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一把摟過銀子:“不能改不能改哈。”
急促的馬蹄聲自城門處傳來,銀鞍白馬,颯遝如流星,一匹照夜獅子驄,是聶照的坐騎,一晃眼瞧不清,便跑遠了。
百姓:……
總感覺哪裡不對,按理說兩口子打得要死要活的,聶照自己大搖大擺孤身進城,沒有人攔他也就算了,關鍵是他!自己!一個人!
該不會他們被擺了一道吧?
信隼自手中撲棱棱飛出來,展翅在上空盤旋一圈,才剛出府又撲棱棱地猛衝向下,最後乖順地落在人肩膀上。
薑月牽著馬,才將出府,就望見隼未飛遠就落下。
信隼訓練有素,且聰慧異常,認得主人,它隻會把信送到主人手中。
她眼眶發熱,腦袋嗡的一下空白,視線模糊之中,隻能瞧見一人英姿挺拔,肩上架著信隼而來,鏤空的影壁將他的身影切得破碎模糊,令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薑月這幾個月裡,常常做這樣的夢,那人踏月而來,繞過影壁,穿過遊廊。
做夢時候是沒有嗅覺的,但薑月此刻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獨特的香氣,混雜著風霜雨雪的乾燥,嗆得她幾乎要流出淚了。
聶照把兩顆核
桃放進她手中:“我回來了,積風穀核桃林裡的核桃熟了,這兩顆最圓,最好看的留給你。”
薑月突然就忍不住了,撲上去抱著他,哭得像個孩子。
他們有多久沒見?從戰場拖延到積風穀之後,就連書信往來也隻能有寥寥兩封。
“身上臟。”聶照輕輕推她的肩膀,卻被薑月抱得更緊了,他眼神有些閃避,下意識碰了碰遮住自己右邊上半張臉的冰冷麵具,最終還是抱緊她,將下巴擱在她的發旋上,細嗅著熟悉的香氣。
薑月哭了兩聲,忽地想起正事,一把將人推開,抹抹眼淚。
聶照被推的猝不及防,踉蹌了下才站穩,他連忙偏過頭,儘量用左臉對著她,好在薑月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雖然心裡的正事告訴她不能再哭了,但生理上的反應實在難以控製,她開始尚能強撐著一本正經,用變調的聲音和他說:“根據,阿蘭,最新的,口供,他說……”
後來對著聶照這張臉,薑月實在憋不住了,一邊哭一邊給他彙報。
聶照怕她哭岔氣兒L了,還得時時給她順順後背,她說得條理清晰,他倒是聽明白了。
她剛剛用信隼傳出來的信,是要他回來接替撫西,她要去沃東排查的。
聶照攔住她:“太危險了,那裡雖然算是你的故鄉,但那裡的勢力自成一派,危機重重,你留在這裡,我去。我已經很對不起你了……”
“為什麼這麼說?”薑月不知道聶照有什麼是該對她說對不起的。
“事情超出了我的預期,把你留這樣的複雜危機中,是我對不起你。”聶照為她理一理有些散亂的發絲。
薑月向來最聽他的話,她也知道,或許聶照去是最好的法子,但這次她卻意外的抗拒聶照的安排,她搖搖頭,握住他的手:“你去也很危險啊!難道這件事會因為你去就會變得不危險嗎?”
聶照略有怔忡。
薑月用他的袖子擦擦眼淚鼻涕,說:“三哥我一直知道,你既盼著我長大,又希望我能健康無憂,所以每次我做的事情,不會太簡單也不會太難,你希望我從中學到什麼,又不希望我真的受傷害,可是人生總不會事事如人所願,意外永遠超出人的預期。
這次是我主動選擇的。我會守護我的故土。那裡的風氣遠比彆處都更加拘謹封建,我一直對它存有恐懼,並不想回憶過去的生活。
而現在那裡留下的大都是女眷,如果廣平的計劃被她們知道,這些沒有反抗能力的人一定更加驚慌失措,我沒法肯定那些諸侯是會選她們還是選皇位,我希望我真的有能力救他們一次,我的出現或許會給她們些力量,也救自己一次。”
聶照攔著她的手逐漸鬆開,不敢觸碰她手腕上的細細疤痕,這些都是她的不安時候自己劃傷的,他心疼的,怎麼會不心疼呢?
人幼年所曆之事會伴隨人的一生,薑月幼年沒有得到過肯定、關愛、以及支撐,即便後續他儘力補足,她也遠比李寶音這樣健康家庭長大的孩子更容易焦慮,尤其他不在,這種情況是不自覺的,運氣不好會伴隨一生。
她的勇敢已經超過自己所預期。
現在她說,她要救他們一次,也救自己一次。
聶照想,或許他的擔憂並不會成立,她獨自麵對這一切的時候,會有焦慮、恐懼,但絕對不會止步不前。
他笑了笑,執起她的手,輕吻了一下:“好厲害。”
薑月也跟著他笑了,笑著笑著又泛淚花:“我第一次和寶音打架,沒輸也沒贏,三哥背著我回家,三哥的背好寬好溫暖,你說隻要勇敢了,不管結果怎麼樣,剩下的都交給你。所以我會勇敢的,去做要做的事情。”
聶照喉嚨哽塞,良久才抬起頭,雙眼盈著水色,又帶著燒起水色的紅:“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帶你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