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小時之後,戊寅就被一大籠子的魚轉移了注意力。捕魚籠內,各種各樣的大魚小魚活蹦亂跳,不知道吃什麼吃得如此膀大腰圓。
他無視了身後河水中順流而下的幾個殘破的汙染者屍體,精挑細選了籠中個頭最大的三條魚,其餘的小魚小蝦又被解臨淵悉數放還。
午飯是烤魚、烤鳥蛋、烤蘑菇和綠豆湯,沒有調料,魚有點腥,鳥蛋和蘑菇也沒什麼味道,但戊寅什麼也沒說,把他那份吃得乾乾淨淨,然後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拿勺子舀綠豆和百合吃。
還挺好糊弄的?解臨淵心想。
不過為了防止這人吃飽了閒的來給他沒事找事,解臨淵不等戊寅要求就先去樓上把遊戲機給他拿了下來,戊寅興致盎然地捧著觀察了一周,跟個沒見識的土老帽一樣,東按按西碰碰,倏地皺眉道:“這玩意沒電,開不了機啊?”
話音未落,解臨淵的一根手指就轉變為插頭,杵進遊戲機的充電槽裡,不出三秒,遊戲機的顯示屏亮起,右上角的電量閃爍,顯示正在充電中。
初次見識遊戲威力的戊寅痛痛快快地坐在沙發上打了一下午的遊戲,玩的還不是原主人花大價錢買的那些大型遊戲,而是遊戲機裡本身自帶的俄羅斯方塊。
整個下午屋子裡都回蕩著方塊消除和死亡的遊戲音效。
因為遊戲機太久沒有使用,電池老化,解臨淵隻能一直給它充著電供戊寅取樂。他最先是坐在戊寅身邊看著他玩,但因為這位遊戲新手的技術實在太過蹩腳,看得解臨淵眼睛痛,他很快就延長充電線,坐到了落地窗邊上。
屋外陽光正好,解臨淵把藤椅也挪到了窗邊,悠閒地躺在上麵,左臂延展成一塊四平方米大小的太陽能板,橫在充足的陽光底下給自己充電。
黑騎士這些天吃得好休息好,身上多了點肉,不過仍舊是不愛動彈,此刻盤臥在戊寅的腳邊,也閉上了眼睛。
末世一隅,是旁人無法想象的靜謐與安寧。
明亮的咖啡廳,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喧鬨的遊戲音效,推開門,屋外應當是和平與繁華,而不是危機四伏,一片廢墟。
不知不覺,時間竟悄然來到晚上八點,解臨淵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漆黑一片,他愣了一下才收起太陽能板,坐起身,點開了左眼的照明係統。
多少年過去,他從未像今天一樣,睡得如此安穩,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可他分明正和一位貌合神離的不明危險生物同處一室,二人心懷鬼胎、互相算計,他居然還能心寬到睡得這麼沉,甚至都睡過了時間。
前幾天樓下躺的是人畜無害的楊驀本人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懈怠過。
解臨淵不由得暗歎是不是戊寅回來了,懸在他心頭的鍘刀徹底落下,砍了他一個七零八落。疼痛不已的同時,他反而鬆了口氣。
反正情況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他悄然轉身望向沙發上,發現那位的警惕心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側躺在沙發上,遊戲機掉在地毯上,睡得比他還熟,現在都沒醒。
“戊寅。”解臨淵喚著他的名字走過去,又一巴掌拍醒了地上打呼的黑騎士。
憤怒嘈雜的狗吠聲中,戊寅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嘟囔著問:“幾點了……?”
“八點零九。”解臨淵說,“餓了嗎?”
“還好,中午喝了一肚子綠豆水,還撐著。”戊寅嗓音帶著剛清醒時的沙啞,坐起來,“想去廁所。”
“好的。”解臨淵往外讓了一步,左眼散發出明亮柔和的光線,表麵功夫十分到位地照亮了戊寅腳邊的路。
但奇怪的是,戊寅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亮光一樣,腳趾踏在軟墊上,試探著左右踩了兩下,確認周圍沒有障礙物,這才緩緩地站起身。
然後下一步他就踩到了地上的遊戲機,連忙縮回了腳。
“……”解臨淵若有所思地將他的這些行為收入眼底,眉頭微皺。複又抬起眼,注視著戊寅失焦的眼瞳,緘默觀察。
“解臨淵?”
因為許久沒有聽到聲音,戊寅忍不住出聲喚他,分明燈光大亮,但戊寅卻像是什麼也看不到一般,目光落在解臨淵的右側方。
“我在。”解臨淵警惕慣了,感覺到不對勁也從不肯直說,隻是試探著問:“……戊寅,外麵天還不錯,待會要不要出門看星星?”
“……”
沉默了幾秒後,戊寅淺淡地笑了一下:“我看不見星星。”
“……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我這輩子都無法看到星星。”戊寅沒精打采地站著,“我到了晚上就是個瞎子,開燈也沒用,就隻能看見月亮,其他什麼都看不見。原因我猜大概是月光是反射的太陽光。月光如果足夠明亮,勉強也能視一點物。但今晚月輝太淺,我就什麼也看不到。”
在戊寅解釋期間,解臨淵突然想到了汙染者的習性,同樣也是夜晚失明,攻擊欲降低,和戊寅現在的狀態一模一樣。
再加上變異種的青睞和可以控製汙染程度的能力,解臨淵基本可以斷定,戊寅與災厄汙染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