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公孫家的處境,即便公孫太平這次回京帶著傷單槍匹馬日夜兼程,也一路暢行無阻,畢竟此刻伏擊,隻怕遭了天下英雄恥笑。
薑月在天門山穀埋伏了兩天,不見有其他人,警惕的心漸漸鬆懈下來,這是公孫太平必經之路上最有利於埋伏之處,萬一真遇到想對他不利之人,免不了一場纏鬥。
“要我說,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將人……以絕後患。”有人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被小瓦重重打了下頭,訓斥道:“說什麼呢,你不要臉,主君他們還要,將來工筆史書倒是不留你的名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薑月抿了抿熱水潤唇,不置一詞,無聲讚同小瓦的話。
這仗越打下去,形形色色的人就都冒出來了,眾生各自的苦楚宛若潑墨躍然在原本粉飾潔白的絹布上,令人望之心驚。
陳落心機深沉,善於欺騙,卻沒有傷過人命,甚至收留了數十個老弱婦孺,在窮則思變的處境下帶著他們遷徙到撫西,布局謀劃。
公孫家滿門忠烈,卻慘遭背刺。
好在不到十月,天高雲淡,風清氣爽,不至於太冷,讓他們等不下去。
到日頭偏西的時候,林間忽然傳來一陣異動,眾人紛紛警惕起來,幾個人持械追過去,不多一會兒,傳來一陣熟悉的□□。
“彆,彆抓我,我和你們主君是朋友,是朋友,哎哎哎,你那個刀拿遠一點,彆戳著我了。”
薑月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果不其然,幾個士兵從林中把滿身塵土的赫連玉拎了出來。
他跌倒在地,完全沒有上次錦衣華服,燁然神人的光鮮亮麗,反而灰頭土臉,穿著一身麻布衣裳,頭發亂糟糟的,原本人還在忐忑,見到薑月的一瞬間,跟見著了親人似地,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撲過去:“月啊,月!親人!”
周圍人都瞧著呢,薑月被他哭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連忙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拍拍他肩上的塵土,問:“怎麼了?”
“先,先給我們點吃的,我慢慢講。”
薑月讓人給了他幾個堅果烤饢,才瞥見他身後帶著的幾個護衛中保護著一個大概十三歲的女孩,對方寂靜的像一道月光,目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警惕,小臉臟的幾乎瞧不出什麼模樣。
薑月讓人也給她遞了烤饢和水,問赫連玉:“她是誰?”
她想到赫連玉放浪不羈的性格,一驚,拍他的肩膀猜測道:“你該不會誘拐了誰家的小娘子跟你私奔吧?”
赫連玉吃饢吃得急,噎得捶胸頓足,還不忘擺手和她解釋:“不是不是,這是太子第五扶昌啊,靖北危機要失守,公孫既明要拿了他回京,我受父兄之命,將他秘密送走。”
薑月早就知道第五扶昌沒死,她還是第一次見著自己這血緣上的堂弟,忍不住再細細打量,果然在眉宇間見到了幾絲熟悉,隻是對方生得實在過於雌雄莫辨,又喬裝打扮,她當真沒看出來是個男兒身。
赫連玉說出第五扶昌身份之時,
對方下意識咬緊牙關,警惕起來。
“你要將他送到哪兒去?”
“送去第五扶引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好歹是堂兄弟,不然他也沒地方去,但是我在躲避追兵的時候,不小心迷路了。”赫連玉吃飽了,頓頓頓往喉嚨裡灌水。
薑月早知道他不靠譜,沒想到這麼不靠譜,人都差點被他帶的餓死。
她再看第五扶昌的時候,對方依舊握著烤饢一口未動,渾身緊繃。
顧皇後出身在靖北的一戶漁村,她得勢後大力扶持的親信也都出自靖北,因此第五扶昌逃出皇宮,他們首先搜查的就是靖北方向,但第五扶昌也不傻,在全國幾乎兜了一個大圈才去靖北,尋求母親的舊部起兵幫他謀反。
隻是人心難測,他先是投奔元家,對方欺他年幼,意圖挾天子而令諸侯,將第五扶昌當個便利操控弄權的傀儡,他幾經輾轉,終於到了突州赫連氏,隻是天命不應,波折叢生,如今又要奔波逃竄。
薑月早就聽說老皇帝吃丹藥跟吃糖豆似的,這麼多年能有這一個兒子都是老天保佑,太子關乎江山社稷穩定和民心,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不好好嗬護著,還聽信讒言到處追殺,她著實想不明白。
不過一個迷信方士丹藥的昏聵之人,她若能理解,那才真的可怕。
赫連玉吃飽喝足了,才想起他那個殿下,忙人模人樣地拱手:“殿下不必擔心,此人不會傷害殿下的。”他向第五扶昌介紹的薑月。
第五扶昌一路走來早就草木皆兵,對赫連玉的話並不怎麼信任,隻是向她點點頭,隨後一言不發的蹲坐在地歇息。
薑月知道現在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隻拿了件外套給他在身下,又回原處去守著。
第五扶昌摸摸身下隔絕寒氣的柔軟布料,目光中閃過一絲訝然,沒想到她會這樣體貼。
薑月埋伏在路邊的草叢中,赫連玉匍匐過去,趴在她身旁問:“你們埋伏在這兒做什麼?難不成是要殺了公孫太平?”
他話音剛落,遠遠傳來一陣急促而淩亂的馬蹄聲響,薑月食指比在唇間,示意他噤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原處而來的一顆黑點漸漸變得清晰,四人一隊,公孫家的藍麵紅字帥旗迎風飄揚,為首一匹棗紅駿馬上馱著個中年男人,肩上的繃帶滲血,麵色發紫,濃眉大眼,朝著他們的方向趕來。
薑月抬手給出指令,道路兩旁的士兵會意,隻帶人一靠近,便狠狠勒起絆馬索,紅鬃駿馬被絆倒在地,濺起一片塵煙,嘶鳴翻滾之中,馬上之人也滾下來,不待反應便被撫西的士兵團團圍困。
公孫太平似乎早就做好了從容赴死的準備,在所有人圍上來的那一刻,便決絕地閉上眼睛,任憑處置。
路上被伏擊的場景在他腦海中演練過千百遍,終於在這一刻化為現實。
第五扶昌不置一詞,緊緊抿唇,盯著眼前的場景,右手五指狠狠扣在左手的手腕上,他和公孫太平一樣,以為薑月帶人在這裡,是要鏟除後患,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