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知道佑果登門的無慘臉上表情卻不見欣喜,通報消息的家仆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清楚地聽到剛才還被無慘捏在手裡的杯子被重重地扔在地麵砸得粉碎。
家仆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生怕下一盞杯子砸的是他的腦袋。
“為什麼他會來?”無慘強壓著怒火冷冰冰地說。
“是、是空良少爺請來的。”家仆結結巴巴地回答:“聽說空良少爺去了稻荷神社三次,權宮司大人便點頭答應了。”
家仆沒看到無慘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表情,不然肯定會駭然失色,無慘單手擋住自己的臉,竭力壓下無處傾瀉的憤怒,他隻是在想:憑什麼?
憑什麼他的兄長可以輕易地得到佑果的許可,而他在稻荷神社待了不知多少次,得到的卻隻是裡麵神官冷漠的一句“不見客”?
他和兄長究竟差在哪裡?
不解和忿懣讓無慘在腦海中咆哮,他深呼吸了好幾次,嘴角的冷笑冰冷刺骨,想著再也不會去稻荷神社要求再見佑果一麵時,發麻的四肢和胸口傳來的陣陣隱痛還是逼得無慘不得不放棄不再見佑果的念頭。
和活命比起來,什麼都可以再忍忍了。
無慘閉上眼冷靜了半晌才終於恢複原來的平靜,他扶著桌子站起了身,對跪在地上的家仆命令道:“帶我去兄長哪裡。”
無慘很快就到了產屋敷空良請佑果品茶的庭院,今日的佑果沒有穿著之前賜福時的裝束,衣物更加隨意一些,然而即使穿著隨意,衣服細節之處還能看到繡在上麵的代表稻荷神的淺金色紋理。
仙氣飄飄的衣服襯著佑果白發金眸顯得分外出塵,不似人間之物,無慘站在原地凝視著佑果和產屋敷空良交談時淺笑的側臉,眼中妒色與驚豔糾纏。
不知是故意還是失誤,無慘咳嗽的聲音傳到佑果的耳中,他微微側過臉看向身後走來的無慘,湛金的眼在無慘身上停留了一瞬。
隻是一瞬間也足夠無慘遲滯的心跳在那一刻變得如山呼海嘯般劇烈,他的視線和佑果對上,然而那雙湛金色的眼卻沒有絲毫留戀地收了回去。
無慘的心頓時一沉,臉色陰鬱起來。
佑果還很冷靜,產屋敷空良看到無慘卻很開心,他放下茶杯快步走到無慘麵前拉著他朝桌前坐,用長兄如父的心態說:“你想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天氣冷,你也應該多穿一點。”
無慘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付了一下產屋敷空良,視線時不時地掃過佑果。
被無慘窺探的佑果恍若未覺,悠閒地品著杯中的茶,沒有先一步開口和無慘寒暄。
他怎麼能當我不存在!
無慘氣得發狂,卻不得不忍耐下來,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瓣,無慘出聲道:“很久不見,佑果權宮司。”
佑果像是才看到無慘一樣,側臉朝無慘彎了彎嘴角,那笑容很淡,卻撥雲見日般明朗,無慘的怒火在看到佑果的笑容時就像被風吹走的沙塵一樣瞬間消失了。
及腰的白色長發隨著佑果轉頭的動作微微一蕩,淡淡的冷香飄到無慘鼻端,撫平了他心中升起的惡意,無慘不自覺也彎了下嘴角。
“確實,很久不見,產屋敷公子。”佑果淡淡道。
無慘是有很多話想問佑果的,比如為什麼見產屋敷空良卻不見他。可是見到佑果時,那些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來。
產屋敷空良和佑果交談甚歡,不過似乎是產屋敷空良單方麵的甚歡,因為佑果並不怎麼發言,反而是個稱職的傾聽者,在產屋敷空良說到一些難題時三言兩語就將他的疑惑點撥開。
而無慘因為身體原因沒有像其他貴族子弟一樣從政,所以聽產屋敷空良說話時根本無從開口,他低頭喝了一口產屋敷空良給他倒的一杯茶,又開始生出很多煩躁。
也幸虧產屋敷空良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在談完一些事後,又試探地向佑果詢問起關於無慘身體的事,“權宮司,關於無慘的身體,你有什麼治愈的辦法嗎?”
無慘身體一緊,抬眸朝佑果看去,佑果此時也放下茶杯看向無慘,兩人四目相對,佑果嘴角是似有若無的淺笑。
“希望不大。”
無慘的臉色霎時慘白,他伸手抓住佑果的手腕,口吻急促:“之前……之前你分明幫我減少了痛苦,為什麼現在卻變成希望不大!”
牽扯到自己的生命,一時間失去理智也完全正常。不過在佑果眼中,無慘這樣陰鬱精致的小少爺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看著他的眼神實在讓人壞心四起,所以他玩味地看著無慘,折扇擋在嘴邊遮去笑意,垂眼看向無慘握著他手腕的手。
佑果淡淡道:“我說希望不大,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一寸寸從無慘手中扯回自己的手,無慘展開的五指還想再握,佑果隻是掃了他一眼,起身離開產屋敷的庭院。
“但是希望也隻留給有準備的人,”
無慘頂著產屋敷空良擔憂的視線起身朝佑果追去,然而沉默守在佑果身後的神官和巫女攔住了他。
“勿要對權宮司大人無禮。”神官冷然道。
無慘狠狠瞪向阻攔他的巫女和神官,佑果身份特殊,但是神官和巫女對他們這種貴族來說卻不值一提,“走開!”
神官卻一動不動,無慘隻好看著佑果逐漸消失的身影,他低喊:“什麼都可以!你要什麼都行!”
佑果沒有回頭。
他幾乎咬破自己的口腔,殺意滔天卻無能為力,甚至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無慘不再試圖追上佑果,正要轉身離開
時,剛才還出手阻攔他的神官卻在這時平靜開口。
“權宮司大人喜愛能討他歡心之人。”
無慘一頓,他背著身,手抵在唇邊,有些焦慮地咬了咬自己的指甲,表情晦暗不明。
討他歡心?
放下手,無慘麵無表情地想:為了活著,這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