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鬱金香路駛來一輛高檔奢華的懸浮車,像潛伏於黑夜的幽靈,無聲無息地停泊在道路門口。
隻有在廚房忙著收拾的亞曆山大,看見了對麵突然出現的車輛,忙低聲叫過喝酒的妻子:“那輛車看起來很不一般。”
劉欣然對鹿露也頗為好奇,和丈夫一道圍觀。
透過樹木,他們看見鹿露踉踉蹌蹌地下車,一個穿昂貴手工西裝的男人扶著她,開始還隻是攙著手臂,後來不知是她絆了一跤還是怎麼的,把她橫抱了起來,徑直走入室內。
房屋霎時燈光全亮,玻璃瞬變磨砂,遮住鄰居們好奇的視線。
“新男朋友。”亞曆山大滿足道,“鹿小姐的生活還真是熱鬨非凡。”
劉欣然笑笑:“她那麼有錢,多交幾個男朋友有什麼稀奇的。”她拍拍練琴的女兒,“一個小時了。”
小女兒如釋重負,和金毛大狗一塊兒上樓。
嬰兒車裡的小男孩忽然無故大哭,亞曆山大隻好放下廚房的工作,抱起小兒子哄拍。劉欣然拿起酒杯:“我去書房待會兒,沒事不要打擾我。”
亞曆山大應了聲,把兒子抱遠一點兒哄。
他知道劉欣然在書房不純粹是看書,有時候也和小男生聊天玩遊戲,但她已經是社區女性中難得的好妻子了,沒有應酬就回家,實在不必奢求太多。
一街之隔。
林泮眼睜睜看著東方康抱著鹿露進門,言簡意賅地問:“臥室在哪?”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不著痕跡地背到身後:“三樓。”
東方康大步上樓。
鹿露好像清醒了點:“我自己走。”
“少說話,馬上就到了。”東方康走到三樓,恭子立在門口朝他微微欠身,然後讓開了路。
他掃了她眼,沒有進臥室,退而求其次,把她放到外間的沙發:“你今天喝太多了。”
鹿露舉手抗議:“我還認得人。”
“我是誰?”
“大少爺。”她想想,糾正道,“二少爺。”
林泮端著托盤上來,一杯水,一瓶解酒衝劑。東方康拿起來看看:“她平時吃的這個?”
“鹿小姐不喜歡吃膠囊。”他輕聲道,“口服好一些。”
東方康撕開封口,粉末流入下方的液體,混合成橙子口味的衝劑:“黃教授應該勸過你少喝酒才對,還沒到半年,你不應該給身體太多負擔。冷凍人的臨床案例不夠多,什麼都該小心才對。”
鹿露擰著眉頭把解酒藥喝了。
“洗個熱水澡,早點睡覺。”他說著,好像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嚴肅,有意緩和,“好好休息。”
鹿露擺擺手:“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看向林泮,示意他送送。
林泮把另一杯溫水放到她手邊,側身等候。
東方康認得他的臉,很早就出現在鹿露身邊的人,應該是她
的秘書還是助理。
“不用了。”他簡潔道,“你好好照顧她。”無須他回應,徑直下樓,昂貴的皮鞋踩過樓道的階梯,韻律感十足。
隻有恭子秉持禮節,小步跟隨到門口,目送他的懸浮車離開。
等影子消失在夜色深處,她方才不緊不慢回身,在廚房準備兩三樣點心和一杯熱牛奶,端上樓道:“鹿小姐,東方先生已經走了。”
“噢。”鹿露興趣不太大的樣子,伸著腿讓林泮幫她脫鞋解外套,嘀嘀咕咕,“他一個準備爬珠峰的人,教訓我不愛護身體,這合適嗎?”
林泮心底繃緊的弦驟然一鬆:“您怎麼換了衣服?”
“和大家玩遊戲輸了,跳泳池遊了圈,這是費利家的衣服。”鹿露沒喝到失去神智,可攝入的酒精也不少,話變多了很多,“水放好沒有,我想洗澡。”
恭子溫言道:“已經好了。”
鹿露艱難地爬起來,下意識地伸手給林泮。他垂下眼瞼,還是扶住她,把她攙到浴室,這才問:“要不要讓恭子小姐幫您?”
“不用。”她覺得自己能搞定,“你出去吧。”
林泮還是不放心,把防滑墊拿過來鋪滿,免得她滑跤。
鹿露被他逗笑了,支腮望了他會兒,忽然問:“林泮,如果我和喬納森分手,你覺得怎麼樣?”
林泮吃驚:“為什麼?”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東方康,“是——”
名字到嘴邊意識到不妥,連忙頓住,改口問,“是因為他太忙嗎?”
“算是吧,我還是想有人能陪我。”她倚住浴室的躺椅,視線放空,“我回家的時候,他能聽我說今天發生的事,能隨時隨地陪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喬太忙了,我理解他也支持他,也許三年以後我再認識他會更好,三百年以前也行。”
錯誤的時間遇見的人,再對也不合適。
“但我現在要的他給不了我。”鹿露落寞地揪出角落的插花,一片片花瓣揪下來扔地上,“我可能更應該談一段,怎麼說呢,更普通的,不對,更合適的感情?”
酒精攪渾了她的大腦,她說不出內心深處真正的感受,含混道,“就是,換一個方向試試。”
林泮靜靜地聆聽。
“我要好好想想怎麼辦。”她自言自語似的,“他需要我,得慢慢來,不能讓他被人欺負……”
林泮開始幫她拆辮子,看得出來是拆掉她自己重新編的,歪歪扭扭,有幾縷還打了結。他慢慢抽鬆,一縷縷解開:“這些事明天再說吧,您今天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