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於他至關重要,他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更不想被任何人懷恨在心。
毀掉一個人的成本太低了,何況他一無所有。
他不敢冒險。
他怕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他沉默了。
“彆這麼說。”鹿露有點囧,昏暗的燈光下,他衣衫不整,眼睫投出小小的陰影,身下是春季新換的懶人沙發,一朵大大的煎蛋花,潔白的花瓣,柔軟的花蕊,襯得人都更可口了。
這種情況下,陰暗的人是誰真不好說。
但這對林泮而言,應該是一樁隱藏的心事吧。
他誰都沒有說,今天終於打開心扉了。
鹿露決定收斂點壞心思,認真道:“有能力的時候才見義勇為,沒有就先保護自己。”
爸爸媽媽經常和她說,路上看到有什麼不對勁的事,彆多管,先跑路,跑到安全的地方再報警或者找保安。這是她的生理條件擺在這裡,和人起衝突,多半是她吃虧,爸爸媽媽隻有她一個孩子,自私一點也沒辦法。
林泮點點頭,但眉毛並沒有鬆開。
鹿露想想,出主意:“你去參加同學會吧,看看他來不來,現在怎麼樣了。”
還有,“你剛剛說他們催你,語氣這麼差的嗎?他們是不是都看不起你?”
舒亞的事令人遺憾,可惜她不認識對方,同情一下最多了,林泮可是她的人,她半點都忍不了,“他們肯定是覺得你窮好欺負,啊——豈有此理!”
林泮一怔,解釋道:“沒有,學校對霸淩管得很嚴格。”
他並沒有被堵廁所扇巴掌毀壞文具,隻是被排除在外而已。
“這個題太難了,誰和我一起去辦公室問問老師?林泮你這麼聰明,肯定用不著,辦公室也塞不下這麼多人。”
“明天聖誕,放學去學校對麵的咖啡廳啊。林泮,你的條件……我就不叫你了,不是排擠你啊,我們AA,不想你勉強。”
“這本題集你哪裡找到的?老師單獨給你的?考第一就是好啊,不會是免費的吧?她怎麼隻對你這麼好?”
人言可畏,殺人何用刀?
越好的學校,對師生戀抓得越嚴格,超出必要界限的來往,老師會受到嚴苛的調查,必然影響前途。
自此,林泮再也沒有得到過無償的幫助。
他艱難地與一群聰明人競爭,隻有舒亞這樣粗神經的人願意和他說兩句。
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林泮撐起身,和她說:“他們也不是針對我,是高考競爭太激烈了。”
同學們嫉妒他嗎?他不覺得,不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少
一個敵人是一個。就像老師說的,想要青春就去BCD,A類高中除了學習就是競爭,名額僅有這麼多,自個兒看著辦。
鹿露不信。
她現在有點相信喬納森的判斷了,他可能真的一直被人嫉妒,但自己不知道。
嫉妒好!他這麼優秀,肯定會被人嫉妒。
來得再猛烈些吧!
她捧住他的臉:“你要去參加同學會。”
“好。”他點頭,確實想知道舒亞的近況,把當年的事告訴他,和他道歉。
“讓他們知道你過得多好。”鹿露的腦海裡閃過一係列打臉劇情,頓時精神,“你買好衣服了?試穿給我看看,我幫你選一套。”
林泮麵露遲疑。
他知道她現在說這話,純粹是打算挑衣服,可真要開始了,往哪裡發展很難說。
“下周幾聚會?”
“周五。”
“那就隻有四天了啊!”鹿露著急,拉起他就走。
林泮沒反抗,跟她下樓回房間。
她半點不客氣地拉開衣櫃,臉瞬間垮下:“這個櫃子好小哦,這麼小都沒有裝滿嗎?”
他解釋:“冬季的大衣都收起來了。”
鹿露還是不太滿意,但沒說什麼,隨手拿了件:“先試試這套吧。”她蹦上他的床,拽過枕頭拍拍鬆,趴著催促,“快換。”
謝天謝地,現在才八點多,不到林泮平日洗漱的時間。
他隻把身上的襯衫整理整齊,拿出西裝試穿。
高級成衣版型極好,襯得他挺拔俊秀,輪廓完美,不知情的人瞧見,肯定以為他出身良好,父母不是鋼琴家,也該是教授。但如果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他眉宇間沒有精英家庭孩子的自信,微垂眼瞼,儘量隱藏自己。
鹿露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病房裡好多人,個個心懷鬼胎,他立在角落裡,不聲不響,像玻璃花瓶的影子。
但之後,謹慎地提醒她,你誰都不要相信,包括他自己。
“林泮。”她叫他。
“嗯?”
鹿露下床,輕輕擁抱住他。
林泮略有不安:“怎麼了?”
“沒什麼。”她沒有多說,隻道,“下周五對不對,我晚上來接你。”
他笑:“不用,我不會喝酒,自己開車回來就好。”
“不,我就要去接你。”鹿露信誓旦旦,“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就給他一巴掌。”
林泮委婉道:“我想不會有這樣的事。”
“我就要去。”她叉腰,“你不想我去嗎?”
他搖搖頭。
與其說“不想”,不如說是覺得沒必要,畢竟被接送這種事,從來沒有出現在他身上過。
被人接回家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呢?
他這麼想著,忽然就不想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