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甚爾是個多疑的人。
他的多疑還是“多虧”禪院的辛苦栽培,作為咒術界禦三家之一的禪院將咒術就是一切的鐵律貫徹至今,像禪院甚爾這樣天生無咒力的人,是難以在禪院家作為一個“人”活下去的。
一個被視為恥辱的“人”,自然無法在一群自視甚高的咒術師中好好生活,他的多疑也就是在日複一日地被那群“人上人”的欺淩中產生。
善意背後夾雜著低俗下流的算計,憐憫身後是居高臨下的施舍。
所以他多疑敏感的內心,從很小開始就有跡可循。
他很難控製自己不去從細微處觀察佑果的一舉一動,就像叢林中埋伏於暗處準備狩獵的猛虎,冷漠尖銳的視線像掃描儀一樣一寸寸地掃過佑果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方法他曾經在禪院那所囚籠一般的古宅中使用過無數回,被他盯上的人無論是否天賦強弱,最後都會被他打到奄奄一息,看到他的雙眼就會兩腿發顫。
然而,禪院甚爾並不希望這樣的結果會發生在佑果身上。
佑果對禪院甚爾的目光似乎毫無所覺,抱著一大筐床單走到放在屋外旁的晾衣架旁,陽光打在地上,像鋪上了一層金色的地毯。
首先,佑果應該有殺手的靈活。
一大筐半濕的床單就像碩大的石頭沉沉地墜在洗衣框裡,佑果頗為費力地將床單拉平搭在晾衣杆上,隨著一陣冷風吹過,濕漉漉的床單被風卷起一角重重地打在佑果臉上。
“啪——”
禪院甚爾:……
捂著被床單扇了一巴掌的臉,佑果眼中懵然,搞不清楚狀況。
陰影處的禪院甚爾心想,很有可能是偽裝。
其次是殺手的冷酷。
除了晾床單,還需要去買今天的菜,佑果記著津美紀和惠愛吃的東西,騎著自行車瀟瀟灑灑地上路了,禪院甚爾同樣一路相隨,看著佑果和菜市場的大爺大媽和諧地打成一團,成功拿到了今天折價處理的新鮮海魚和牛肉。
“佑果,下次再來呀!”大媽一臉開心地朝佑果揮手,滿臉笑容慈愛。
禪院甚爾:……唔,也不一定要冷酷。
然後是殺手的敏銳。
禪院甚爾等佑果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準備進門時如幽靈一般無聲地出現在他的身後,帶著森冷的足以將人凍結的殺氣朝佑果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重重向後一拉。
被禪院甚爾偷襲的佑果腳下不穩,下意識向後倒在禪院甚爾的懷裡,而他抱著的東西撒了一地。
佑果:……
禪院甚爾:……
佑果麵無表情很是費解:“甚爾,你這是乾什麼?”
禪院甚爾升起一股微妙的心虛,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
佑果肩膀上的手還緊握著,禪院甚爾頂著佑果疑惑的視線若無其事地鬆開,“剛才看到你肩上有灰。”
佑果看看自己的肩膀,又看向他。
禪院甚爾扯扯嘴角,“哦,看錯了。”
佑果心說你可以找一個更差的理由,不過表麵上還是點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
從禪院甚爾懷裡站直,佑果視線落在地上的滿地狼藉,然後又看向禪院甚爾。
自作自受的禪院甚爾認命地把地上的東西撿起,輕車熟路走進廚房開始熟練地擇菜洗菜,佑果把買下的海魚刨乾淨鱗片挖乾淨內臟,握著刀開始剔魚骨。
刀刃和砧板相交發出咚咚咚的聲響,禪院甚爾心裡一跳,側過臉瞥了一眼正在剁魚的佑果,老大一條海魚□□脆地剁成好幾塊,禪院甚爾卻感覺那把刀不是落在魚身上。
禪院甚爾沉默下來,雖然以前很多女人罵他冷血無情根本感覺不到旁人的情緒,但是禪院甚爾要說當然不是。
他感覺不到,純粹是因為不在意罷了。
而他現在則很明顯地感覺到佑果糟糕的心情,而罪魁禍首毫無疑問是自己。
魚剁好了,佑果洗了洗手暫時出了廚房,禪院甚爾把洗淨的菜隨手放在備菜區,目光隨意地掃過砧板上被剁成塊的魚肉。
隨意的一眼本該轉眼就忘,禪院甚爾的視線卻在最後一秒猝然凝固在上麵。
仔細看去,剁成塊的魚肉竟然每一塊都一樣大小,仿佛用尺子丈量過一般精準。
禪院甚爾眯起眼,甩了甩手上的水,轉身給孔時雨打了一個電話。
*
自從上次的單子被禪院甚爾搶走後佑果就沒再接過單子了,收到孔時雨消息的佑果盯著上麵的消息看了半晌,思考了然後抬手發了一個好。
發完之後短信自動刪除,佑果拆了根冰棍塞嘴巴裡,舌頭冰冰涼,他愜意地眯起眼睛舔了舔上唇。
記住孔時雨那裡發來的單子的時間,佑果計算著時間打了個哈欠裝作困倦的模樣回了臥室,他的不像禪院甚爾一樣有咒靈可以用來做武器庫,所有東西都被係統存放在它的空間裡隨時取用。
作為一名冷酷殺手,佑果手上的好東西不少,不過他用的最順手的還是狙擊槍。
有係統在,不說百步穿楊,至少也有個彈無虛發。
躺在床上看了眼時間感覺差不多的佑果翻身下床,從臥室的窗戶悄無聲息地偷偷溜了出去,夜色深深,佑果落地的聲音及近於無,然而躺在房間的床上閉眼假寐的禪院甚爾還是在一瞬間睜開了眼,深綠色的眼眸盯著蒼白的天花板,眼中情緒晦澀難辨。
他沒有動,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根據孔時雨發來的消息,這次的目標身份特殊,一般出現的時間隻在固定的時間段,如果錯過時間或者打草驚蛇,那下一次的機會就很難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