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一板一眼,誠懇說:“路有餓殍,屍骸遍地,撿個沒人要的孩子並不難,這樣能更增添幾分可信度。不好意思,一直在騙你們。”
不甘
憎恨
怨怒
懷念
千絲萬縷的情緒在廣平的眸光中閃動,她似乎該說點什麼,最終還是連個眼色都未再給他們,冷笑了幾聲,仰天問:“阿娘!為何你從不肯入夢來?”
話儘,抬起匕首劃開喉嚨,血噴湧丈高,濺在金燦燦的龍椅上,人就直直倒下去。
她死得決絕,最後連一句不甘心的話都沒有。
從第五扶昌出現那的一刻,結局就已經注定。或許如宋景時所說,這件事,一開始就是逆天而行,終究邪不壓正,他們隻是在等待著
最後死亡來臨的瞬間。
血濺在第五扶引的衣擺上,薑月看到他的眼眶也紅了,他蹲下身子,將廣平睜大的眼睛合上。
不多片刻,屍體被抬走,血跡也被清理感覺乾淨。
第五扶引問:“屍體怎麼辦?”
他問的不止是屍體,也是接下來怎麼辦。
薑月說不知道,聶照也道:“怎麼安排,都看你。”
第五扶引最後的仁慈,大抵就是把宋景時和廣平找塊荒地埋在一起了,至於宋景時用他父親手書作為交換條件提的要求,彆說手書了,就是把他爹複活都不行。
史書存在的目的就是據實而記,警示後人,絕不會在他手中有半分偏差。
眾臣已經在殿外瑟瑟等了半日,眼睜睜看著皇帝的屍體和公主駙馬的屍體被抬出去,心中直打鼓,猜測是要改朝換代了,但最終到底是誰當這個皇帝?
人馬都是聶照的,大抵是他做吧。
但百姓和義軍似乎更傾向於第五扶昌,不過第五扶昌看著活不久了,大抵會把位置傳給第五扶引?至少兩個人是堂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日已西沉,天邊火紅,隨即聽得殿內傳喚。
他們亦步亦趨,低著頭,整理了衣裳,如往日上朝般走入,整齊地列在殿中,一個個靜得如鵪鶉。
第五扶昌歇了半日,薑月的苦參也分了他一半,壓在舌尖,氣若遊絲,卻多少添了幾分精神,他由一頂步輦抬進殿中,李寶音隨著他進殿。
眾臣此刻隻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做皇帝這件事和聶照沒什麼關係,他等個結果,高呼聲萬歲,任務就算完成了。不過他也留了一手,在場的將士除了中都的義軍,都是他從撫西帶來的,如果第五扶引的腦子突然犯什麼病,也能立馬給他治治。
大雍的太醫不是神醫,他是。
第五扶昌抬了抬手指,李寶音終於有機會將最後一道禪位書展開。
“昌天資輕佻,威儀不恪,否德既彰,有忝大位,今茲兄長引聖德偉懋,休聲美譽,天下所聞。昌願傳位於兄,承繼宏業,為萬世統。”
的確短得可憐,第五扶昌將自己的位置禪讓給了第五扶引,於道義於情理,方方麵麵,第五扶引的帝位來得無可指摘。
李寶音將禪位書交給第五扶引,對方接過,卻雙手奉過頭,向第五扶昌跪拜:“引不敢受命,願竭力輔佐陛下,伏唯陛下萬歲。”
眾臣見聶照並未有什麼意見,隨即齊齊跪地,向第五扶昌叩拜。
“陛下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萬歲!!!”
……
事情至此,已是塵埃落定,大抵是沒什麼事了,薑月終於腿一軟,把身體的重量儘數壓在聶照身上。
第五扶昌懨懨地望著滿地臣子,終於抬眸,從胸腔中擠出一聲:“平身。”
晚霞如火,燒得雲層翻湧成血浪,將原本晦暗的重華殿也照得豔紅,那座黃金鑄成的龍椅像澆灌了一層又一層的鮮血,一潑潑灑下,直灑到階梯儘頭,灑到人的腳下,心裡。
它那樣冰涼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
十八年前的皇位之爭,終於在此刻分出勝負,並未有一個贏家,留下的不過滿地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