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安收了對講機,對蘇琳琅說:“少奶奶,這個殺手有點難搞。”
他對上下屬,當然要鼓舞軍心,但他的內心其實很擔憂的,因為殺手的狡猾,遠超他的想象。
就好比那兩個跳滑翔傘的人,已經打聽到了,說是倆從國外來的,專門的滑翔傘攝影師,是受雇來拍風景記錄片的,但雇傭方是個假公司,找不到準確地址,可見,兩個攝影師就是殺手雇的,而剛才的黑衣男人,其實也是殺手雇來的。
作戰嘛,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殺手在試探,也在消耗保鏢團隊的忍力和耐心。
一個刺殺搞這麼多花招,這個殺手,賀平安都覺得棘手。
當然了,他都覺得難搞,蘇琳琅也不輕鬆,她還等著賀樸廷回農場開醬油廠呢,是最不想他死的人。
不過她習慣於有任務就乾,會隨時分析思考,調整戰略,心態就還是輕鬆的。
倆人一起上樓,蘇琳琅有件關於二房的事問賀平安。
她說:“賀叔原來應該調查過孫嘉琪的背景吧,她的父母呢,怎麼我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
賀平安說:“據說早死,二爺認識二太太時她就帶著嘉琪小姐的。”
蘇琳琅再問:“二少的保鏢是不是都是飛虎隊退役?”
賀平安意有所指:“殺手的風格也很像飛虎隊,對吧?”
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內鬼是孫琳達。
而她雇傭的殺手,很可能就是退役的飛虎隊員,跟堂口小毛賊們不是一個水平。
所以賀平安才會連連說難搞。
倆人出了電梯,正好劉管家就在電梯口站著。
蘇琳琅遞給他一張卡片:“劉伯,二太太通過這個機構辦了張假護照,還訂了機票,一旦刺殺失敗,她會立刻前往歐洲的。”
劉管家接過來一看,見是個移民公司的名片,吃驚:“少奶奶這是從哪裡發現的?”
蘇琳琅說:“下午我碰上孫嘉琪小姐,閒來無事,翻了一下她的包,發現的。”
“她讓您翻包了?”劉管家問完,又覺得自己問的有點蠢。
果然,蘇琳琅形容:“我小小的違了一點點法,她沒有發現。”又說:“事情就麻煩您了,我去看看爺爺。”
然後她就去賀致寰房間了。
劉管家看著名片,看一眼賀平安,長籲了一口氣。
要知道,就算大家不說,孫琳達也知道她這個內鬼已經暴露了。
而一旦刺殺任務失敗,就算賀家找不到證據起訴她,她也等於全線失敗了。
這年頭的港府不怕公刑,怕的是私刑,她怕賀家會對她動用私刑,而且她兒子賀樸旭就在歐洲,她跑到歐洲,讓兒子站出來官司還能分一大筆財產的,所以一旦刺殺失敗的消息傳到她耳朵裡,她會立刻趁飛機前往歐洲。
家裡有三個病人,都太忙了,劉管家分身乏術,還沒顧到這件事。
少奶奶也太不走尋常路了吧,竟然翻孫嘉琪的包翻出相關信息來?
和賀平安對視,終於,他說:“少奶奶應該是民兵隊的偵察兵吧。”
賀平安也說:“能不聲不響的摸包,除了小偷,也就偵察兵了吧。”
少奶奶肯定不是小偷,而她是個女民兵。
偵察兵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
殺手還沒抓到,事情懸在一半。
蘇琳琅去見賀致寰,但安慰不了他。
所以她隻說了句讓他彆太操心,早點休息就出來了。
估計賀樸廷也擔心,她還專門去重症室門口問護士,賀大少想不想見她,她可以再進去一趟。
但護士轉告了賀樸廷的話,說讓她安心工作,不必管他。
回到房間,蘇琳琅從兜裡摸出一堆購物小票來。
這也是她從孫嘉琪的包裡摸來的。
她是在醫院的大廳碰上孫嘉琪的,先偷了她的錢包,慢慢的翻著,等孫嘉琪探視完黎憲出來,還錢包的同時又把購物小票全摸了來。
關於孫琳達辦護照的清單,就是從小票中發現的。
蘇琳琅想從中找一找關於殺手的線索,但翻了半天,並沒有。
而她所設想的,兩個可刺殺路徑殺手都放了煙霧彈,現在隻剩一個了,二樓重症監護室那條路。
而要從那條路來,隻有一個可能,急診。
但醫院有急診,救護車就會鳴笛,一鳴笛,二樓的保鏢就會戒備,所以它也是最容易被發現的一條路。
殺手要來的話,會怎麼來?
“蘇小姐,吃飯啦.”梁月伶端來了晚飯,順帶看了眼桌上的軍刀。
一整天了,這把刀還沒出過鞘。
恰好就在這時,遠處駛來一輛救護車,燈在閃爍,但沒有鳴笛,靜悄悄進了醫院。
蘇琳琅就在窗戶邊,看到的那一刻,她立刻了然。
殺手來了!
