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花送了她一個蜜月套餐,俞總和陳總都送了私人禮物,後來王小竹、凱倫、卡麗她們知道,也送了常見的賀禮,聽說她準備旅行結婚,紛紛羨慕:“你這是省了多少事啊。”
“我還以為你們會勸我辦婚禮呢。”鹿露多少詫異,“這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天吧。”
結果她們都說:“誰知道會結幾l次婚啊,每次都最重要,早就累死了,我們也不是想辦才辦啊,沒辦法,這麼多親戚朋友呢。”
鹿露:“……”
也對。
王小竹辦了訂婚禮,結果解除了婚約,凱倫結婚離婚,第三任丈夫了,卡麗就更不用說,和第六任丈夫離了好幾l年,目前單身,但和六個男人住在同一屋簷下。
結婚這件小事兒,就像畢業,在女人一生中總有那麼幾l次。
重要,但又沒那麼重要,不代表什麼。
喬納森則是送了兩副裝飾畫,給林泮的是一隻小鳥,給她的是柿柿如意,挺好看的。
鹿露謝過朋友的祝福,和林泮找了地方度蜜月,兩個月後才回巨鯨市。
又是秋天了。
鹿露問林泮:“要不要我陪你回一趟保育院?”
這些年間,林泮很少回保育院,都是請柏納德幫忙送東西過去,就算自己去,也不肯讓她陪同。“那裡不是什麼好地方。”他每次都這麼說。
但這次,他思量許久,輕輕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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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露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保育院。
陳舊斑駁的大樓,光禿禿的草坪和大門,地方不算大,人很多,鬨哄哄的。孩子們身上穿著耐磨的化纖衣服,大大小小像麻袋,頭發統一剃成板寸,胸前帶著名牌。
要說多麼淒慘倒也沒有,看得出來溫飽不成問題,進門左手邊就是大廳,在放電視劇,看得人寥寥無幾l。很多大一點的孩子在做手工,編織藤編的小家具,做雕刻,對著圖紙手繪賀卡,成品都像模像樣。
食堂沒到開放的時間,冷冰冰的,走廊裡沒什麼人,有一間教室放學前教育片,小孩子們吃著棒棒糖,手裡拿著玩具比劃,窗戶大開,冷瑟的寒風吹得他們流鼻涕,也沒什麼人管。
鹿露看得眉頭緊皺。
這些孩子沒有生存方麵的憂慮,都有飯吃有衣服穿,可要說他們是否得到了良好
的照顧,顯然是否定的。
吃飽穿暖,精神荒蕪,孩子們按照本能長大。
這就是補充人口嗎?僅僅作為“人口”而存在,而不是某個孩子。
她不由看向林泮,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似乎穿過時空看見了幼年的自己。
忽然就記不清童年的模樣了。
那些年,他都在乾什麼呢?在讀書,還是在討好老師,幫他們端茶遞水,抑或是被人關在昏暗的房間裡,獨自注視著蜘蛛與螞蟻搏鬥?
就在林泮追逐著記憶中的影子,慢慢陷落晦暗之際,手臂忽而傳來力道與溫暖,他猛然回神,低頭看向她。
鹿露挽住他的手臂,和接待的管理員說:“去彆的地方看看。”
“好的。”管理員笑容可掬,沒有分毫不耐之色。
林泮很少回保育院,但這兩年,每年都會送些東西過來,有時是書,有時是教材,還資助了幾l個成績好的孩子上培訓班和專科大學,院裡的人都知道他出頭了。
今天再看,好麼,居然結婚了。
保育院的孩子找到歸宿不算稀奇,補充人口雖然難聽,有一點卻毋庸置疑,他們的基因都很好。這年頭女人找情人,有時不僅圖他懂事嘴甜,也看中基因。
生育是一場□□,優秀的父親不一定會生出優秀的孩子,但至少能確保健康。
健康意味著孩子至少能留在原本的階層,而不是帶著整個家庭因病返貧,若是運氣好中了基因彩票,孩子有出息,全家都能帶飛。
但結婚的還是少數。
剛組合的新家庭太稚嫩,需要雙方父母的支持,大到給錢買房買車,安排工作,小到帶孩子照顧家人,保育院的孩子什麼都沒有,女方也不是傻子,做情人更好。
沒想到林泮居然能結婚,看這位小姐的儀表,估摸著家境也不差。
也對,家境好才能找個一無所有的男人。
管理員想著,忍不住又瞟了眼林泮。嘖,這可真不容易啊,得自己會讀書,一路考到名牌大學去,期間還不能墮落,不能濫交,這才有可能認識家境好的女孩子,和人家培養感情。
他在保育院待了幾l十年,陸陸續續回來捐款的不算少,可真正說柳暗花明的,也就這一個。
結了婚,就有家了,活著有片瓦遮風,死了有墓地可葬。
這才是真的熬出頭。
“這是宿舍嗎?”鹿露穿過走廊,跟著來到後麵的樓棟,布局和以前的宿舍樓很像。
但她印象裡的宿舍都是四個人、六個人最多八人,十人已經算條件很差的了。
眼前的房間呢?大到和教室差不多,上下鋪靠牆擺了一圈,粗略數數就有二三十張,簡陋的太空艙房,中間是背靠背兩排50公分櫃子,上麵是櫃子,下麵是抽籃。
她怎麼看,都覺得這櫃子最多隻有20寸行李箱那麼點大。
怪不得林泮以前東西這麼少。
“是的。”管理員說,“這是六
年級的孩子,那幾l年因為政策變化,生育率低,人比較多,這兩年生育率高,幼兒班的孩子隻有三分之一。”
鹿露看向林泮。
他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輕聲道:“我出生時,生育率是近五十年最低。”
所以,“同學”格外得多。
鹿露摸了摸他的後背,舒緩他繃緊的肌肉。
林泮稍稍放鬆。
可能是因為她在身邊,也可能是他已經與她登記結婚,今天他重新回到此方天地,窒息感沒有以前那麼嚴重。
他努力和管理員說幾l句話:“如果有人缺學費,請通知我。”
管理員滿口答應。
保育院也有各種績效,考試升學的成績好,上頭會發獎金,他們自然不會攔著孩子們出頭。
墮落也一樣。
鹿露等他們說完才道:“好啦,回去吧。”
保育院不是什麼龍潭虎穴,變態聚集地,但以後,她不會讓林泮再過來了。
噩夢沒有回憶的價值。
“好。”林泮也不想讓這裡的氣氛影響她的心情。
鹿露揚起笑臉,牽住他的手:“走吧。”
他順從地跟著她的腳步,一步一步,離開這個被陰影籠罩的陳舊大樓。
一縷秋陽照在屋簷。
他拉開車門,讓她先上車,隨後自己坐進去。
司機鎖上門鎖,隔絕外麵的氣味,空氣清新劑散發著她喜歡的果香,座椅的墊子黏著兩根毛,金燦燦的,肯定是泡芙小壞蛋偷偷打過滾。
昂貴的懸浮車啟動,在高速路上疾馳,追趕下班的陽光。
夕陽照進車廂,柔軟的地毯是林間雀躍的鹿群。
林泮轉頭看向鹿露,籠罩在身的陰霾在夕陽中漸漸消散,她的身形逆著霞光,明亮得像是降臨在世間的女神幻象。他久久地凝視她,知道自己會將餘生都奉獻給這個神明一樣的女孩。
無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