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哥,是餅乾!你要餅乾不,夾心的。”最初那個為戊寅和解臨淵開門的男人喜氣洋洋地跑了過來,剛剛目睹了這名銀發男人是如何一躍而起,反身踏著天花板上俯衝一刀把畸變體劈成兩截,接著又砍成六段,腦袋那部分更是直接斬成拚不起來的肉泥,他的崇拜之情奔湧而出,稱呼也從解老弟榮升為解哥。
流水的小弟,鐵打的解哥。
“餅乾都過期了吃個屁啊!腸胃炎了你找喪屍治?”
“蜂蜜!蜂蜜保質期長,解哥!這兒有蜂蜜!”
“趕緊找找有沒有鹽才是正經的……”
殿下趴在地上哈哈地喘著氣,解臨淵找了幾張墊木箱的軟紙擦乾淨刀上的臟汙,看著它在掌心中如活物一般寸寸拆解,再被手臂吸附,一塊一塊拚裝到胳膊中。
“去找你主人過來。”他對著地上的一灘狗說,“逛超市這種事不帶他,又要跟我發脾氣了。”
邊牧腦袋擱在地上不願動彈,金毛叫了一聲:“汪。”
“我還使喚不動你倆了?”解臨淵笑著半蹲下擰邊牧和金毛的耳朵,邊牧委屈巴巴地嚶嚶求饒,金毛在旁邊氣得再次瘋狂咬空氣。
在他們身旁,斷成六節的畸變體肉塊仍舊像會呼吸那般上下起伏收縮著,這是正常的神經末梢超生反應,但或許這坨肉塊麵相太過醜陋,令解臨淵的觀感非常不好,他移開視線,準備親自下樓去接戊寅,“導盲狗都當不好,下次你們主人再要丟掉你,我第一個支持。”
倏然
,他話音一頓,反身看向地上零碎的肉塊,他從頭到尾數了一遍,加上腦袋部位的那堆泥,隻剩下了五塊。不遠處,五兄弟還在嘻嘻哈哈地搬貨物,而解臨淵的後脊產生了一股從內而外的寒意,一陣夜風吹入倉庫,他抬頭看向向外大敞的數扇窗戶,回身,防盜門也開到了最大。
他們曾用毛毛蟲、蜈蚣、蛆、輪胎等無數詞彙形容眼前的這個醜陋的畸變體,但直到現在,解臨淵才猝然發現最為恰當的形容詞應當是……蚯蚓,截成數段依舊能活的環節蚯蚓。
解臨淵根本不知道消失的那截軀體到底消失了多久。
……
泰迪與往常迥然的叫聲引起了年輕男生阿彬的注意力,他沒有猶豫立刻翻出打火機,擦燃後謹慎地從老黃所在的地方冒出頭,先看了眼超市大門,發現關得很好之後不耐煩地問:“小卷,你在叫什麼啊?”
“阿彬!”戊寅高聲道,“看我這邊!”
阿彬順著聲音轉過頭,眼珠瞬間瞪大到極限,驚恐到極致的慘叫聲在他喉嚨裡爆發,“啊——!!!”
一顆比人身還要大的腦袋快速地朝黑發男人所在的位置爬了過來,而爬行的方式是通過它‘腦袋’底下那些細碎的肉塊,它們就像是無數小觸角一般,幫著腦袋飛速地移動。
阿彬淒厲的叫聲和泰迪的吠叫掩蓋了腦袋移動的聲音,戊寅本意是讓阿彬為他指引方向,沒想到搬石砸腳,反而讓他更摸不著方位。
好在阿彬好歹在末世混了兩年,雖然眼前這出恐怖畫麵遠超他之前經曆的所有,但他還是在驚叫中恢複了理智,眼見著肉腦袋已經儘在咫尺黑發男人還站在原地不動,他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一個盲人——
“啊啊啊啊它就在你背後啊啊啊啊!!!”
