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邊緣,茶褐色眼瞳微微閃爍,水光瀲灩。她才收回視線,問道:“她為什麼突然攻擊我?”
她還記得對方激動的大罵,可她記得自己什麼都沒做,為什麼對方要獨獨針對她!
大家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
鄭導不敢耽擱,撥開人群大聲喊:“大家讓一讓,讓出條路先讓白皎出去,這裡地方小,我們去大廳說。”
一群人呼啦啦散開,又烏泱泱地圍上去,基本都追著白皎,剛才超載過度的房間瞬間變得空蕩蕩。
隻剩一個人。
他戴著一頂帽子,露出優越的下頜線,隨著抬頭,逐漸露出俊美非凡的眉眼。
宗正朔定定站在原地,衣冠楚楚,身姿挺拔,落拓的燈光灑在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他卻忽然抬起手,舔了舔指尖,繼而輕輕含住。
那是她殘留的眼淚。
這一刻,以往的溫潤如玉、成熟穩重,儘數化為貪婪的欲望與侵略,失控的情緒如巨浪翻湧。
他垂下眼眸,是皎皎的味道。
隨即,他跨過房門,走出去。
宗正朔摘下帽子時,正是需要他的時候。
不過,在此之前,他先要麵對劇組其他人的驚詫目光,不知道多少人瞥見他,狠狠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名氣,在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時候就顯露出鄭導的人精特質,他笑嗬嗬地介紹:“是我特意邀請宗正老師來咱們劇組,大家都收著點,彆嚇到宗正老師。”
一群人忙不迭點頭。
注意力再度集中到私生飯身上,白皎在劇組人緣很好,她生得好看,性子溫柔活潑,即使他們早就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泡透,也會忍不住喜歡她。
因此,得知有人想要傷害她,大家很是義憤填膺!
私生飯早就被人摘下偽裝,看樣子,竟然還是個年歲不大的女生,樣貌清秀,就是人還在昏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小桃氣得直接端了盆涼水,猛地潑上去。
刺骨的冰水潑在臉上,就是死人也得爬起來。
所有人都沒料到,小姑娘醒來看見她們,非但不懼,反而死不悔改!
她忽略一圈人,直勾勾的嫉恨目光咬上白皎:“賤人!你這個狐狸精,就是你毀了我們家哥哥的清白!我要殺了你!你怎麼還活著!”
汙言穢語的咒罵,就是普通人都聽不下去。
“你是誰的私生飯?”白皎居高臨下地問,半點兒不受影響。
這句話一下子戳到她的痛腳,私生飯惡狠狠地目光像是要把她身上瞪出兩個大窟窿,周圍人都被她猙獰如惡鬼的目光嚇了一跳。
“出啥事兒了?”清朗的男聲響起,趙緒風好奇地看向一圈人,隨即一扭頭,對上一張惡鬼臉!
私生飯興奮得快要蹦起來,臉上笑的像花兒一樣:“哥哥!哥哥是我!我是你的粉絲!我好喜歡你!哥哥,世界上隻有我最喜歡你!”
趙緒風看到她癲狂的表情,頓時嚇一跳:臥槽,起猛了,大白天竟然見鬼了!
他恨不得後退舍,私生飯氣急敗壞地罵白皎,一邊表白一遍謾罵,肯定是白皎勾引她哥哥!
最後還是鄭導疾言厲色地警告她:“我們已經報警了,你家長是誰,警察一定會通知她們!”
他心裡憋著一團氣,這才好了多久啊,又出事了,還牽扯到他最不願意接觸的警方,想到要處理的後續,簡直心力交瘁。
私生飯:“我呸!我是未成年,我就算殺人都不用坐牢的!”
她洋洋得意地仰著頭,活脫脫一個滾刀肉,所有人都無語了。
鄭導也禁不住搖頭,忽然瞥見一角,他連聲高呼:“警察同誌,警察同誌,是我報的警。”
穿著製服的警察靠近,剛才洋洋得意的私生飯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鄭導:“就是她!小小年紀不學好,混進我們劇組,她還朝我們劇組演員潑熱水,說要殺了她!說她未成年,就算殺人也不用坐牢!”
做記錄的警察聽見這話,驀地抬頭看了眼私生飯:“不用坐牢?”
