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飄浮著星星點點的微塵。
cg畫麵中,出場了一位看上去相當體麵的女士。
說女人也算不上,她的麵容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自然舒展開的細眉,不用任何修飾,也無需擺出討巧的表情,就呈現出一種天然的知性美。
她站在長椅前,手上牽著遛狗繩,精致得仿佛雜誌上的封麵女郎。
橙粉色的長發在黑夜中被燈光勾勒出亮邊,女人披著駝色風衣,內搭是雪白的羊絨毛衣和修身的格子半身裙,毛衣高領的設計襯托得她的脖頸修長,鎖骨處一條框型設計的密鑲鑽石項鏈,不時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這樣一套無論出席各種場合的裝束,此刻卻被用來在公園裡遛狗。
你低下頭,女人繩子的另一端,一隻黑白相間的哈士奇正用一雙智慧的豆豆眼打量著你,一邊看,嘴巴一邊還動個不停,把你的鞋帶咬得殘破不堪。
你試圖用死亡注視對它造成攻擊,讓它知難而退。
“世界君……我的狗好像很喜歡你呢。”
女人輕輕開口,她的語氣太溫柔了,聽起來就有些不自知的親昵,措辭也很禮貌,但姿態卻高高在上——她甚至沒低頭,而隻是稍微偏著一點腦袋,從那雙金色的眼瞳俯視著你。
你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你就知道自己遇到同類了。
“但是我討厭狗啊。”
這個時候應該附和的,可你討厭比自己長得好看的女人,尤其是又好看又有女人味的女人,會把你襯托得很醜。
“狗這種生物,隨心所欲地活著。”
你將手肘放在膝蓋上,彎著腰,對腳下的狗呲牙道。
“所以死了也是活該。”
“嗷嗚——”哈士奇趴了下來,委屈地一溜煙兒躲到女人後麵去了,隻露出一個瓜慫的腦袋。
“撒謊。”女人笑了起來,她屈起食指托住下巴,微微眯起的雙眼中,仔細回望過去,就能看出瞳仁中一圈一圈更為深色的金色圓環紋路。
“世界君其實很喜歡狗吧。”
說實話,你不想理她,所有人都叫你愛魔大人,偶爾有叫你目黑君的,秋叫你世界,隻有眼前的女人會叫你“世界君”。
這是種沒有邊界感的稱謂,帶著很強的目的性,如果你一旦答應了,對方就會得寸進尺。
不知道為什麼,你就是這麼覺得。
如果非要問為什麼,那是因為你也喜歡乾這種事情,第一次跟秋講話的時候,你就是叫他“秋君”的。
你開始假裝她不存在,一會兒思考秋什麼時候回來,一會兒盯著她的高跟鞋發呆。
高跟鞋真的好累,你想。
可是她看上去像個事業有成的白領麗人,不會隨意坐在公園角落的長椅上的人。
在你以為她絕對不會這麼做的時候——
女人靠了過來,就坐到了你身旁。
她身上有股奇特的香氣,暖烘烘的,令人想到……媽媽的味道。
你驚呆了!
因為從小到大,在你的認知裡,母親這個詞一直很陌生,目黑夫婦如同對待神明一般養你,就差沒給你建座廟了,你明明從來沒體會到母愛,但在她靠近的那一瞬,你竟然對這個東西有了確切的認知。
你確定,有那麼一秒,你想要倒在她的膝蓋上,求她摸摸自己的臉。
「這女人絕對很麻煩啊。」
目黑世界的臉上流下冷汗,
“狗是種隨心所欲的生物,所以能夠隨心所欲地支配使用,我很喜歡狗。”
她在你身旁開口道,反駁了你的話。
“但就在剛才,我突然感覺到、我的狗好像丟了一隻。”
女人低垂著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你,眼瞳幾乎懸浮於眼白之中,那種注視很奇怪,又很恐怖。
“是被世界君給搶走了哦,那可是一條相當可靠的狗。”
——就好像世界忽然坍塌,化為一個又小又窄的四方盒子,你被塞進盒子裡,外麵的人從盒子上方一個小小的洞口裡窺視著你。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她從出場到現在,從言語到行為舉止,一直在不動聲色地給你施以壓力。
「這女人莫非想要cpu我?」
你悚然一驚,有些不能接受地彆開了臉,看向便利店的方向,試圖離她遠一點。
“如果他看起來像是你的狗,聞起來也像是你的狗……”
“瑪奇瑪小姐,那他就是我的狗。”
女人臉上的笑容不變,依舊是細微的,仿佛對結局勝券在握。
她似乎對你知道她的名字並不感到奇怪,隻是說道:
“不打算還給我嗎?”
“作為答謝,我會滿足世界君一個願望。”
你口中的“死也不還”,哽在了喉嚨裡。
“真的嗎?什麼願望都可以?”
瑪奇瑪小姐麵色不變地“嗯”了一聲,臉上散發出包容的光輝,她比你更像愛之惡魔。
“既然如此,那我想要……”
瑪奇瑪小姐眨了眨眼,表示洗耳恭聽。
你嘴唇蠕動了一下,扭頭望向她,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示意她把耳朵靠過來。
粉發女人愣了一下,露出了從沒有人對她做過這種事情的表情。
而後她理解似地笑了,向你這邊靠近了一點,將耳朵靠在你一低頭、就能對她說悄悄話的高度。
路燈暖色的光芒灑在她柔和的側臉上,瑪奇瑪小姐的眼形很獨特,上眼瞼是“人”字形的,下睫毛很長,當眼球上浮時,這種眼形會給人很深的壓迫感,但她似乎一直微笑,人們就隻會感到溫柔。
有一綹發絲從耳後垂落下來,搭在她瓷白的臉頰,顯得她分外美麗,讓人想跪下來舔她的手。
你用一種深情的、溺死人的目光凝望著她,仿佛被她迷住了。
在安靜的公園長椅上,你湊過去,在她耳邊輕輕說話,瑪奇瑪小姐也側耳聆聽。
“那我想要……瑪奇瑪小姐,當我的狗。”
.
瑪奇瑪笑了。
好像從生下來到現在,也沒有聽過這麼好笑的事情。
她笑得遛狗繩都牽不住,靠著長椅東倒西歪的,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出來了。
你瞪圓了雙眼,為什麼有人在毫無形象笑得扁桃體都露出來的時候,也能笑得那麼好看,真嫉妒。
如果嫉妒能夠用除了表情以外的東西表現出來,那你全身的每一寸皮膚都會寫著嫉妒。
但你很快後悔說這句話了,因為這樣笑著的瑪奇瑪很真實,真實到給人一種褪去了所有偽裝的恐怖氛圍。
“世界君,你好有趣……”
粉發麗人慢慢擦掉眼角的淚花,她逐漸收斂了笑容,隻有唇角仍殘留著一抹笑意。
她看著你,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忽然如箭矢般貫穿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