戊寅下意識要往阿彬所在的地方跑,但瞬間的遲疑過後,他轉身撲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肉塊砸塌了戊寅方才所在的長椅,很快,咀嚼木塊和鋼鐵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阿彬停下了歇斯底裡的喊叫,衝出他們睡覺的商鋪大吼道:“快跑,快跑!”
“彆過來。”戊寅嗬斥道,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過來我們一起死!”
畸變體的首要目標是他,甚至為了吃他一改夜間不願活動的習性,但這不代表著送到嘴邊的其他美味它就不吃,而且它們擁有一定的智力,聲東擊西也不是不可能。
阿彬雙腳就像鎖死在地麵一樣,動彈不得,打火機的那點火苗不停地搖晃。
令人膽寒的咀嚼聲停下,腦袋吐掉難吃的木塊,斷麵上的肉觸像海葵的觸角,激動地瘋狂戰栗抖動著。
戊寅摸索著向前走著,一不留神就會撞到障礙物,越是想要快就越容易摔倒,還沒走幾步掌心和膝蓋就留下了擦痕和青紫。
阿彬的導航技術簡直比殿下還要差勁,畢竟僅憑打火機的那點光他根本什麼都看不清,隻能慌亂地喊著它又來了,你往左邊走,小心。
戊寅聽到了身後重物襲來的風聲,還有撲麵
而來的腐臭味,他極限地轉了個身,朝左側撲去。
可惜好運並不是一直站在他這一頭,他並沒能仿照第一次那般的極限躲閃,牙齒咬上骨節的聲音從戊寅身側傳來,他隻感覺左腿倏然不聽使喚,身體踉蹌著向前栽倒,接著整個人都被叼起,兩條腿包括腰以下都被咬住。
數根骨頭齊齊斷裂的聲音中,畸變體上下排牙齒合攏,鮮血噴濺,戊寅的半截身體從高處摔到地麵,微微彈動兩下,大量鮮血和內臟從斷裂處噴灑而出。
臟汙的麵頰上,碧色的眼珠瞪大,徹底失去了神采。
阿彬毫無理智地嘶吼了起來,他見過無數次喪屍吃人,但沒有哪一次像眼前這樣殘忍而突然。
他失神的瞳孔中央映出了一道紅色光,快得隻剩下殘影,上一秒還心滿意足地仰頭咀嚼的畸變體瞬間被劈成了兩半。
解臨淵不敢再大意,斬草除根地又劈了數刀,知道那以然看不清模樣的肉塊中掉出了一截屬於人類的腳踝。
他呼吸一滯,順著地上的血跡,視線移動,看到了戊寅毫無生氣的上半身。
“戊寅!”他收刀快速撲過去,托起這具身體的後頸,心跳停止,呼吸停止,瞳孔渙散,已經完全沒了生命特征。
解臨淵大腦空白了一瞬,隨後快速冷靜下來,微有惋惜地摸了摸這張他非常喜歡的臉,接著抬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阿彬。
年輕男孩腿軟地扶著牆,手指機械性地摩擦著打火機,試圖再次點火。
不是他?
解臨淵的視線又移向姍姍來遲的其他人,每一個都在喘氣,臉色非常糟糕,連問解哥的朋友怎麼樣了,沒有一個神情有異樣。
“……”解臨淵的稍微平靜下來的心臟再一次快速地鼓動起來,他低頭看向已然跑到戊寅屍體旁邊的變異雙頭犬,金毛低頭用吻一下又一下地拱著戊寅的肩膀,邊牧則是不停地舔舐戊寅的臉。
都不是……
解臨淵愣怔了一會,快速跑到老黃所在的商鋪裡。
臟汙的病床上滿滿是死亡的味道,隻剩一把骨頭的瘦小男人痛苦又緩慢地閉眼呼吸著,靜靜等待死神的收割。
也不是……
解臨淵終於真正地慌張起來,他發現戊寅不見了。
倏然,他想到一個令他不敢深思想去的可能——
戊寅從未在夜間寄生過任何人,他的每一次寄生行為都發生在白天,太陽升起的時候。
他曾經說過,寄生是有條件的……
如果那個條件是必須看到被寄生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