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神社的人做出的海鮮粥味道確實不錯,可就算味道再好吃的東西,也經不住天天吃、頓頓吃的痛苦。
所以再一次看到端來的飯食是一碗海鮮粥的無慘臉色鐵青,他直接揚手掀翻了放著海鮮粥的卓袱台,看著傭人冷冷道:“換掉。”
溫熱的粥灑了一片榻榻米,無慘居高臨下地看著滿地狼藉,卻不見傭人表情慌亂,而是氣定神閒地吩咐著其他人將被粥潑濕的榻榻米調換。
調換的動作出奇的利索迅速,不過片刻榻榻米便煥然一新,就連粥碗也重新換了上來,傭人依然恭敬道:“產物敷公子,您的海鮮粥。”
無慘一聲不吭,黑沉沉的眼眸凝視著平靜的傭人,“我說了吧,換掉。”
然而傭人卻歪歪頭,疑惑道:“權宮司大人說您喜歡海鮮粥,囑咐我們要為您準備好,您不是愛吃海鮮粥嗎?”
無慘確實是喜歡的,但是再喜歡一樣食物也禁不住讓人天天吃,頓頓吃,照這樣的吃法,喜歡最後都要變成憎惡,佑果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所以無慘很快想通佑果這樣做的理由,“他是想折磨我?”
無慘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人的,不過這次也不算猜錯,雖然佑果並沒有想折磨他這麼嚴重。
傭人的表情從從容變得驚訝起來,“您怎麼能這樣侮辱權宮司大人對您的心意呢?”
無慘恨恨地想,見鬼的心意!
無慘攥緊手,目前他身處佑果的宅邸,也不能像以往在產屋敷那樣肆意妄為了,所以他最近也不像在產屋敷那樣盛氣淩人了——不過收斂之後的程度也依舊囂張。
“我吃膩了。”無慘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個略帶扭曲的笑容,“海鮮粥不要再拿上來了。”
無慘冷冷地想,佑果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吧?
然而傭人卻為難道:“不好意思,產屋敷公子,權宮司大人說了,您愛吃海鮮粥,所以廚房裡隻為您做了海鮮粥。”
無慘怨氣衝天:“那佑果呢!他也是海鮮粥?!”
廚房裡難道隻做海鮮粥了嗎!
“哦,這倒不是。”傭人笑了笑,“權宮司大人身為天狐之子,一般來說是不需要進食的。”
無慘:“……”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我要見佑果。”
傭人規矩地回答:“權宮司大人現在不見外人。”
如果非要用詞語來形容無慘此時臉上的表情,那一定非“破防”和“無能狂怒”二詞不可,無慘低吼道:“他到底什麼意思!”
傭人繼續答:“權宮司大人的想法自有深意。”
如果說把無慘放在這裡折磨,但是這樣的待遇也說不上折磨,他已經感覺到一陣疲憊,於是不再理傳話的傭人,而是揮袖坐到桌邊,將碗中的海鮮粥一點點吃完了。
空碗被傭人拿下去,無慘捏著杯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最後砸到窗外碎成了一地粉末。
如果說這是囚禁,但是佑果似乎也並沒有限製無慘的人身自由,無慘依舊可以隨意地在他的宅邸內自由出入,衣食住行也皆是上等,但是周圍行走都是陌生臉龐,無慘在這裡始終見不到佑果一麵。
他在產屋敷時就很寂寞,如今到了這裡,他越發荒涼寥落起來。
更可恨的是,佑果這裡的傭人也絕不像在產屋敷時那樣可以隨意地斥罵折磨,他在這裡的身份依舊高貴,傭人服侍他,卻也無視他,無慘在這裡如同格格不入的異類。
坐在桌後的無慘垂首沉默了很久,然後忽地嗤笑起來。
“異類……”無慘冷冰冰地在口中呢喃,在這裡是異類,在產屋敷,他也依然是異類。
不想在房間裡待下去,無慘起身直接走出屋門,
佑果借口不見他,他自己可以找,然而誤打誤撞之下,無慘沒有找到佑果,卻看到已經恢複如初,準備離開佑果宅邸的下人。
那個被他挖去眼睛的下人。
他沒了那時候的恐懼膽怯,失去的眼睛完好的待在他的眼眶,憧憬仰慕地朝送他的神官說:“謝謝權宮司大人的幫助,我一定會報答的!”
神官說:“不必,權宮司大人說此事本就因他而起,他這麼做是應該的。你以後記得時常去稻荷神社參拜就好。”
那人連連應聲,然而抬首看到不遠處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無慘時,腿一軟又跪下去。
他匍匐在地,汗流浹背:“無慘少爺。”
衣料摩擦時發出的細小聲音離他越來越近,無慘站到那下人麵前,口吻不耐:“抬頭。”
下人戰戰兢兢抬起頭,無慘看著那人的眼睛,忽然笑起來。
居然,真的治好了。
下人不知道無慘的笑容有什麼意義,但是並不妨礙他按照無慘以前的所作所為理解,他驚恐地請求無慘饒恕,無慘似乎對他的眼睛也沒什麼興趣,笑容隱去後,無慘看著那個下人冷漠道:“滾吧。”
下人如蒙大赦,立刻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宅邸,無慘頭也不回地朝自己屋子的方向走,隱在黑暗中的臉嘴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
連被挖掉的眼睛都能恢複如初……這樣說來,讓他的身體恢複健康,對佑果而言應該也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吧?
無慘的構想是很好的,他已經開始暢想起身體恢複後的生活了,他不必因為季節轉換而因此身體不適,不必因為寒冬酷暑極致的氣溫而輾轉難眠,也不必因為脆弱的身體而無法出門遠行。
然而越是暢想,無慘的表情卻越發冷酷。
因為在那些想象之前,他首先要達成的目的是先有一具健康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