等梁月伶再轉身,連人帶刀,少奶奶又不見了。
……
蘇琳琅邊跑邊對著對講機喊:“賀叔,殺手來了,急診科電梯,全員集合,快!”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迅速前往急診電梯!”賀平安在一樓,也在跑。
說殺手之前,得先說說一個人。
就是那個在警署爆.炸案中被無辜卷入,受傷的小女孩。
她的名字叫廖映霞。
和平常一樣,那天她和媽媽一起去公園玩兒,被爆.炸案波及,頭骨還被踢破,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從此沉睡,迄今還未醒來過。
因為募捐到了足夠的錢,說好明天轉到德明醫院治療,醫院的護士為了迎接她,還準備了小公仔。
但就在剛才,有人突然打電話到德明急診,說小女孩已經被送來了,還說她傷勢非常重,需要開通重症室搶救路線。
基於對孩子的同情和愛心,急診命令門衛立刻放人,並聯絡重症室,當即將電梯打開,生死時速,要搶救小女孩。
轉眼,救護車就到了。
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實習女醫生最先從急診室裡衝出來,打開了救護車的後車門。
但一開門,她愣住了,因為救護車裡麵是空的,沒有病人,也沒有陪車人員。
而等她發現有問題時,脖子上被掛了個東西,槍抵上了額頭。
是司機,他戴著黑口罩,黑帽子,撕扯女醫生的頭發,啞聲說:“都讓開。”
後麵還追出來幾個醫生,全在瞬間舉起了手。
是的,殺手打著小女孩的旗號,開著救護車來了。
然後迅速綁架了一個女醫生作為人質,並就著早就開劈好的電梯通道,直殺二樓。
……
就在二樓的電梯口,所有人守著,電梯開,殺手就押著人質出來了。
說來,從門衛到最先衝出去的女實習醫生,其實大家都覺得整件事不對勁,有蹊蹺。
大家之所以沒有思考太深,是因為對那個重傷小女孩的同情心和愛心。
但這也是個非常完美的刺殺方案。
沒有救護車的聲響,賀家的保鏢就不會起警覺。
醫生為了保護同事,會一路綠燈,殺手將如入無人之境般衝上二樓。
然後趁其不備槍殺保鏢,再衝上三樓,直接殺進重症室。
當電梯門開,殺手也很意外的,因為賀家的保鏢集合的也太快了。
七八個保鏢,全是15彈的CZ75,將他團團圍住。
這讓他心急,扣開保險,他吼:“讓開!
”
翁家明脾氣最衝,舉槍就要射擊,人質在尖叫,賀平安伸手攔人。
人質脖子上掛著炸.藥的,他開槍,這狹窄的走廊裡,所有人都會被炸上天。
保鏢們無奈,隻能一步步往後退,轉眼殺手就逼到樓梯口了。
但所有的保鏢堵在樓梯上,不肯讓了,因為再讓,殺手就要上三樓了。
殺手再吼:“讓開!”
有個男醫生從重症室衝出,喊:“放了她,換我吧,換我!”
殺手突然向頂開槍,天花板被打穿,想挺身而出的男醫生腿軟,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讓開,不然我就殺人質了!”殺手再命令。
賀平安把槍和匕首全扔了,舉手上前:“你放了她,換我做人質,好不好?”