“這事我們得聯係她家長,還有剛才的受害者,你們可以告她,法官知道怎麼判定,坐牢可能性不大,有可能拘留罰款。”
聽見警察的話,私生飯驀地睜大眼,她這才後悔不迭,連聲求饒,哀求的樣子讓剛才直麵她本性的眾人皺緊眉頭。
“天,她剛才還一個勁兒叫囂要殺人,這會兒惺惺作態起來了。”
“這還是沒準備,潑的是熱水,要是換成硫酸……”
“嘶!”
不知誰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可不敢小瞧人的惡意。
警察繼續問:“受害人是誰?事發當時,有人救你嗎?”
白皎:“我是受害人。”
沒回答她回答救助者是誰,一道低沉的男聲陡然響起,聽到這句話的人紛紛扭頭,宗正朔已經站出來,神色沉靜:“是我踢倒她。我無意中發現她行蹤鬼鬼祟祟,觀察了一段時間,才發現她拿著東西找人……”
他敘述得平鋪直敘,條理分明,清醒得讓人敬佩,仿佛剛才那個舔眼淚的變態從不存在。
宗正朔:“……沒有讓她把熱水潑在白皎臉上。”
其中一個女警看到他,頓時攥緊手掌,旁邊的同事並沒注意她的異常,認真道:“警方需要詳細過程,你們得跟我們回警局,做筆錄。”
“至於她……”警察瞥了眼地上的私生飯,想起她的狂言,一副銀手銬直接拷上,帶走!
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鄭導皺緊眉頭,就算知道不會有啥事,他這心裡也挺不安的。
忽然,他反應過來,淩厲的目光掃視一圈人:“你們還聚著乾嘛?還不快散開,該乾嘛乾嘛,對了,這件事誰都彆給我說出去,讓我知道了,你們知道後果!”
等到沒人了,他悻悻抹了把額頭的汗,艸啊,多虧剛才他機智編了個借口!
幸好大佬及時趕到。
不然……
他五官幾乎皺成一團,就算是熱水,要是真潑到白皎臉上,他這劇也徹底不用拍了!
感謝大佬!
警車跟前,宗正朔停下腳步,他轉身看向後方,白皎抿了抿唇,纖長的眼睫微微顫抖,宛如震動的蝶翼:“宗正老師。”
他點點頭,沒有先進去,而是為白皎打開車門,在她低頭時,一隻手護住車頂,細心溫柔到了極點。
白皎進去之後,他才從另一邊上來,喜歡他的女警察看到這一幕,眼睛都亮了。
偶像好紳士!
不愧是她一直喜歡的宗正老師。
不遠處的角落裡,站著兩個人,一直旁觀這一切。
經紀人紅姐帶著夏姝看這一幕,兩人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夏姝更難看一些。
活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看到了嗎?”紅姐艱難出聲,死寂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夏姝:“看到了。”
如果她沒親眼體會到這個男人有多冷酷多無情,她或許會和其他人一樣,以為他這是溫柔,是紳士。
可她親身體會過!
她能清楚看到男人眼底神色,他裝得那麼好,總有露出破綻的一刻。
她是他的未婚妻,他都能視若無睹,現在卻對一個女生大獻殷勤!
夏姝臉上氣血翻湧,羞辱,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心裡還有一絲察覺不到的失落,她以為他喜歡自己,是個不知羞恥的愛慕者,追求者。
現在真相告訴她,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夏姝機械式地接通,裡麵傳來家人興奮的驚呼聲,一句話打得她措手不及:“小姝,我聽說,宗正朔今天來你們劇組了!”
“怎麼樣,你跟他進展的怎麼樣?”
夏姝臉色更難看,像是被激怒的母豹子:“什麼進展,進展個鬼!他根本就不——等等,你們怎麼知道他來片場了?”
電話那頭支支吾吾,沉默了一段時間,才由她爸爸解釋:“我們也是為你好,娛樂圈那麼亂,你一個人紮進去,我們擔心你。”
所以擔心就要監視她?
夏姝都要氣笑了,臉色說不出的僵硬,她才知道家人竟然這麼對她。
手機那頭的道歉沒有維持幾秒,爸爸就熱切地告訴她:“小姝,這次你一定要把握好機會,儘快結婚,咱們夏家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了!”
夏姝終於控製不住,暴怒地喊了起來:“廢物!難道夏莊他是個廢物,什麼時候夏家要我一個弱女子來守護了!”
