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月吸了吸鼻子,把自己收拾好,隱藏在夜色中,帶著兩個人翻進了都督府中,她劫掠了府上一個丫鬟的衣裳,迅速換上,示意把人藏進假山裡。
夜深了,後院主屋的燈還亮著,窗前有道女子曼妙的身影,似在對鏡描眉,這應該就是陳氏的正妻邵靜阮,據探查是個溫柔嫻靜的女子,對下人也十分親切,即便夫君位高權重,也從未責罵過任何人。
薑月敲了敲門:“夫人,管家瞧著您房裡的燈還亮著,命奴婢來給您送宵夜。”
“進來吧。”溫和的女聲從中傳來。
薑月低眉順眼端著個空碗進來,放在對方桌麵上。
那端莊的夫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卻還是沒有怪罪:“怎麼了?是不是拿錯了?”
薑月時間緊迫,乾脆和她直截了當:“邵夫人,如果我說,現在有一個能救全沃東百姓性命的機會,您願不願意做這個英雄?”
少夫人那張淡泊溫柔了三十年的臉上終於露出來驚慌失措的表情:“你是誰?你到底在說什麼?再不走我喊人了!你小小年紀,不要因為一時糊塗就陷入牢獄之災。”
“現在全城的百姓都有性命之憂,廣平在城中埋藏了巨量的火藥,她要帶著所有人陪葬,邵夫人,隻有你能救他們,”薑月知道她不信自己,將能表明身份的令牌從懷中取出來遞給她,“我是撫西來的,我叫薑月,撫西千戶,夫人或許聽說過我的名字,如果您沒聽說過我的名字,那應該知道,我的夫君名叫聶照。”
“您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果我想殺了您,從進門就有機會,但我沒有,因為我也是燦州長大的,我希望能救下這裡的百姓。”
薑月給出的證據無法不令人信服,邵夫人摩挲著她的令牌,有些失神地看著她,許久才喃喃說:“燦州長大的女孩?能走到你這種地步的,真是絕無僅有。”
她放下令牌,隨後搖搖頭:“我不能幫你什麼,我隻是個深閨婦人,我勸你也不要做這種危險又逾矩的事情,這太不合規矩了,咱們女人家力量微薄,扛不起大局,還
是安安心心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好。”
薑月在來之前,她已經知道會聽到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做選擇的時候,人在任何時候做出的選擇、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帶著環境和所受教育的影子。
她握住邵夫人有些冷的手,真誠看著她的眼睛:“夫人,我從小生活在這裡,我以前也無比相信,我此生唯一的任務就是等待一個男人,這個人是我的丈夫,我把我的悲喜榮辱以及性命交到他的手中,那時候我甚至覺得踏出房門都是一種過錯。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你怕未知的恐懼,但我也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你不想眼睜睜看著百姓死去。
你我才認識,你不會放心相信我,但如果你做出了選擇,無論前麵發生什麼,你都可以把我推出去,是我脅迫你,是我蠱惑你,到時候你還可以做自己溫柔賢淑的陳家夫人,不會有人指責你謾罵你。”
邵靜阮表情上明顯帶著不安和慌亂:“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事情真的像你說得那麼嚴重嗎?你從撫西來,天呐!那是多遠的路啊,你走了一個月?”
她緊張地反握住薑月的手。
薑月說:“真的,沒有任何虛構。八天,我花了八天時間來到你麵前。”
邵靜阮不敢置信,她抬起手臂,借著燭光撫上薑月瘦削發灰的臉頰,還有布滿血絲的眼睛,乾燥出血的唇,指尖都在顫抖,溫柔秀美的臉上都是失措,眼淚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你,你讓我,讓我好好,好好想想……”
薑月就站在她麵前,一動不動,任由她細瘦冰涼的手握著自己的手,她在發抖。
薑月透過她的眼睛,幾度看到她下定決心時候的堅毅,轉瞬卻又被猶豫所替代。
蠟燭燃了一夜,直到天明,薑月也站到了天明。
她的眼睛愈發紅了,邵靜阮的眼睛也布滿血絲。
最終,邵靜阮還是搖頭:“對不起,我下不定決心。但我允許,你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可以做你想做的……”
薑月愣了一下,對方已經抽出她袖口的匕首,邵靜阮轉身貼在她懷中,握著她的手,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沒那麼勇敢,但我不希望有人喪命,我的印信在第二個抽屜裡。”邵靜阮第一次做出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情,她的聲音都在發抖,這已經是她循規蹈矩三十年來,做得最瘋狂的事情了。
薑月理解她,這雖然是掩耳盜鈴,卻代表邵靜阮願意幫助自己,她鬆開匕首,邵靜阮這個人質自己幫她舉著匕首。
她去找了些紙張筆墨,遞給邵靜阮:“我說,你寫。”
隨後,薑月揣著帶有邵靜阮印信的紙張,令門房放進了十幾個新買進來的小廝,管家給他們安排了職位,在後花園灑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