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隻是一個美好的代稱罷了。
每個保育院的孩子都知道,他們沒有家,想要一個家,隻能去外麵找。
“我想和普通人一樣。有一個自己的家。”林泮道,“所以,這隻是一份工作。”
“原來如此。”喬納森沉吟,“我理解你對家的向往,但你可能把它想的太好了。”
林泮的語氣不見起伏:“或許。”
家好不好,隻有擁有的人能評價,在從未得到的人心裡,永遠千般好。
然而,喬納森並沒有和他辯論什麼是家,直擊要害:“露露不值得你改變想法麼?”
“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林泮問,“為什麼,她不值得嗎?”
“值得,但我做不到。”喬納森坦誠,“我希望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把成敗寄托與人,你呢?兩個人才能成家,你的幸福全在彆人身上,何況現在連個影都沒有,為什麼不能先和她在一起,還是說你打算不久後就辭職相親去?”
他以為林泮會被問住,誰想事實竟非如此。
“鹿小姐對我有恩,我個人的意願並不重要。”林泮早已深思熟慮,“她身邊暫時離不開人,我會留下來,直到她不需要我為止。”
喬納森揚眉:“就算那個時候,你已經三四十歲?”
“是的。”他平靜道,“我的幸福沒有她的幸福重要,如果你要問,這就是我的答案。”
這一個完全出乎預料的答案。
喬納森沉默了很久。
“你對鹿小姐的擔心不無道理,但她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都不是我們該置喙的。”林泮道,“你如果舍不得她,就應該去挽回。”
喬納森笑笑:“聽起來你不算討厭我。”
“你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地球的時候,她很開心。”
“可我不能一直陪著她,如果一直這樣,我也就不再是我,她也未必會喜歡。”喬納森凝視他,“你不一樣。”
林泮直視他的目光:“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總不會是放心不下她,想離開前找個接替者吧。”不等他有所反應,篤定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喬納森似乎頗為好奇他眼中的自己:“我是什麼樣的人?”
“不越雷池一步。”林泮道
,“不該你說的話,你不會說,不該你做的事,你不會做,你很‘安分守己’。”
情人被分手,應該專注於自己能拿到多少分手費,抑或是想方設法挽回,喬納森卻都不做,反而勸他和鹿露在一起,這不符合他的處事習慣。
“你有什麼目的?”
“你猜得沒錯,這事對我沒好處,我不會多管閒事。”喬納森並未否認,可也沒有告訴他自己計劃的意思,“但你放心,我不是讓你去對付東方康,說句難聽的,露露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也就用不著旁人操心,大少爺的手段可比我們多得多。”
他仰起頭,舒服地靠在枕墊上,漫不經心道,“問題是,他們倆能成嗎?”
林泮平靜道:“也許。”
“露露想要一個每時每刻都陪著她的人,什麼都以她為中心。我翻過21世紀的資料,那時有個詞叫‘獨生子女’,那代人被稱為‘小公主’——她肯定是個被父母疼愛的孩子。”喬納森說。
是的,毫無疑問。林泮在心裡默默附和。
“父母無保留的對一個獨生孩子的愛……”喬納森的語氣充滿了時光的離奇,“這可不是能被輕易替代的東西,需要付出多少,你比我更清楚。”
林泮默然。他幾乎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除了睡眠的四小時,二十個小時都在她身邊,為她做事,照顧她裡裡外外,而之所以能做到這點,真相確實殘忍——他放棄了自己的生活。
這是難以忍受的經曆,若非他從小就慣於忍耐與辛勞,若非他真心愛上了鹿露,他也做不到。
以前讀書再忙,也能偷空看看自己喜歡的書,市政廳的工作再累,也有下班後的輕鬆,今時今日,真的什麼也沒有,連一杯咖啡也不是為自己喝的。
試問還有什麼樣的人,能夠做到他這份上呢?
要麼比他更愛她,也更不在乎自我,要麼……為了足夠豐厚的利益。
但,“鹿小姐付得起價錢。”林泮如是道。
“錢隻能買來我這樣的愛。”喬納森攤攤手,“顯然,我這樣的瑕疵品並不能讓她滿意。”
林泮冷淡道:“你沒有用心。”
“我要的不多。”他一針見血,“像我這樣有分寸的人,也不多。”
林泮啞然。
“你要明白,他們那樣的人想得到什麼,遲早都會被滿足。”喬納森道,“你好好考慮我的建議吧,我不想讓她付出太多代價,相信你也不想。”
林泮當然不想。
但他沒有接這句話,起身道:“如果沒有什麼事——”
“你急什麼?”
“還有什麼事?”
“先坐下。”喬納森在茶幾上翻找了會兒,找到一些單獨包裝的小熊餅乾。
“我就知道有。”他拆開兩片,放在咖啡杯蓋上,推到他麵前,“來都來了,喝完咖啡再走,她今天不在家,你又著急什麼呢。”
林泮一怔,看向紙杯中剩下的大半杯咖啡和杯蓋裡的餅乾,很簡陋的下午茶,但陽光這麼好,照得棕色的餅乾香甜醇厚,勾動味蕾。
“雖然我不是個好榜樣,但一段關係要長久,就不能維持得太累。”喬納森拿起咖啡杯,“你太累了,稍微休息一下也沒有關係,也許她今天沒有帶你,就是想讓你歇一會兒呢。”
林泮被說動了。
他遲疑少時,坐回原位:“謝謝。”
“不客氣。”喬納森托住頭,打量他的表情,“果然,露露能說服你。”
林泮:“……”
“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堅定。”喬納森慢悠悠地喝口咖啡,“小心,我還有彆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