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靈總是把渣哥當成傻杯,但這一切其實全都建立在直哉的縱容之上,現在他收回了這份縱容,兩人的地位便頃刻翻轉過來了。
這才是直哉,才是禦三家之一禪院家的未來家主,同期最強天才咒術師。
是他最真實、也最危險的模樣。
禪院直哉半摟著她,上前,從牌位前的乾枯的白菊中摘下了一朵。
他被染成金色的碎發在雪中泛出幽暗的光澤,細長上挑的眼瞳深處,隱藏著翻滾的、仿佛下一刻便會噴湧而出的黑暗情緒。
捏著那朵乾枯的白花,奇怪的兄長將其簪在了妹妹發絲間。
他溫熱的手指擦過她的耳尖向下,替她抹去了臉上殘留的淚痕。
然後,在妹妹的注視下,禪院直哉的手指探入袖裡,又從中取出了一個被絲帶係好的紅絲絨盒子。
當看到他掌心的盒子時。
電光火石間,霧枝子毛骨悚然,心臟像是被人抓住般,狠狠往下一拽,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皮膚、內臟、毛發,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叫囂著逃離。
所有恐懼、憤怒、憎惡的負麵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為什麼說些古怪的話,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他蓋在她腦袋上的披衣,簪在她鬢發上的乾花。
從剛才到現在,直哉所有一切的古怪行為忽然都有了解釋。
一個刺耳的聲音在顱內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
不對不對!
不會吧……絕對不是她想的那種事吧……
瘋了嗎?這人是不是有病!
意識到禪院直哉接下來要乾的事情,黑發少女的牙齒都在打顫,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一種極度不理解的情緒籠罩在頭頂。
噴湧而出的淚水已經模糊了視野,她一縮再縮,像是極度抗拒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直哉卻已徑直打開了戒枕。
在這個孤獨的雪夜中,少女攥緊手指,緊繃在心中的那根線……終於斷掉了。
她的耳邊一片寂靜,宛如被捆住四肢扔進海裡。
海水無窮無儘地蔓延過來,而她隻能徒勞地、眼睜睜看著自己向下墜去。
在妹妹碧綠的眼瞳深處閃爍著,在哥哥手裡的戒枕當中熠熠生輝著。
那赫然,是一對鑲嵌著鑽石的結婚戒指……
————
麵朝曆代家主的牌位,兄長低聲說道:
“禪院家第27代家主,嫡子直哉在此起誓,今後將守護法子,保護她不被外人搶走,保護她不被死亡侵蝕,直至不可回避的死亡來臨,一生廝守,不離不棄。”
他的聲音傳遍整個空蕩的院落,竟顯得十分莊重嚴肅。
說話時,直哉已十分自然地、將其中大一些的戒指套到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而後,金發青年低頭,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看向了懷裡十二歲的妹妹。
“輪到你了,法子。”
霧枝子盯著他手上的戒指,當看清內壁上刻有“直哉&法子”的華麗銘文,一種莫大的荒誕襲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根本不是小孩子的過家家遊戲。
已經成年的兄長在要求他的妹妹行使女人的職責,要求她許下承諾,承擔起本不屬於她的重擔。
沒有華麗的婚紗,沒有手捧花,甚至沒有個像樣的場地。
在露天的雪地裡,在死寂的祠堂中,隻有牌位上曆代家主的姓字,在默不作聲地、冰冷地注視著這對怪異的兄妹。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人會獻上祝福的結婚,唯一的觀眾隻有走道旁的石地藏,與院子裡的梅樹。
好惡心。
剛才被咬過的地方像是有蟲在爬,如果能撓到,霧枝子會把那塊肉挖出來扔掉。
他是在什麼時候買的?又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拿出來,放在她的麵前。
戒指上兩個並排在一起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霧枝子不想懂,也不想去深想啊!!
她甚至不想再繼續模擬下去了,如果現在麵前有一個能強製退出模擬的按鍵,她會毫不猶豫地按下去的。
太倒黴了……為什麼自己人生第一次的婚禮會是在這種地方!
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雪地裡安靜得可以說是死寂,隻剩下黑發少女不爭氣的啜泣聲,她哭得十分淒慘,直哉從沒見過遊離在人世之外的妹妹流露出這樣崩潰的表情。
但直哉發自真心地笑了。
她的崩潰與恐懼切實愉悅到了他,他在牽動她的情緒中,感覺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體會到了他的確有在影響著妹妹。
兄長直接拿起了剩下那枚戒指,跟陽光的笑容相反的,是他那高高在上、不容違背的口吻,他發號施令,以男主人的身份,以狩獵者的姿態。
“法子,說。”
“說你也愛我,永遠侍奉我,身心如一永不改變,發誓永不移情,發誓從此以後你的身體、子宮歸我所有,由我支配。”
“我們兩自此合二為一,結為一體,以餘生共築永恒的愛。”
說罷,他已自顧自握起少女的手掌,將之緩緩推向代表一生承諾的神聖指環。
——鑲有銀鑽的戒指,在雪夜中無聲折射出璀璨的華光。
冰冷的雪花落在兩人交握的手指間,又被溫度溶解為透明的水漬,隱沒在掌紋之間。
黑發少女緩緩搖頭,拚命想要掙脫他的手,卻無果,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隻戒指、一點點被套入進自己的手指當中。yushugu.
“不要……”
淩亂的黑發從披衣邊緣垂下,落進視野當中,從妹妹的雙唇裡,艱難溢出了含糊不清的、怪異的聲調。
像是嬰兒牙牙學語般古怪,又仿佛蚊蠅般細微。
戒指向指根滑下,嚴絲合縫,大小完全合適。
在其完全卡住的那一刹那。
那微弱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突然爆發般,忍耐到了極致時的驟然反擊,一股不知源自何方的力量,使得霧枝子猛地打開了他的手。
“啊——!!!不要!”
“我都說了不要了!”
仿佛燙手山芋般,她一刻也不能容忍似地,迅速扯下了剛戴上的戒指,將其擲向雪地。
那枚小小鑽戒在空中一閃而過,頃刻便淹沒在白茫茫一片雪裡了。
望著自己被打開的手,直哉的臉倏爾陰翳,像是蒙了一層寒霜,浸在陰影當中的瞳孔猛地緊縮成針,眼白上瞬間血絲密布——
時間、空間仿佛就此凝滯不動了,陰冷得叫人骨頭打顫。
……
“法子小姐……”“大小姐……”
這時,隱隱地,耳邊捕捉到了被寒風裹挾而來的嘈雜人聲。
循聲望去,遠遠的,可見橋上人頭攢動,零星的燈火在橋上閃動,似火星般點亮了霧枝子眼底的光芒。
——是終於覺察到女兒不見的直毘人,回禪院家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