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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稻荷神社回來後緣一很快就離開了,比他還要更早離開的是他的親生兄長繼國岩勝,似乎收到消息說某處有一個強大的惡鬼,於是繼國岩勝早早離開,至今還沒有傳回消息。
緣一自然是擔心自己的兄長,於是沿著繼國岩勝離開前告知的路線一路跟著前去,如果真的遇上棘手的惡鬼,有他們兩個人在的話那也一定不是問題。
隻是自緣一離開後,鬼殺隊本部這裡似乎也安靜下來,佑果每天在醫療隊和家裡往返,有時也會和詩一起去產屋敷那裡幫先生和夫人照看一下年幼的小少爺。
小少爺很是親近佑果,或許是因為在佑果這裡他可以少有的不用學習處理產屋敷家中沉重的事務,在佑果在的短短幾個小時裡可以作為一個孩子快樂的成長。
今天佑果又來了,小少爺撲到佑果懷裡被佑果接住,他揚起頭靦腆地笑起來,因為沒看到詩還問:“佑果哥,詩姐姐呢?”
佑果摸了一下小少爺的妹妹頭,笑著說:“她去鎮裡見男朋友啦。”
陷入戀愛中的女孩恨不得天天和對方呆在一起,佑果沒想到自家妹妹也是這幅樣子,但是他又不能將詩綁在家裡,於是也隻好隨她去了。
小少爺早已經從佑果口中知道“男朋友”是什麼意思,因此故作成熟地點點頭,有些遺憾地說:“那好吧。”
佑果牽著小少爺的手進去,最近小少爺又學到一些新的遊戲方法,拉著佑果的手軟磨硬泡請求佑果陪他玩。佑果沒法拒絕小少爺水靈靈的大眼睛,於是舍命陪君子。
直到太陽落山,佑果看著天色將
晚,剛要打算告辭準備回家,遠處卻傳來轟然的巨響。
地麵左右震動起來,還有細小的碎石飛濺,佑果站立不穩差點摔倒,趕緊將身邊同樣要摔倒的小少爺抱在懷裡護住。
“地震?”佑果抬頭看。
遠處有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傳來,瞬間在整個產屋敷宅邸中傳遍。
“是鬼——有鬼進來了!”
“怎麼回事!鬼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佑果瞳孔一縮,來不及反應抱起懷中的小少爺就跑,很快抱著懷裡眼眶蓄淚卻忍著沒有哭出聲的小少爺藏在產屋敷專門為防備惡鬼突襲而準備的避難的地下室。
即使隔著厚厚的木板牆壁,佑果依然能聽到外麵刀劍碰撞時發出的響亮嗡鳴,濃鬱的血腥味像雨天的烏雲一樣翻湧而來,佑果輕輕擦去小少爺臉上無聲流出的淚水,手指抵在唇邊輕輕搖頭。
有惡鬼聞到人的氣味搜尋過來,他趴在地上仔細嗅聞,像是一條饑腸轆轆的野狗企圖找到埋在地下的骨頭,佑果屏住呼吸,將小少爺藏在身後。
隔著一條細細的縫,他和外麵野獸一樣的豎瞳視線相交。
……
緣一趕回來時,鬼殺隊剛剛經曆了一番剜心去骨般的痛苦。
“緣一!你怎麼才回來!”
“緣一!你知不知道你兄長做了什麼!”
“緣一,佑果他,佑果醫生他……”
有人抓著他的衣領怒吼,可是繼國緣一已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了,他隻是呆呆地走進布置的靈堂中,裡麵整整齊齊擺著數十具屍體,都用草席和白布靜靜蓋著。
他拖著身體一步步走到那具熟悉的身體前,乖巧地跪坐下來,垂手摸上那張熟悉的臉。
佑果的臉依舊光滑,隻是臉色卻不好,皮膚青白,嘴唇也不複之前的紅潤。
繼國緣一安靜地想了片刻,忽然喊:“哥哥。”
沒有人回答。
“緣一,佑果……佑果已經離開了。”有人在哭,“是為了保護小主公,他……”
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被拉長放遠,那些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整個人浸沒在水中時會聽到的咕嚕聲,繼國緣一想著,哪裡就是離開了呢?
哥哥這不是正在這裡熟睡?
繼國緣一俯下身去,以無比虔誠溫柔的姿勢輕輕抱起佑果,他皺了一下眉,和身邊驚呼的同伴說:“變輕了,哥哥一定沒有好好吃飯。”
“緣一——!”
有人在喊他,緣一皺著眉,他第一次覺得那些叫他名字的人如此吵鬨,他不想回答,輕輕抱著懷中的佑果往家中去,家裡的擺設和他離開前一模一樣,緣一將佑果放在房間裡鋪平的床褥上,打來一盆水為他輕輕擦拭臉頰和手。
有人從外麵闖進來,似乎是詩,還有其他人。
緣一沒有抬頭,他正在找東西,從懷中拿出一枚漂亮的禦守。
“我去神社裡為你求來了。”緣一說,“哥哥,你開心麼?”
佑果沒有回答,緣一沉默著,握著佑果冰冷的手想要將那枚禦守塞進佑果的掌心,可是佑果的手太小了,好像握不住那枚禦守,禦守又從他的手心裡掉出來。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緣一一隻手握著佑果,另一隻手握著那枚禦守。
他忽然無奈地笑了笑。
“你不喜歡這個麼?”緣一臉貼在佑果的手心,彎眼微笑。
“沒關係,我去給你求其他的禦守。”
“好不好?”
……
佑果的葬禮在詩的竭力勸阻下正常進行了,佑果下葬的今天,似乎天空都在哭泣,雨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劈裡啪啦地落下來,緣一舉著傘站在佑果碑前,上麵並排放著兩枚禦守。
詩遲疑了很久才在男友的支持下走到緣一身邊,“緣一,快回去吧。”
緣一沒有說話,仍是安靜望著灰色的墓碑。
詩又想哭了,她紅著眼眶喉嚨乾澀,淚明明已經流光,可是又忍不住想哭。
沉默的緣一忽然說:“詩,覺醒斑紋的劍士一般活不過二十五歲,對麼?”
詩還沒有說話,緣一轉過臉看向她,詩望著緣一的那雙眼,好像看到裡麵藏著的一片雨霧。
緣一朝她彎起嘴角,詩一瞬間感到時光倒流,仿佛回到年少時緣一還跟在佑果身邊的日子。
繼國緣一在佑果麵前常常會露出這樣純粹的淺笑,這一刻好像無數的生機又湧進了繼國緣一剛才如空殼一般的身體裡,讓他重新活了過來。
詩怔怔地說:“是、是的。”
繼國緣一又看向墓碑,嘴角依然微微翹著清淺的弧度。
“很快了。”緣一說。
“還有五年,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