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
21歲的兄長再度提出了要和你結婚的請求,
即使再三跟他提過了,日本法定結婚年紀是16歲、16歲!法子離16都還差一年呢。
但直哉永遠會說。
“非咒術師的規矩跟我們禦三家有什麼關係?”
禪院直毘人能說什麼?
他預想的最佳解是、直哉娶一個加茂家的女咒術師,最好是一級的,而法子則嫁一個五條家的男咒術師, 最好是最強的, 如此合縱連橫,實現禪院一統咒術界的願望也不再遙遠——他的野心完全寄托在了一雙兒女身上。
然而現在, 兒子告訴他, 自己鐵了心要娶妹妹!
一對棋子就這樣廢了,禪院直毘人高興不起來, 難道要讓他把希望寄予孫子身上嗎?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孫子長大,五條悟早就統一咒術界了。
結婚式前兩個月,也許是覺得大局已定,直哉破天荒地帶你出去玩了。
你多少年沒踏出過暗室了?
見到陽光都已經感覺恍若隔世。
疏於打理的緣故, 原本及腰的頭發已經長到腿彎了,不見光的緣故, 白皙的皮膚也更加蒼白。
出發前, 直哉替你修剪了頭發,本來他很高興,但你一直盯著剪刀看, 直哉就拉下臉,變得不開心了。
他給你準備了新的衣服,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 他為你準備的都是十分現代風的常服。
——直哉本身就很喜歡新潮的玩意,他染發打耳洞, 喜歡聽搖滾樂, 給自己搭配大正風格的時裝, 玩最新出的遊戲,並在遊戲裡嘴臭彆人,刷美女視頻,並對美女的身材評頭點足。
如果不是喜歡並囚禁妹妹這一點,直哉的興趣愛好跟普通年輕人也沒什麼兩樣。
新衣服很淑女,是直哉會喜歡的風格,卻不是你喜歡的。
但你沒有拒絕,他就拉著你坐了新乾線,從京都去橫濱約會。
你們逛了中華街,吃了可麗餅,去了海邊,還一起坐了宇宙時鐘摩天輪,如果不深想,此刻的相處就像真正的兄妹逛街般陽間……
中華街很熱鬨,可麗餅很甜,海邊的風很涼快,從摩天輪上能看到很遠的島。
當搭載你們的摩天輪到達頂端時,天空飄起了小雪,你忽然有了跳下去的欲望,於是忽而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在你站起來的下一秒,直哉就告訴你:上來的時候就囑咐過工作人員把門鎖緊了。
你盯了直哉一陣。
金發青年牽著你的手,硬是讓你坐到了他懷裡,他喜歡從背後抱著你,將頭抵在你的肩上,聞你頭發的香氣。
“法子,彆這樣,你也試著喜歡我一下吧……”
像是賴皮鬼一樣,用甜蜜的口吻撒著嬌。
“不要。”你移開視線,玻璃窗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猶如螞蟻一樣,玻璃窗上倒映出來的你和直哉的身影。
你想,這個時候要是火星撞擊地球就好了,爆炸吧,全世界都毀滅吧,在她眼前爆炸,然後自己也爆炸。
回去的路上,直哉照例問能不能親你。
你舉起巴掌,給他答案,他卻飛速低頭親了一口你的掌心。
你回去洗手,把肥皂用完了,差點把手搓下一層皮來。
結婚式前一個月,婚禮被確認將在八阪神社秘密舉行。
直哉本來想帶你飛去歐洲舉辦婚禮,但路程太長,時間太久,怕出什麼亂子(主要是怕你跑了),所以就近選擇了八阪神社。
婚服在半年前就托工匠進行手工縫製了,他問你,他是穿西裝好,還是穿和服好。
——明明早就知道你不會回答了。
·
婚禮前夜。
幽幽燭火下,你在房中等待。
春夜,窗外傳來了敲擊聲。
隨後是鎖鏈落地的聲音。
你在梳妝鏡前回頭,看到了蘭太拘謹的臉,在他身後,是癱軟在地、負責看守她的仆從們。
奔跑在禪院宅邸中,在出口前,你們碰到了你的母親、禪院的主母大人。
她看上去蒼老了好多,在你警惕的目光下,母親什麼也沒說,隻遞給你們開門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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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救我出來的後果嗎?”
在草木茂密的林間小道,涼風襲來,腳邊萩草如浪、高低起伏。
少年張了張唇,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撲朔兩下,仿佛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隻是閉上了嘴巴,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他點了點頭,回身握緊大小姐的手,示意她跟好自己。
他沒說自己為什麼要幫她……他什麼也沒說,一切隱而未現的懵懂的感情,和那年春天深藏於心底的記憶,一同流淌向了無儘的春夜。
他們踏過枯枝殘葉,向著未知的道路邁入。
大小姐的聲音細細的、給人一種蛛絲的感覺,綿軟而安靜,仿佛不常說話,她上位者的口吻裡還夾雜著小女孩的口癖。
大小姐的手冰冷而纖弱,仿佛一塊綿軟的涼玉,禪院蘭太的手掌有些出汗了,他很想抽手在衣角擦一擦,但大小姐緊緊拉住了他。
——她握得那樣緊,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蘭太就被這一線蛛絲牢牢纏緊,且沒有機會動彈了。
離開以後,不光是回不去“炳”,直毘人大人也會把他除名吧……幸好他沒什麼兄弟姐妹,也不用擔心牽連到其他人。
但是離開以後,他和大小姐又該去哪裡呢?
禪院蘭太認真思索著,大小姐正好是就讀高中的年紀,如果能進去東京高專或者京都高專就好了,就算沒有術式、當不了咒術師,畢業後成為輔助監督,同樣能受到高專的庇佑。
尤其那裡還有大小姐曾經的未婚夫,咒術界最強五條悟。
會幫他們嗎?
會幫大小姐的吧。
腦子裡一直考慮著未來的人生,等看到堵在前路的直哉少爺的時候,已經晚了。
十幾歲的少男少女們一前一後行走在逃跑的途中,直到蘭太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法子小姐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兄長。
·
他穿著黑色和服,垂手站在黑暗當中,隻有兩點綠瞳如幽幽鬼火。
“彆殺……”
話沒有說完,你隻聽到一聲悶響,像是西瓜被擠爆了,有什麼東西在旁邊炸了開來,溫熱的液體濺灑了你一臉,然後從發絲上滴落下來,無邊無儘的紅色染紅了視野。
黑發少年的屍體倒在草叢中。
他單知道救你會被驅逐出禪院,卻不知道救你還會死。
越過一地血肉,兄長直哉走來,牽起你的手。
“你現在選人標準降得這麼低了?”
他伸手,揩去你頰邊的血點,又責怪道:“嘖,臟死了,剛才乾嘛不離遠一點。”
說著,他拉了一下你,沒拉動,直哉就彎腰,伸手繞過腿彎,抱起你往回走了。
在你們身後,蘭太被孤零零留在原地,留在了這個乍暖還寒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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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禪院家,母親已奄奄一息。
“居然敢幫你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