殺手知道他這是在拖延時間,正想往前衝,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我生平最愛和平的,也從不喜歡傷人,但是先生,你太過分了。”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蘇琳琅。
銀灰色的闊腿褲,乳白色的真絲襯衫,燈灑在她修長苗條的身上,她是這個走廊裡除了人質,那個實習醫生外唯一的女性。
她提著把刀轉悠一整天了,但沒有哪個保鏢想到她真的會砍人。
不過殺手有點緊張,因為他曾聽人講過,這個女人不但會用刀,而且刀特彆快。
他今天上午還專門踩過點,用望遠鏡看過她,她有兩隻明汪汪的眼睛,笑起來時雙頰有的梨渦,讓人覺得她是個性格很甜的女孩子。
但殺手沒有輕敵,反而因為綁匪們的遭遇,嚴陣以待。
眼看蘇琳琅步步逼近,他突然扯起人質的頭發,通過頭發,把實習女醫生的臉都扯變形了。
同一時間蘇琳琅一腳踩上牆,翻身甩刀,一道銀光閃過,殺手舉槍的胳膊就,不聽使喚了。
她用的力道足夠大,而賀樸廷的這把雷切軍刀品質也好,削鐵如泥。
一刀下去皮開肉綻,骨頭齊茬斷了。
殺手之所以要扯人質的頭發,是因為他扯人質頭發的那隻手裡有一枚遙控器,他想展示給蘇琳琅看。
讓她知道隻要他摁響,炸.藥就會爆.炸。
他是想威脅蘇琳琅讓開的。
他沒想到她都沒有看清楚就會直接出刀。
殺手調轉槍頭想要射擊,但手已經不聽使喚了,它,斷了。
銀光嘩嘩閃,她一刀出去之後又生生收了刀,拐彎連挑,哐啷哐啷,殺手腰間的刀和槍也飛出去了。
這不但需要力量,還需要技巧的,因為普通人用刀,砍就是砍,挑就是挑,很難把它們結合到一起,但她就能。
殺手下意識要摁遙控器,因為他已經輸了,那他就要把所有人都炸上天。
但他是被動的一方,反擊是需要思考的,而蘇琳琅不用。
她是進攻的一方,收刀的同時她起了膝蓋,雖然是撞在人質的肚子上,但殺手也會受到衝擊,向後踉
蹌,他想要穩腳就顧不上手部動作。
蘇琳琅從人質身上借到了力,扔刀,搶遙控器。
搶到遙控器後她立刻丟了出去。
翁家明眼疾手快飛身接過,另有保鏢在取人質身上的炸.彈,取下來遞給旁的人,兩個保鏢抱著炸.藥從窗戶跳出去了。
這種東西必須在外麵,遠離人群的地方拆除才行。
但殺手隻是失了右臂,他還是很靈活的,他起膝就頂,險些把蘇琳琅頂飛。
可她比殺手能想到的要狠一萬倍,她借勢而起,尖頭皮鞋入褲.襠,膝蓋頂上殺手的下巴,在殺手左手來扯她頭發時抽匕首,穿掌而過。
隨著金屬碰上瓷磚的清響,她騎脖,扯殺手的口罩,一巴掌搧了過去:“你把好好的孩子踢壞也就算了,你還利用大眾對小孩子的同情心?”
這是個優秀的殺手,他充分利用了人性中最大的弱點:愛心。
那也是一把無往不利的尖刀。
再一巴掌,蘇琳琅大吼:“故意傷害兒童,尋釁滋事,毆打婦女,知不知道在大陸,你這種人是要被拉去遊街,然後公開槍斃的!”
這是重症區,病人不多,剛才出頭的那個男醫生終於拉到了實習女醫生鑽進一間房,怦一聲關上了門。
乖乖,可算保了條命了。
說回蘇琳琅,她上將出身,隻要不太惡的人,都願意網開一麵。
綁匪她都能原諒,提醒他們去接手。
但這個殺手,不可饒恕。
因為他知道被他踢傷的小女孩病的有多重,還知道她明天要轉院,傷害了孩子還不夠,還要利用公眾對於孩子的同情心來借刀殺人,他就十惡不赦。
是殺手,當然就身手非凡,在震破走廊的吼叫聲中他突然雙腿一掃,整身拱起,蘇琳琅畢竟力弱,就被他彈開,撲翻在地了。
但現場有八個保鏢,七手八腳,還有人拿著繩索,隻等著捆人。
“放開,讓他跑!”蘇琳琅撿起了地上的刀。
保鏢們在圍人,殺手一身血,已經是困獸了,頹然的在往外突。
“放開,讓他跑!”蘇琳琅再吼。
翁家明在最前麵,他雙手展開,邊防邊退:“賀叔,真的要放人嗎?”
賀平安說:“放!”
他可是知道援朝和對越戰爭是怎麼打下來的了。
PLA的女民兵都如此厲害,那些上戰場的PLA們,大抵都是狼人吧。
保鏢們聽說要放人,全從走廊的窗戶跳出去了。
他們將在一樓防護,隻留翁家明一個,跟在蘇琳琅身後。
殺手一步步的退著,不知道這個女人想乾嘛,但他本能的想要逃生。
“去給廖映霞小朋友道歉。”蘇琳琅問。
殺手已經要崩潰了,咧嘴笑:“好啊。”
他當然知道廖映霞是誰,知道她就是被他踢飛的那個小女孩。
他關注關於她的新聞報道,知道社會在同情,在捐款,知道她會轉院,於是打著她的名義上門刺殺。
這是一次本該像黃油一樣絲滑的刺殺。
但因為麵前的女人,它失敗了,他也窮途末路了。
蘇琳琅問:“現在就去,去公立醫院,給廖映霞小朋友道歉。”
殺手退到一個窗戶旁了,窗戶是開的,牆上有畫報,是一個準媽媽的孕婦照,往上,還連帶著彩帶,氣球,這是一間屬於產婦的重症室。
一把扯上那張孕婦照,連氣球一起扯下,殺手歪頭一躍,大喊:“我叨你老母!”
蘇琳琅的刀,也同時劈了出去!
……
梁月伶此刻還坐在樓梯上,想站,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雖然聽劉波說過多回,但她得說,當親眼所見,現實遠比他所形容的,精彩一萬倍!!