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何偕老(1 / 2)

從哮喘複發到失去意識的時間很短,短到佑果隻覺得一瞬間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可是那段時間同樣也很長,長到佑果能清晰地記著哮喘複發的那段時間庫洛洛每一分的表情與動作。

在他因為缺氧而倒下的時候庫洛洛便立刻伸手摟住了他顫抖的身體,庫洛洛的目光遲疑而困惑地垂眸看向正張著口急促地呼吸著的佑果,佑果明明長著嘴卻好像有一團黃泥堵塞在氣管裡,呼吸聲尖銳高調,像金屬絲不規則的震顫後會有的刺耳的聲響,涎水無法控製地從嘴角滴落,拉扯出一條細長的銀絲。

用手指揩去滴落的涎水,庫洛洛那張好像不出意外就永遠都會掛著淡笑的臉短暫的失去表情後便擰起了眉頭,手掌迅速地摸向佑果衣服的口袋將放在深處常備的特效藥抵在佑果嘴邊噴出後,庫洛洛緊擰的眉頭才算是稍微鬆懈了一些。

可是懷中人的手心依舊冰冷,從指甲開始泛出一種死人才會有的青紫色,庫洛洛將那隻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握在掌心,下意識地用食指和拇指圈了圈佑果的手腕。

細瘦伶仃的手腕被他輕而易舉地圈在兩根指頭之間,甚至還略有一些空餘。

佑果似乎更瘦了。

庫洛洛一遍把玩著佑果的手掌,一遍遊神一般的想,可是過了很久懷中的人也不見恢複原狀,噴藥之後急促的呼吸和哮鳴音雖然消失,但是咳嗽卻斷斷續續如同斷藕上連接的細絲。

急促的喘息聲在噴了特效藥之後終於漸漸止息,然而咳嗽依舊纏綿連貫緊接著便從喉嚨口出湧出一股腥甜的滋味,眼前一陣陣發黑的佑果無力地依靠在庫洛洛的身邊,隻能依稀察覺到嘴邊被人輕輕擦拭的觸感。

在昏迷之前,佑果竭力最後看了一眼庫洛洛的表情,慣常的溫文爾雅從他臉上消失,唯一殘留的隻有仿佛雕塑神像一般的冷靜與漠然。

在意識沉入黑暗前,佑果聽到庫洛洛在對他說。

“先休息吧。”

*

庫洛洛抱著胸口上一灘血跡的佑果從小巷中走出來的時候,伊爾迷正在和糜稽通話。

一般來說,伊爾迷是不會打電話的,而他的弟弟們因為懼怕這個大哥也很少主動去聯係他,但是這通電話卻是少有的糜稽主動打來的電話之一。

雖然伊爾迷更希望主動給他打電話的是他寄予厚望的奇犽。

當然,如非必要糜稽其實也不怎麼想主動聯係自己這個一看就很變態的大哥,但是他實在是有些沒有辦法了——因為幻影旅團的俠客查到了他。

捧著電話的糜稽還沒有練就成日後“穩重如泰山”一般的模樣,他坐在電腦前捧著手機慌亂地和伊爾迷說:“大哥,我搜查幻影旅團團長信息的事情被他們團的成員查到了,怎麼辦?”

糜稽急得滿頭大汗,然後朝嘴巴裡塞了一把薯片。

伊爾迷聞言麵不改色,“已經查到你的真實身份了嗎?”

糜稽說:“這、這還沒有。”

伊爾迷淡淡道:“既然沒有你緊張什麼?”

糜稽有些著急地說:“但如果真的被他查到的話……”

糜稽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伊爾迷打斷,他蹙著眉頭聲音冰冷:“糜稽,你是揍敵客的人,他就算查到你是誰也不會自尋死路找到揍敵客的門前。”

糜稽動作猛地一頓,訕訕地想確實是這樣,緊接著又聽到伊爾迷再一次說:“你遇到突發情況的處理反應太差了,記得去刑訊室領一百鞭,並且帶電擊。”

糜稽皮肉都繃緊了,伊爾迷對他冷汗涔涔的模樣視而不見,表情冷漠道:“你作為殺手的資質已經見到底了,但是在電腦方麵的天賦,你最好不要隻是這樣的程度。”

糜稽臉色慘白。

話音剛落,伊爾迷便聽到了身後深巷中傳來的腳步聲,他關掉電話回首看去,隨著視線中的人一起發現的還有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

伊爾迷的視線從庫洛洛的臉上下移到他懷中昏迷的佑果,胸口上那一抹鮮紅明亮的刺眼,伊爾迷幾乎是在看到佑果的下一秒就用釘子抵上了庫洛洛的額頭。

“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已經發現佑果起伏微弱的胸口,這個釘子就是在庫洛洛的額頭裡了。

庫洛洛麵無表情地看著伊爾迷,“我也想知道。”

情況變化的太快,庫洛洛幾乎立刻便反應過來,佑果的病情加重了。

可是這不應該。

庫洛洛搜尋著自己的記憶,然而在過去幾次的記憶中佑果都從沒有過病情加重的情況,甚至第一周目時佑果健康的仿佛一個正常人。

任何病痛的加重都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庫洛洛不得不懷疑這是否和佑果身上攜帶的未知的東西有關。

他麵無表情,大腦卻在飛速轉動,然而兩個血跡斑斑的人站在路邊的樣子太過顯眼,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庫洛洛和伊爾迷身邊便開始聚攏起一些竊竊私語好奇觀察的人群。

黑沉沉的目光冷漠地掃過逐漸聚攏而來的人,庫洛洛垂首將臉靠在佑果額頭上輕輕貼了貼。

他嚅動了一下嘴唇,聲音幾不可聞:“好煩。”

*

佑果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已是很熟悉了,隻是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在醫院,並且還是高級單人病房,耳邊是醫療儀器在運行時才會有的嗡鳴和滴滴聲。

喉嚨乾裂一般的疼痛,好像龜裂的土地,輕輕一碾就能變成一把細碎的粉末。

佑果的手指微微動了幾下,他扶著病床旁的扶杆想要起身要一杯水,下一秒就好像心電感應一般,庫洛洛出現在了病房中。

他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一如既往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額頭上的紋身被他用乾淨的繃帶重新包紮起來,黑發自然鬆散地垂在臉側,繃帶下的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那晚的狼狽和困窘好像在他身上不存在了,佑果兩相對比,一時晃神。

而庫洛洛同樣定定地看了佑果好幾秒,然後踱步走來坐到了病床旁邊,用手指輕輕碰了碰佑果乾燥起皮的唇瓣。

“渴了嗎?”他問。

佑果心道你不是都清楚嗎?他點了點頭,然後用眼神示意庫洛洛幫他拿一下水杯。

庫洛洛沒有動,他靜止一般坐在座位上看了佑果半天才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杯溫熱的水遞給佑果。

佑果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從進來到現在隻說過一句話的庫洛洛終於說出了第二句。

然而第二句話卻實在不怎麼好聽。

庫洛洛說:“你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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