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籟倒吸了一口氣。
寺廟不比其他單位,除了文物保護單位可能會撥一定資金給予文物維護與修繕外,基本是靠寺廟自負盈虧,她從沒想過金烏山這座寂寂無名的小山旁竟然會有一座這樣非同一般的珍稀庫房。
庫房內有古董、古籍、各類佛陀金像,簡直是一個小型的博物館。
原本隻是帶部分文物回市局入庫,顏籟越看,越覺得這些寶物就這樣堆積在庫房裡蒙塵是在太過暴殄天物。
在張敬和方丈談話時,她提聲道:“師父,這些文物單單隻收在庫房裡不見天日也太浪費了,咱們能不能在市博辦一次主題展?”
她太大膽了,這提議讓陸文謙都驚詫地看向了她。
各個地方的文物保護有各個地方的規矩,館與館之間的文物借調展覽尚且要洽談不少日子,更遑論這種有特定性質的文物收藏單位。
若是主持心胸開廣,對她這話也就一笑了之,若是容易多想的,恐怕真要把他們市局當成搶東西來的了。
張敬聽了她的提議,不置可否,看向了主持。
都是老狐狸,主持哪能不明白。
這何止是一個小姑娘的意思,是張敬這老奸巨猾的也正有此意。
斟酌了會兒,主持開口道:“能讓這些蒙塵的文物再重見天日當然是再好不過,隻是我們也隻是保管單位,還是得聽國家安排。”
一聽這話,大夥也就知道希望不大了。
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次的文物損毀事件已經給廟裡造成了巨大的損失。風頭浪尖上,主持巴不得把這些東西捂得越嚴實越好。
被婉拒了,顏籟也有些遺憾,但還是禮貌地表示了理解。
從寺廟離開後,差不多也到下班的時間點了,但卻隻有陸文謙一人離開。
張敬問顏籟,她外公的墓是不是在金烏山。
訝異於師父還記得她提起過一次的外公。
顏籟回身眺望高峰,伸手一指,“就在那兒。”
“來都來了,去看看你外公吧。”張敬說。
顏籟遲疑問:“師父,您想去祭奠我外公?”
“嗯。”他淡淡應一聲。
非親非故,何來的祭奠?
她更是不解。
更讓她不解的,是路上,張敬打了電話給劉越,問他要不要現在來,言語間,倆人對這件事好像早早有了商量。
她數度想開口問,但一見張敬眉宇溝壑深重,苦大仇深的神情,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想,或許是人老了,總更多在意生死之間的事。
金烏鎮就在金烏山腳下,因為寺廟的名氣,連帶著帶動了附近的旅遊經濟,相比很多年前這兒無人問津的樣子,現在已經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儘管是工作日,小鎮上的遊客也依然絡繹不絕。
顏籟帶著師父去花店買了花,又帶了一個果籃。正準備要上山的時候,劉越風塵仆仆趕來了。
這趟行程隻有他們三人。
劉越問顏籟:“這要怎麼上山的?”
顏籟說:“得坐車,打個車上去就行。”
劉越打開了手機,“我來打,目的地定哪?”
張敬又攔著他,“這是我的事,我來,我來。”
兩人爭執不休之際,一輛麵包車停在了他們身邊,車窗下降,車裡一個中年男人探出頭:“上不上金烏山?”
簡直是瞌睡送枕頭。
“去,你這車能帶人嗎?”張敬問。
男人道:“怎麼不能,我這天天就山上山下跑,一天至少開十幾趟,那山路難開,你們隨便打輛車,彆人都不一定敢開。”他說得信誓旦旦。
怕他開黑車喊高價,顏籟先問清楚:“多少錢啊?”
司機:“我這正好要送貨上去,順路捎你們一程,三十,走不走?”
她是唯一本地人。
張敬和劉越都用眼神問她:貴不貴?
三十算是正常價,喊價高的七八十的都有。顏籟衝師父點了點頭。
“行,那就坐你這車了。”張敬拍了板。
一看又有了生意,男人笑咧了嘴,“來,都上,我這車都坐得下。”
“小顏,上車。”
張敬先拍了拍顏籟的肩膀。
一上車,顏籟就發現這車還真是運貨的,最後排拉著壘高的大米。
顏籟又下了車,和張敬說:“師父,後排沒位置了,我坐副駕駛吧。”
“行。”張敬又看向劉越,往裡指了指,“老劉,你上車。”
“這車悶不悶啊。”劉越說著還是鑽了上去。
車上正好還有三個空位,再多一個都擠不下了。
見乘客都上了車,司機師傅交代:“幾位,今天天不冷了就不開空調了,要是覺得悶,那就把車窗開一點。”
張敬搭腔:“這都是小事,你車開得穩就行。”
他樂嗬著:“您放心,我這幾十年的老司機了,你們不係安全帶都穩當!”
男人長得忠厚淳樸,不是市儈的精明相,說話大大咧咧,按理說應當是很易博人好感的,可在他唾沫橫飛時,顏籟心裡卻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第六感。
像是被一條蛇盯上。
她後背絲絲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