽光斜斜的打下來,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他看到她薄瘦的肩膀,皙白的脖頸,以及脖頸後麵可愛的碎發。
美好的有一種不真實感。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夢了。一邊想要抱她,一邊心裡又酸軟得像是滲進了雨水。
男人感覺自己幾乎快要失聲,過了好幾秒才啞然地開口,喊了對方的名字——
這兩個字再過去的五年多裡,每每提到,心臟就會重新顫然。
“方菡。”
對麵的女人背對著他愣了一下,很快轉過身來。
江亦燃能看到她臉上細微的變化,從自然再到驚訝,眼睛微微睜大。
他好像是第一次這樣麵對麵,在陽光下看她的眼睛。
眥角鈍圓,像甜杏仁一樣。瞳仁顏色淺淺的棕,清澈又漂亮。
“你還記得我麼?”他問著,聲音不自覺酸澀的顫抖。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第一次這樣,不由自主將自己放在了低一些的位置上。
怕她還是不想見到他。
方菡的表情明顯很意外,也是怔了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
他看見她張了張嘴,像是猶豫了一下才叫出他的名字:“江……亦燃……”
她笑了笑,但是笑得有些努力,像是擠出來的尷尬的笑容。
“你是我同桌嘛,我當然記得。”
“你不是在國外嗎?怎麼回來了。”
她的態度跟語氣還是很溫柔,對他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反感的樣子。但江亦燃還是能感覺到女孩兒身上的一種緊張、戒備跟疏離——
就是一種直覺。
其實他有特彆多特彆多的話想說,特彆多的問題想問。
但當他真正站到她麵前的時候,好像那一切的話跟問題又說不出口了,全都堵在喉嚨中。
這麼多年……我有多自責,有多想你,你知道嗎?
你不知道。
我也不懂要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