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很小的貓,比它的兄弟姐妹們都要更加孱弱。”狸花貓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而夏目也隻是遠遠地看著那個從這個角度來看無比高大——而事實上那也確實是一個規模非常大的高架橋。
足夠高,當矗立在那裡的時候也足夠沉靜冷漠。
“在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跌落到水麵上,在冰冷的河水漫入袋子中帶來窒息之前,先到來的是高處墜落到水麵之上帶來的撞擊傷。”
“那隻小家夥被壓在了最下麵,也是受傷最重的,前肢有骨折傷,但更加嚴重的是它折斷的脊椎。”
說到這裡,狸花貓似乎有點不忍,又沉默了一會兒,在夏目轉頭看向祂的時候,就看見祂眼眸中又流露出的那種溫柔而悲傷的神色。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將意識投入它的孱弱,遍體鱗傷的身體中的。”
“河水淹沒了這隻袋子,那是一個劣質的編織袋,但也足夠困住五隻小生命。丟下它們的人是趁著傍晚的夜色,匆匆而又隱蔽地將其丟到一片黑暗的水中,甚至來不及去聽一下那‘咚’的一聲墜落到水中的聲音,就已駕車離開。”
狸花貓平靜地敘述著,祂的眼眸中帶著悲傷,但又顯露出些神性的平靜。
“原本它們大抵都會像無數我曾經曆過的一樣,在這黑暗冰冷的河水中一點點任由生命流失的,但最終隻有那一個小家夥將我呼喚了過來。”
“所以……是克拉克?”夏目沒有什麼猶豫,就想到了那個人選。
“是他。”狸花貓輕輕頷首,神色中也帶上了一點懷念的意味,祂輕輕閉了下眼睛,繼續說道,“在那裡他救下了除了我的意識進入的那隻小貓之外,剩下的四隻小家夥。”
“它們身上都有一些骨折傷,以及溺水的情況,但都沒有到致命的程度,克拉克來的很及時,他聽見了在奔騰的河水之下,那些微弱的甚至幾l乎都吐不出口就消融的叫喊。”
“他來的很及時,如果再晚哪怕幾l秒,奔騰冰冷的河水就會將它們徹底席卷,墜入黑暗。”狸花貓輕聲說道。
“但他還是有一隻沒有救下來。”夏目遠遠眺望著那座大橋,沒有轉頭去看狸花貓,也像祂一樣輕聲說道。
“他已經很及時很及時了,也已經做到了那個時候能做到的最好,但等我用那隻幼貓的視線抬頭看去的時候,在那雙眼眸中,悲傷還是那麼的深重。”
“與我的結緣注定是悲傷的,而我的出現也永遠與悲傷和死亡相伴。”狸花貓的聲音中多了些惆悵的慨歎,“從那個時候啊,我就開始想,讓這樣一個如此鮮活、蓬勃,幾l乎與我的存在所帶來的站在對立麵的存在,卻因我而讓他露出這樣的神色……”
“如此的落寞而又悲傷自責。”
“我在之後的每一次都想告訴他,不必悲傷,這世間本就生死有命,他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哪怕沒有改變這個注定的結局,在最後,我們總是見到了陽光的。”
在狸花貓的眼中,超人,克拉克·肯特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在狸花貓將這個故事講述完畢,望著遠方陷入了沉默的時候,夏目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樣的一個疑問。
然後在下一秒,答案就無比自然地浮現了上來。
超人強大又無堅不摧,但狸花貓看到的是更深也是更加柔軟的內裡,克拉克幾l乎具有一切人類的美好品德,他善良,堅韌,悲憫,寬和,一切美好的詞語幾l乎都可以安放在這個陽光之下,幾l近神明的光明之子身上。
但他的心又是那麼柔軟,將世間的一切都置放於其上,無論是多麼渺小與卑弱的生命,這個柔軟又強大的心都為其而刺痛。
狸花貓看見了他堅不可摧之下的脆弱與傷痛。
在祂眼中,那始終是一個總是心軟,將太多都攬在自己身上,悲傷的時候也是需要一個擁抱的孩子,而不是似乎強大到永遠都不會倒下的超人。
夏目他們又在這裡站了會兒,等到貓咪老師快有點不耐煩,抖了抖耳朵想要溜去周圍轉轉的時候,狸花貓突然輕盈地躍了起來,就像是之前那樣仿佛一陣風一樣落在了夏目的肩膀上。
“我記得你是來旅行的吧?”在夏目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狸花貓就又平靜而溫和地開口問道,然後在他還沒有回答的時候接著開口,“今天克拉克沒有跟你一起出來,那麼作為讓你在這裡聽我講這些大概會讓人心情低落的事的報酬,就讓我作為……嗯,按你們人類的說法,是叫導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