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水瘡了。”他解釋。
薑月一聽,扁起嘴,作勢要哭,聶照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的臉利落掰向房頂:“眼淚彆掉下來,沾水留疤。”
“三哥我會不,會傳給你?”薑月深吸一口氣,把眼淚憋回去,眼巴巴看著聶照,“你出去吧。”
三哥生得那麼好看,若是留下疤,就不劃算了,連她都會忍不住心疼的。
“我?”聶照遲疑,她以往不知道生得什麼模樣,但現如今,那雙眼睛還是極為好看的,黑白分明,向上一抬,淚汪汪望著人的時候,已是我見猶憐,讓人心軟。
他抿了抿唇,鬼使神差說,“我年幼時候生過了,不會再生。”
“真的嗎?”
“真的。”聶照斂眸。
薑月身上也癢,作勢要搔,聶照握住她的手,摁下來,本想瞧瞧裡麵生沒生水瘡,幫她取點藥,但忽地想到她雖然還是個小豆苗,但結結實實是個女兒家,他此舉不太合適,便隻幫她整了整衣裳。
“不許動!留下疤有你哭的。”他再次警告薑月,此地不是京畿,是偏遠的逐城,若是留下疤痕,上哪兒給她找好藥?
薑月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且最聽聶照的話,她果真忍著,乖乖不再動,隻是越來越癢,她忍不住哼哼唧唧,扁著嘴要哭不哭的。
聶照被她鬨得沒辦法,一邊指責她嬌氣,這點事情都受不住,一邊用井水打濕帕子,坐在床邊,打著哈欠,隔著衣裳冰她發癢的皮膚,一寸一寸的,極為小心,不至於讓水沾到她的皮膚。
給薑月翻身的時候,才發現她後頸有一塊小小的,月牙形狀的胎記,他用指尖碰了碰,想她的名字大抵就是來自這個胎記。
聶照這人若是真想好好做什麼事情,便會做得極為細心,薑月迷迷糊糊難受之際,借著燈光,瞧見他把散著的頭發一齊鬆鬆挽在身
後,幾縷散落的發絲垂落在臉頰上,披了件淡青的衣衫,燭光搖曳中,好似仙人,他冰過的地方果真沒有之前癢了,十分舒適。
這種細致和耐心,薑月即便在母親那裡都從未有過體會。
母親對她十分冷淡,並不愛同她說話,總是端坐在織機前,用板子打她的嘴,掌心,後背,用冰冷深沉的目光看著她,隻有在聽到哥哥的消息時,那張端莊的臉上才會露出難得的笑容,何況照顧她的病中呢?
她總覺得,母親不愛她,大抵是因為府中人總議論,她與母親和父親都生得不像的緣故,也不像她的祖母。
她滾燙的眼淚順著眼尾往下滾,掉在枕頭上,聶照趕緊給她擦了,語氣帶了幾分不耐:“早說了,彆哭,哭了要留疤,醜不死你……哪兒又癢?”他以為薑月是身上癢才哭的,隔著衣衫輕輕拍了拍她後背生水瘡的位置,“這樣好點兒沒有?”
薑月大抵是把腦子燒壞了,她一把抓住聶照的手,搖搖頭,帶著哭腔道:“三哥,你要是我娘,就好了。”
聶照:“……”
他沉默了許久,險些摸不透薑月那個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水嗎?
“當你娘,你還真敢想。”聶照扯扯嘴角,思維淩亂,把晾好的藥砰一聲放在她麵前,“喝藥,本來就傻,彆燒得更傻了。”
他說完,起身去了趟廚房,端著一小碟蜜餞回來,預備給她佐藥的,才進門,就見她一仰頭,麵不改色把藥都喝進去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手裡那疊蜜餞便顯得格外多餘,聶照都替她難受。
“不苦嗎?”他把蜜餞放在她麵前,問。
“不苦。”薑月抱著碗乖乖說,把碗放在一邊,“等我好了,就去洗碗。”
聶照撚了顆酸梅塞進她口中,神色多了幾分複雜,她倒是能吃苦,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和她差不多年紀的時候,要讓他吃下一碗藥,至少要擺上京中最有名蜜餞鋪子“三味堂”裡的八種蜜餞,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侄子除風輪流來哄他,哄得藥重新溫了兩次,他才勉勉強強給個麵子喝一口,吃一口蜜餞,麻煩地把藥喝完後,全家人為他“英勇服藥”的行為大加讚揚。
聶照垂眸,又撚了一顆梅子,喂給她:“這個梅子不好吃,等你好了,給你買彆家的。”
薑月不知道他的心思百轉,隻知道要有更好吃的梅子,頂著一張燒得發紅的臉傻笑:“三哥對我,真好。”
她沒過過好日子,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自己給她買個蜜餞就是對她頂好了,殊不知真正被千嬌百寵的人過得是什麼日子,那才是好。
聶照摸摸她圓滾滾的腦袋:“沒見識,這就好了?……好了,睡吧。”他給薑月蓋了蓋被子。
薑月剛閉目躺下,聶照忽地想起什麼,連忙把她叫起來:“剛吃了蜜餞,漱口再睡!不然明日起床要牙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