“我不會!我看不上宗正朔,我要跟他退婚!”她想也不想便喊出這句話。
如同拋下一顆大炸彈,電話那邊靜寂一瞬,低聲下氣的父親突然厲聲嗬斥,暴跳如雷:“你這個混賬,給我閉嘴!”
“你是夏家大小姐,你享受了那麼多,我們隻是讓你聯姻,嫁人的對象還是宗正朔,他可是宗正家的家主,你竟然要退婚!”
“胡鬨!簡直是胡鬨!”
“如果你要是勾不到宗正朔,我會立刻斷掉你的所有賬戶,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麼關頭,沒了宗正家的支持,夏家馬上就要破產了!”
“老子辛辛苦苦求來的機會,你以為你還是夏家大小姐,你有什麼資格挑選,我們夏家都要求他!我要你求他!不管什麼辦法,你必須嫁給他!”
暴怒的夏父說著把手機遞給妻子:“這個孽障,她非要把我給氣死,你跟她說!”
夏姝終於察覺不對勁,夏母倒是脾氣溫和,媽媽輕柔聲鑽進耳朵,告訴她殘酷的真相:夏家早就開始敗落,和宗正家完全不是一個級彆。
不久前,夏家現任掌權人夏莊做下錯誤決定,公司大部分資金都被套牢。而她一直以來抗拒的聯姻,不惜為此逃婚的行為,其實根本沒意義。
因為所謂的聯姻也是宗正博在位時隨意提起,等到宗正朔執掌大權,夏家前去攀附,對方根本不認同。
前幾天,走投無路的夏家人請求宗正老爺子幫忙,卻得到消息,宗正朔根本不承認這門婚事。
他說的也是事實,雙方連訂婚都沒有,隻有飯桌上的口頭約定,甚至不是本人答應。
“小姝,你捫心自問,你一直是夏家大小姐,我們培養你那麼多年,給你用最好的東西,讓你上最貴的名校,就連你進娛樂圈,我們也在背後幫你,現在夏家有難,你不能不幫啊!”
“你想想,如果沒有夏家,你還是那個肆無忌憚的夏家大小姐嗎?”
原來,從來都是夏家一廂情願,對方根本不鳥他們!
天旋地轉,天塌地陷!
夏姝整個人都懵了,意識斷片前一秒,她聽見紅姐的驚呼聲:“夏姝?夏姝你怎麼了?”
*
警察局的筆錄並不麻煩,隻要白皎如實作答,很快就被放了出來。
秋高氣爽,晴空萬裡。
白皎眨了眨眼,餘光輕輕瞥向身側,高大的男人就在身邊:“叔叔。”
她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口袋裡的未接來電打斷。
“鄭導?”白皎問他。
鄭導和氣地應下,隨即便迫不及待地告訴她:“白皎,你沒事兒吧?”
白皎搖頭否定。
鄭立:“我給你放半天假,你出去走走玩玩,權當散散心,放心,網上的事我幫你解決。”
他說得大大方方,實則一直豎著耳朵聽她語氣,生怕她出什麼毛病,落下陰影,如果不是手裡的戲拍攝到了結尾,正是緊要關頭,他恨不得給她放兩天假!
就怕她休息不好。
說完不等白皎回答,掛斷電話。
白皎皺著眉頭,看著手機屏幕,通話已經掛斷,她咬了咬下唇,麵色不怎麼好看。
“皎皎,怎麼了?”宗正朔問。
她全然相信他,直接把事情說了一遍,才說出自己心裡的真正想法:“鄭導讓我出去走走,可是,我好像根本不知道燕京有什麼好玩兒的地方。”
宗正朔步履微頓。
他輕輕打量,想起白皎的身世,她是福利院長大的孩子,也並非生活在燕京,可她大學報考了這裡。
他曾經見過白皎的報考誌願截圖,整整十二個學校,每一個都在燕京,心臟忽然一陣莫名觸動。
她也沒有為此自卑,而是大大方方的告訴他。
宗正朔:“我帶你去。”
白皎貪心得很:“那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人少一點,最好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皎皎怕被狗仔發現?”他問,神色寵溺又溫柔。
白皎:“不是!”
“那是什麼原因?”
“因為我喜歡安靜!”白皎強撐著說,左顧右盼偏偏不看他。
風中送來他低沉動人的笑聲,白皎扭頭瞪他,直直撞進一雙溫柔笑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