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2 / 2)

於微渺處 幾一川 7464 字 8個月前

不過也不是什麼全國狀元、省狀元這麼大排麵,隻是在市裡排得上名號。

這人話多,車倒開得確實穩當。顏籟提心吊膽一路,終於平平安安到了村口。

就是下車時起了點意外事件——司機非不收他們的錢,說就是順路送一趟,不帶他們,他自己也是要上來的。

最後還是他們執意要付錢,推推拉拉半響,司機也隻意思意思收了他們十五。

臨末時還交換了電話號碼,司機和他們說:“金烏山這塊我最熟了,你們要想玩,打電話給我,我帶你們去吃農家樂,要叫車,也隨時聯係。”

看著車開遠了,劉越感慨道:“這山裡人啊,就是淳樸。”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顏籟還是覺得不對勁。

但人已經走了,她也隻能按下心裡的猜疑不表。

已經到村裡了,張敬問她:“小顏,你外公的墳在哪?”

“師父,我們還得走一段小路上去,得十多二十分鐘。”她指了指村口的一條小道。

“這麼遠?”張敬大步走起來,“時候不早了,那都走快點。”

劉越走到顏籟身邊,和顏悅色地問她:“小顏,你外公走的時候多大年紀了?”

顏籟回答:“六十三。”

她這話說完,劉越頓時沉默了。

都是上了年紀也奔六十的人了,猛的這麼一聽,怎麼能不心裡一驚?

顏籟也反應過來,解釋道:“我外公是尿毒症,乾不了重活,那時候醫療條件也一般,身體是拖垮的。”

“他是什麼時候生的病?”張敬問。

顏籟搖搖頭,“我知道的時候外公已經病了很多年了。”

劉越歎息,“唉,當年他身體可是很硬朗,上回見還好好的,下回就見不著了,人這輩子啊,唉!”

當年?

直到這時,顏籟終於隱隱感覺出了些什麼,看看沉默不語的師父,她將疑惑問出了口:“師父,劉主任,你們都認識我外公?”

張敬回頭道:“你外公就沒和你說過?”

顏籟快走兩步到了他身邊,壓著旺盛的好奇心,儘量平和道:“是說我外公的事嗎?他都不怎麼提以前。”

思量著,張敬緩緩說:“他當過兵,退伍後轉業進了考古隊……後來發生了一些意外,他就消失了。”

顏籟回憶著過去聽外公說過的話,“我知道外公退伍後進了考古隊,但是彆的什麼事,外公都不愛提。”

“那你父母的事,你知道嗎?”這回是劉越問的。

她點點頭,“外公說他們是因為火災死的。”

雖然知道了,但她那時還太小了,小到還不能理解“死亡”的含義,對父母的印象始終隻有朦朦朧朧的破碎畫麵,連那場大災都沒了什麼印象。

沉默了一會兒,張敬溫聲開口問:“你想聽你外公以前的事嗎?”

他難得這樣溫言溫語地同人說話。

顏籟緊緊攥了攥手指:“我想。”

過往的故事隨著他的回憶慢慢展開。

“你外公轉業後,在考古隊乾了十幾年,那時候盜墓賊膽子大,發掘的坑地,到了晚上就會有賊來踩點。那年有人打了盜洞,從幾百米外的地方一直往裡鑽,有人發現了,你外公年輕氣壯,帶著我們一群小夥子就下洞去抓人......”

那時候也是年輕氣盛。

四五個小夥子,什麼也沒帶,拿著一個火把就往地底下鑽。

盜墓賊是天天在地底打窟窿的地撥鼠,領著一群人在裡麵不停地兜圈子。

顏籟外公那時候是領隊,也是來了火,領著他們一群人在盜洞口點了秸稈起了火,想用煙把人逼出來。

誰也沒想到,他們點火的地方,隔著一堵薄薄的土牆就是還沒發掘的墓室,裝了一地坑的易燃物。

陪葬品都是木製的,絲質的,他們發覺的時候已經燒了大半了,顏萬山是第一個跳墓坑裡去搶救文物的,緊接著隊員們也下餃子似地一個一個往下跳。

火越燒越大,那盜墓賊趁機逃之夭夭,他們幾個卻被困在了火裡。

眼看一群人都要困死在洞裡了,顏萬山顧不上什麼忌諱,把墓主棺材板掀開,幾個人扛著棺材板從火堆裡衝了出去。

這一場火,燒毀了整個墓坑,燒傷了顏萬山,唯一的好消息是,盜墓賊迎麵撞上來滅山火的警察,徑直就被逮著了。

原以為這件事最大的損失就是文物的破壞。

可是那年農曆七月中元節,顏家隔壁鄰居辦喪事,都去了殯儀館,家裡卻點了蠟燭起了火。

原是怕白事衝撞了小孩,顏萬山的女兒和女婿將顏籟送去了顏萬山身邊,托他照看。夫婦倆人都在家,那場火越燒越大,周邊四鄰都逃出來了,唯獨他們沒有逃出來。

法醫鑒定了事故現場,火災隻是意外,兩人都是窒息死亡。

所有人都勸老顏逝者已逝,讓他看開點,帶著外孫女好好過日子。可從那之後沒多久,顏萬山就辭去了考古隊的工作,再過了一段時間,他就徹底消失了。

劉越在張敬講述時補充了一句:“小顏,你父母的鑒定報告當年是我出的。”

像是一柄時隔二十年的長槍一槍捅在了她心口上,她低下頭,終於遲緩地看見了血,感受到了痛。

陡峭的山路上,荊棘蕁麻叢生,兩位半老的老人一馬當先,為她折斷荊棘。

這條崎嶇狹小的山路外公領著她走過數百次,每一次都叮囑她

——滿滿,不要回頭看,不要怕。

紅彤彤柿子都熟了,宛如一場漫野的山火,她茫然站在一條通往經久死亡的山坡上,久久沒有說話。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