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少爺眼裡,油汙是臟的,臭的,難以忍受的;雜草的香的,清新的,天生地養的,無非亂了點;灰塵是自然堆積的,視而不見就能當作不存在。
攤主兒子將兩碗麵並著一碟小菜端上來,分量十足。
薑月看看聶照,學著他,把自己短襖的袖子向上翻了三截,可袖口太寬,料子太滑,她翻上去,又會重新滑落。
她反反複複試了許多次,都不成功,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了,卻不敢讓袖子和桌麵有接觸。
聶照吃了兩口麵望過去,被她笨得腦袋生花,把打包衣裳的繩子拆下來兩條,喚她:“伸手過來。”
薑月就乖乖把手伸過來了。
他皺眉把她的袖子重新折上去,用繩子綁好,果然不會再滑落了。
然後他拍拍薑月的手腕,說:“吃飯吧。”
“謝謝,三哥。”薑月摸摸被係緊的袖口,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三哥真聰明,我,我就不會。”
她的話過於真誠不作虛偽,饒是聶照也不由得被她崇拜的眼神弄得一笑,但是隻片刻,他就回神了,目光落在她的袖子上,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不由得冷下臉:“少拍我馬屁,好話說再多你也煩人,以後管好自己,彆總煩我。”
他最好少管薑月,給口飯吃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他剛才在做什麼?幫她綁袖口,擦桌子,為她浪費了自己人生中的一刻鐘,她難道沒長手嗎?
若是他今後日日要幫她做這些事情,豈不成老媽子了?
聶照想他年方十七,正當風流,連當爹都為時過早,要為個薑月做這些磨人的瑣事,渾身就已經發冷,連忙吃了幾口麵緩緩。
薑月怕吃得慢拖後他進度,也連忙低頭,抄起筷子開始吃。白如雲片的麵剛入口,她就被驚住了,世上,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的美味?
爽滑勁道,就連那小青菜都脆嫩多汁,比她以往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鮮美!
她停頓片刻,忙不迭低頭,往嘴裡大口大口塞進麵條,狼吞虎咽的像是多少年沒吃過飯了。
攤子裡的麵分量十足,一大海碗,光麵就有一斤,聶照原以為薑月這把骨頭吃不了多少,沒想到她連湯都喝得一乾二淨,喝完還眼巴巴看他,聶照被她看得後背發涼。
他擦了擦嘴,挑眉試探問她:“再來一碗?”
薑月羞赧地搓手:“這,這不太好吧。”
聶照當即默然招手:“再來一碗素麵。”
沒多一會兒,薑月又風卷殘雲似地吃完了第二碗麵,聶照托著腮手肘撐在桌上,指尖輕扣桌麵:“再來一碗?”
薑月舔舔嘴角:“可以嗎?”她其實不應該吃這麼多,又讓三哥等她這麼久的,哪有女子能一口氣吃這麼多東西?要被人說的。
但……但這麵實在太美味了。
人最難抵擋的就是口腹之欲,這種欲望來得比任何□□,權欲都急切,熱烈,直白,難以忍受。
聶照在她吃完第三碗麵的時候,已經從震驚到疑惑再到默然了。
這才是她的真實飯量吧?能把一院子野草都吃完,還喝下兩碗發黴麵糊糊的人,飯量就是小也小不到哪兒去。
嗬,他就說,能管薑月的飯,對她就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