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還是紮著馬尾,但發帶似乎是黑色的,看著很不顯眼。
她垂著腦袋,露出尖尖的下巴,膚色瑩白。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有了女人味。
跟高中時稍稍有了點不一樣,但更像是在他夢裡見到的樣子。
空空的教室,被擦得一塵不染的黑板,講台,還有課桌和校服。
但方菡卻隻是聽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好像兩個人誰也沒有辦法說動誰,誰都有自己的理由。因為生長環境、所經曆的一切事都不同。兩個成年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價值觀和一整套思考問題的方式。
“你那個白色的發繩還在嗎?”
沉默著,沉默著。江亦燃突然打破寂靜,這樣問。
“嗯?什麼白色的發繩?”
方菡愣了愣,抬起頭來,眼睛裡露出一絲不得其解的神色來。
她不知道江亦燃為什麼沒頭沒尾的說這句話。感覺跟倆人剛剛討論的問題八竿子打不著。
“就是你高中時候戴的一個,像是珍珠組成的一個發繩。”他說。
江亦燃一提,方菡這才有了印象。
那確實是她自己很喜歡的,攢了很久的零花錢才下決心買下的發繩。因為不舍得戴,怕總戴會氧化,記憶中就在準備給江亦燃遞信的那天才戴了一下。
後來因為那天很難過,回家就摘了放到盒子裡。她當時覺得自己像個可憐的小醜。就算戴了好看又嶄新的發繩,也不過是徒增一種反襯似的悲涼。
根本沒有人在意。
所以後來方菡再也沒戴過那個發繩。
“還在吧,很久沒有戴過了。”她回。
“怎麼突然問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了很久之前那一天的事,方菡有點難過,但還是儘量打起精神問他。
但沒想到那人就隻是看著他,語氣也淡淡的,難以形容的溫柔。
“那個挺好看的。”他說。
“我記得。”
方菡好不容易已經緩過來了,卻沒想到被江亦燃這句話弄得眼睛一酸。
她眼淚冒出來,視野很快就像隔了一層水簾一樣,什麼也看不清。
一眨眼,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往下掉了好幾顆。
方菡不確定江亦燃有沒有注意到。但她已經不想抬手擦了,隻期望這裡沒有光線,對方看不到她在哭。否則自己都會覺得丟人。
“給我個機會吧。”這時,她聽到江亦燃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像初融的雪水一樣,溫和且清澈。
“雖然不能保證什麼,但我會儘量讓你開心。我覺得我可以做到。”
對方聲音很輕,全然沒有了剛開始的那種強勢。甚至是帶著某種虔誠與懇求的意味。
“就算是當做體驗人生也好。”
“如果你害怕分開,害怕最後我會傷害到你。就先約定一個月也可以。”
“我們約定好,一個月之內誰也不要說分手。等到了最後一天,一切就都自動回到起點。就算分開也不用跟對方提,這樣誰都不會難受。”
“如果到時候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就早上給我打個電話。”
“反過來也是一樣。”
“如果不想的話,不打,我自然就知道了。後麵我們就算不做情侶,也可以做朋友。”
“這樣可以嗎?”
他極其有耐心地,循循善誘的,像是在教小孩子做數學題。
方菡此時卻已經被他弄得心口又酸又脹,整個人都很混亂。
她沒想到江亦燃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一個月的體驗期。
隻有一個月,但不用擔心後麵。就當是自己抽中了獎,一個月的男朋友券。好像不會損失什麼,但卻能夠體會到跟他在一起的感覺,不是嗎?
這是她本身不敢想的事情。
隻有一個月,既沒有道德的煩惱,也不用擔心後麵自己的病情會連累對方,或是受到對方的嫌棄。
即便方菡腦子裡麵還是有一個理智的聲音在說最好不要,可是卻還有無數個細小的聲音在不斷的說:好想好想……
好想就這樣自私一次,就當圓了自己少女時期的夢。
沒有人不想跟自己曾經喜歡的,沒有得到過的人在一起。
反正就一個月,我也隻體驗這一個月。到了最後一天就體麵的結束。
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大家都快快樂樂的。
即便她心裡知道,江亦燃不是愛她,是同情她,補償她。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就用他的同情換來一個月可以嗎?
應該也不算太過分吧?她竟然有了這樣的念頭。
方菡想著想著,心裡有了一種莫名的衝動。
或許是個一個月的期限,讓她一下子少了好多原本瞻前顧後的壓力、顧慮和糾結,想要貪心又自私的試一試。
而且她總覺得,如果這次錯過,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方菡想答應,但也不知道要怎麼說。甚至覺得自己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她就隻是點了點頭,小小地嗯了一聲。
“你答應了?”江亦燃睜大了眼睛,神色中帶著不可思議的狂喜。
“嗯。”
方菡猶豫地捏了捏手指,說得比較小心:“就像你說的,一個月……”
“等到了最後一天過了零點就自動分開。”
她悶聲說完,抬起頭看他,卻正好看到對方明晃晃的笑容在唇邊浮起。
還未多看兩眼,那人便忽然抱了過來。自己下一秒隨即便撞入了一堵溫熱的懷抱中,帶著清新凜冽的襯衫香氣。
隨即便是右邊脖頸處,有一瞬間異樣的,溫熱潮濕的感覺。
她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那是江亦燃突然抱住她,然後低頭親了她脖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